鄒永分明可以看到蕭監(jiān)軍的眼裡閃過一絲決絕的色彩,以往那個嘻嘻哈哈,彷彿只會說風(fēng)涼話的蕭監(jiān)軍,那個一直說自己不知責(zé)任爲(wèi)何物的蕭監(jiān)軍,他明明信誓旦旦的說過這話,爲(wèi)何在關(guān)鍵的時刻,卻總會爲(wèi)他們挺身而出?
“蕭文凌!你要做什麼?!”莫柳霞見情況有些不對,焦急之下竟是直呼其名,卻見蕭文凌突然加快了腳步,心中不由一顫,生怕他做出傻事的莫柳霞猛地衝了上去,速度到底是在訓(xùn)練中練出來了,矯健的步伐之下,如一道離弦之箭,一把抓著蕭文凌的手,把他壓了下去。
“你放開我!”蕭文凌咆哮起來,這也算是自嘗惡果了吧,沒想到經(jīng)過自己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莫柳霞,現(xiàn)在竟是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制住自己,蕭文凌眼睛死死的瞪著陳陽彥,眼裡似乎是要噴出火來。
“來啊,我們來一決生死!”陳陽彥被一羣士兵拉著,獰笑著道:“瞧瞧你,連個娘們都能輕易的制服你,你怎麼和我鬥?有種過來,我要讓你嚐嚐被踐踏尊嚴(yán)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看臺上一片譁然,皇上也是苦惱的摸了摸頭,這個蕭文凌一到這種事上便如此衝動,完全沒有往日的精明與沉穩(wěn),真不知道他腦子究竟在想些什麼。
莫將軍沉著臉走了下來,此刻的情況已經(jīng)完全拖出了控制之外,索性數(shù)千士兵已是被安撫下來,陳陽彥已是犯了衆(zhòng)怒,不過饒是如此,也輪不到蕭文凌出手,想想蕭文凌那個性,他連忙加快了腳步。
被莫柳霞死死按在地上的蕭文凌,不安分的亂動著,在莫柳霞的壓制之下,那柔弱的身子竟還是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饒是莫柳霞使出的全力,卻也被蕭文凌拖出了一段距離,心裡驚訝的同時,將蕭文凌摟的更緊了。
“莫柳霞,你快放開我!”蕭文凌臉色漲得通紅,身體卻怎麼也掙脫不出莫柳霞的束縛,扭過頭去道:“這是命令!”
“少拿你這命令來嚇唬我,這次我怎麼也不聽了。”莫柳霞死死的壓著他,大聲道:“如果這便是你所謂的軍令的話,那麼你現(xiàn)在做的事可是違背軍令的事?我可不想被一個自己都不遵守軍令的人命令著!”
“你——”蕭文凌微微一愣,身體無力的倒在地上,緩緩的才道:“俞佩,他死了啊?!?
“即便如此,這也輪不到你動手!”莫柳霞的眼裡似乎閃過一絲晶瑩,放低了聲音道:“俞佩,他是好樣的,爲(wèi)了兄弟他可以奮不顧身,他死的其所,可是若你爲(wèi)了他而動了手,便是在他逝去的生命裡帶上了一絲污點(diǎn),他便是走也走的不安心了?!?
彷彿是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乾,蕭文凌渾身無力的趴在地上,身子微微發(fā)顫著,我自以爲(wèi)看透了一切,可當(dāng)厄運(yùn)來臨的時候,我才發(fā)覺想法是那麼的可笑,我不過也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而已。
原來,有些事情自以爲(wèi)想通了,親身經(jīng)歷之後纔會明白,理想與現(xiàn)實(shí)根本便是兩回事!
天真,實(shí)在是太天真了,趴在地上的蕭文凌便像是沒了魂一般,當(dāng)他還是孤兒的時候,期盼著親情,認(rèn)爲(wèi)有親情的時候最爲(wèi)可貴的,但這兩個月接觸這羣士兵以來,不知不覺都將他們當(dāng)成兄弟一般,眼看已經(jīng)有親情的他,卻發(fā)現(xiàn)連這份親情都被人剝奪走了,他在想,或許一開始便沒有這些羈絆就好了,或許一開始便是孤兒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在再失去。
不曾拿起,談何放下,人生便是這麼矛盾。
“蕭監(jiān)軍——”感覺到身下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弱,莫柳霞聲音放輕了幾分,小聲道:“蕭監(jiān)軍,不要拿自己的大好前程去搏,俞佩便是泉下有知,定也是心裡難安的。”
“去他孃的大好前程,老子不稀罕?!笔捨牧枋治盏镁o緊的,“我寧願我從來沒有來過軍營,至少死上千百人,老子的心也不會疼?!?
“你——”莫柳霞有些**,又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俞佩一定不希望你這麼說的,在他臨死的時候,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不就是,蕭監(jiān)軍,認(rèn)識你,我真的非常開心嗎?我想,即便他這一刻死去,心中一定也欣慰的吧?!?
