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刀易躲暗箭難防。
一枚淬著黑色光芒的梅花鏢從後方一個刁鑽的角度閃出,眼見便到了清歡的後腦。
“主子!”清四人驚叫。
清歡此時扭腰閃躲已是不及,更有一柄清寒之光向她耳邊而來。
此時,只見一抹白影更快的將清歡纖細的身子過了起來。“呯”的一聲,梅花鏢被銀劍打飛,釘進一邊的木柱之內。
“徹!”清歡仰頭看向那張因爲風塵僕僕而顯得愈發英挺的臉,滿心安穩。
百里徹低頭看向自己懷中魂牽夢縈的小人兒,冷汗出了滿頭,剛剛如果晚了一步……
清歡看他臉色不好,也回過味來,本來燦爛無比的笑容也顯出幾分尷尬來。
他,是擔心自己吧。
所以,重逢的喜悅都變成了……滔天的怒火……
清歡半瞇著眼睛矮了矮頭。一副討饒的模樣。
紛亂的刀光劍影中,這兩個人站在中央,被十三個銀衣劍手護衛著。好似沒有一點擔心的模樣。不過也確實如此,銀衣衛名不虛傳,單人的戰力已然不凡,彼此配合起來更是天衣無縫,威力百倍。
不過片刻,場內便已安全。
“殿下。”清雲上前來微一拱手。
百里徹黑著一張俊臉,話雖是對著清雲說的,眼睛卻一直沒離開清歡:“我已經不是太子了。”
清雲一愣,復又微笑起來,戲謔的叫了一句:“主子爺。”
百里徹將目光對向清雲,語調像是九天之外的寒氣*人:“我也不是什麼主子爺。”
說罷,看也不看清歡一眼。扭頭便走。
銀衣衛不發一言,魚貫跟隨。只有銀六似是有事並未離開。
清歡撫額而嘆。哭笑不得。
“主子。殿下這是怎麼了?”清瀾一向憋不住話,此刻便跑到清歡身邊問道。
清歡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輕輕微笑:“他,是怪我了。”
隨後便跟了出去。
“哎?!”清瀾還想說話,卻被清煙一把拉住,玉指指上額頭:“傻丫頭,還問。”
只夜戟一人站定在衆人身後,目光悠遠又凝重。須臾,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無奈又苦澀。
宮殿一出往西快馬半個時辰就是傾湖。
清歡晚出來一步,便追了他半個時辰。這男人,怎麼越大越任性了呢。她暗暗抱怨,卻沒有發現自己抱怨的時候,嘴邊依舊是一個甜膩的笑容。
她身形忽得從馬上拔高,一個輕躍便落在了前方的黑馬上,手臂一抱耍賴的叫道:“百里徹,你欺負我!”
聲音,清亮的,沙啞的,親暱的,抱怨的,依戀的。
銀衣衛便鬆了繮繩,慢了下來。
百里徹本來生氣,被她這一抱已經有些回還,畢竟還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這樣不理會她棄她而去了。可是聽她這一叫,火氣騰的一下子就上了頭。他不分日夜的從靜荷城趕過來,一路上不得吃不得睡。倒不是抱怨辛苦。只是氣她,不懂得保護自己。將自己陷於險地。可是她……說自己欺負她?欺負?
於是身體更加僵硬,手臂一揮:“駕!”也不管清歡是不是坐穩了,速度更快。
黑馬本就是良駒,這一吃痛,嘶鳴一聲便瘋了一樣的往前奔馳。
百里徹只覺得胸口氣悶,怎麼都紓解不了。
卻感覺到,後背上貼上了一處柔軟。聲音似乎是從後背傳進了心中。嗡嗡的令人心安。
這次,卻是輕柔的幾乎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氣中的聲音。但是百里徹聽見了。
她說:“百里徹,你欺負我……”
沒有了剛纔了的理直氣壯和嬌蠻之意。只剩下,孩子一樣的委屈。
百里徹本來如同沸水般咕嚕嚕的火氣滋的一聲冒了白煙,消失得一乾二淨。真沒辦法呢。他“籲“了一聲拉住繮繩。黑馬不滿的出了兩聲氣還是停了下來。
“歡兒。”百里徹握住清歡放在他腰間抓得緊緊的手,想要面對著她說話。拉了一下卻沒有拉開。
“歡兒。”百里徹哭笑不得。他的歡兒怎麼變得像個孩子。
隨即,又想到……歡兒,她到底才十六歲。雖然平日裡聰慧早熟,終究還是小呢。自己怎麼就認真的跟她置氣呢。
清歡軟軟的貼著他的後背,安心的感覺一陣陣的安撫著她。
她,並不是不怕的。
剛剛那一刻,
她感覺到了死亡。那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冰冷細微,像是一根極細的針吸進了心扉,不流血。呼吸間卻覺得疼,並且寒冷。
然後,她害怕了。
怕,再也見不到身前的這個人。
原來,他在自己心中。竟然已經這樣重要。這個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存在。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是爹爹和哥哥。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是“清”的夥伴們。但是,自己並不牽掛。他們到底都會有另一個人陪伴在身邊,執手相伴。
但是徹。他真的只有自己。
如果……
不是怕死,而是怕他會難過吧。
“歡兒,你怎麼了。讓我看著你。”百里徹笑道。
清歡不言不語。只執拗的抱著他的腰不肯鬆手。
“歡兒,你……”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溫柔的化成了一彎春水,“我不氣了。”
清歡依舊不肯吐出一個字。
百里徹漸漸的,也能明白她的感覺,只放鬆了背脊,握住了她的手,靜靜的不再說話。
前方是廣闊的傾湖,波平如鏡,映著一面天空。西垚的天空藍得格外明淨,天邊垂著厚重的潔白雲朵。
牧草長得茂盛,風過便泛起了青黃的波濤。深深淺淺。
這樣的時刻。
有你真好。
“歡兒。”
“徹。”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出聲。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竟又是同時。不由得,剛剛那點微微傷感的情懷散了個盡。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百里徹伸手將清歡抱到身前來,看著她的眼睛,心中感嘆不已。終於看見她了:“歡兒,剛剛,對不起。”
清歡輕輕一笑,靠進他的懷中:“徹,對不起。”
須臾間,兩個人又都笑了出來。
然後,便什麼話都不必說了。
因爲懂得。
同一時間,留在舊旦閣的銀六上前行禮:“國主,我東景國主國書在此,請您過目。”說罷,獻上一卷金黃色的銀線布卷。
天下之亂世勢不可擋。
而兩大對立的陣營已然形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