魏語靈在看臺上,不由暗哼了一聲,以她站的地方,自然是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不過莫小姐當(dāng)衆(zhòng)撲到了蕭文凌,雖說是在情急之下,卻也證明了他們的關(guān)係非比尋常。
便連衝動的蕭監(jiān)軍也被制下了,吳翔世總算鬆了一口氣,便是那邊幾個衝動的士兵也被齊齊按下,手裡擒住的這個鄒永,也是沒了聲息,氣氛一下子壓抑到了頂點(diǎn)。
“你們究竟是要做什麼?”莫將軍陰沉著一張臉走了過來,看著被壓倒在地一動不動的蕭文凌,他心中有種難言的意味。
見到莫將軍來了,陳陽彥身子微微一顫,像是恢復(fù)了一絲清醒,連忙閉上嘴不再說話。
“陳將軍?!蹦獙④姷哪樕桨l(fā)的陰沉,冷聲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
“我——”陳陽彥臉色變了變,想起上次莫將軍也是站在蕭文凌那邊,想必這次也是來幫他的,胸口不由生出一股悶氣,哼了一聲道:“不過是比武切磋而已,誤殺了一個士兵。”
“誤殺?!”鄒永一下子就咆哮了起來,“什麼叫誤殺?!你這個卑鄙小人,明明戰(zhàn)輸了還暗箭傷人,你枉爲(wèi)將軍!”
“何謂戰(zhàn)輸?”陳陽彥臉色變也不變,淡淡的道:“你說你贏了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我並未承認(rèn)我輸了,在決鬥之中,將背後暴露於我,這乃是兵家大忌,你連這點(diǎn)覺悟都沒有,死了也是活該,可惜了,沒想到最後還有個傻瓜爲(wèi)你送了,本來該死的人,是你的?!?
“我殺了你!”鄒永怒火沖天之下,便連吳翔世也快拉他不動,同時也對這人恨到了骨子裡。
“你說誰傻子?!”蕭文凌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緩緩的擡了起來,饒是陳陽彥身經(jīng)百戰(zhàn),被他這麼一看,也覺得遍身發(fā)涼,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那種感覺便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便連雞皮疙瘩也起來了。
“我就是說那死人?!标愱枏┎桓适救醯鸟g回了一句,同時心裡也在暗罵自己,堂堂一個將軍,竟也會這樣的文弱書生嚇到的一天,當(dāng)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沉默!一陣沉默,莫將軍猛然瞪了他一眼道:“陳將軍,注意你的言詞?!?
“你會後悔的!”將頭埋到地上的蕭文凌,聲音仿若來自冰窖一般,讓人一聽便從心底發(fā)出涼意。
“你也別說了?!蹦獙④娔樕懿缓每?,同時也對陳陽彥心裡不爽到極點(diǎn),淡淡道:“陳將軍,比試本來就不是官方組織的,在場外我也分明看到你輸了,這點(diǎn)我們先且不提,你身爲(wèi)將軍,切磋比試的時候竟用利器偷襲別人,致人傷亡,難道你便不覺得羞愧麼?”
“我——”陳陽彥面色有幾分猶豫,又咬了咬牙道:“我只不過是教他們,怎麼才能當(dāng)好一名士兵?!?
“放肆!”莫將軍猛地瞪了他一眼,怒哼道:“知錯不改,罪加一等,來人啊,棍杖一百,轟出軍營,革去將軍職位!”
“是!”身邊的士兵早就看陳陽彥不順眼了,聞言一把抓住陳陽彥的雙手,將他反擒過來。
“莫將軍,你——”陳陽彥瞪大了眼睛,滿臉盡是不信之色,“你竟?fàn)?wèi)這樣下賤士兵革我軍職,難道在你眼裡,我還不如那死去的士兵嗎?”
他臉色變了又變,又似恍然大悟一般,滿是嘲諷的看著莫將軍道:“我明白了,上次你便護(hù)著蕭文凌,他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了一個好家世嗎?我與你一同參加了多少戰(zhàn)役?如此這個軍職都是我用血汗拼出來的,他算的上什麼?”
“住口!”莫將軍勃然大怒道:“陳陽彥,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知悔改,任憑你絞盡腦汁,卻也鬥不倒蕭文凌,你知道這是爲(wèi)什麼嗎?這都是因爲(wèi)你自身心胸狹窄的緣故!”
“是,我是心胸狹窄?!标愱枏┮不砹顺鋈?,大聲道:“可我總算是個將軍,比起死去的下賤士兵總要——”
他的話說不下來了,頭上濺出一片血花,雙眼往上一翻,隱隱還可以看見一個刀柄,沒了兩邊士兵的攙扶,身子微微晃了晃,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他致死也不瞑目,他甚至沒還看清楚那飛來的匕首出自何人之手!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蕭文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蕭文凌!”莫將軍大怒道。
突然生出的變故,讓莫柳霞至今也沒回過神來,先前她以爲(wèi)事情便該就此完結(jié),這纔有所鬆懈,沒想到趁著這個機(jī)會,蕭文凌卻是不聲不響的抽出了匕首,朝著陳陽彥給丟了上去。
“他該死?!笔捨牧璧穆曇魝鱽恚皼]有人能侮辱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