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局勢已變,不知從哪裡跳出來十三個銀衣劍手,其中八個站成一列,護衛(wèi)在百里徹兩人面前。另外五個已經(jīng)和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劍光突起,高下立判。那殺手雖是劍招凌厲,但銀衣人卻可以看出內力深厚,即使攻擊到實處的並不多,但是造成的傷害卻大。
“三……三哥。這些人……”清歡有些不知如何開口,百里徹定然有自己隱藏在暗處的勢力。
“他們是我的十三銀衣衛(wèi)。”百里徹吐音清楚,似是毫不爲難。清歡卻知道,這是真的不隱瞞自己,坦誠相待了。
“歡兒,這裡已經(jīng)無礙,我先送你回將軍府吧。”百里徹牽起清歡的手。
清歡此時真是哭笑不得,硬拉著他不肯挪步:“三哥!你的傷。”
百里徹看了眼自己的傷口,好像是在看別人身上的傷。一點痛楚的表情都沒有。清歡卻漸漸白了臉,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傷必然極疼,他卻還能隱忍至此,談笑如常。絕對不是尋常的假面,他,一定是經(jīng)歷過什麼吧。使他從站立在衆(zhòng)人面前那一刻,就習慣性的揚起了笑。這笑容,是不是也騙了自己。
百里徹看著清歡的眼睛,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丹鳳眼,其實清澈如水,是會說話的。此時正坦誠的告訴他,她的憐惜和關切。百里徹的心裡像是淌過一道暖流,身體的每一個地方,甚至是細小的毛孔都覺得安適放鬆。這時,竟覺得傷口有些疼。
原來,是因爲有人在乎,他纔會察覺到疼痛。
“三哥……我們去瀾花小築。好不好。”清歡扯著他的衣袖,滿臉哀求。
“好。”百里徹點頭,根本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要求。
瀾花小築是靜荷城裡有名的醫(yī)館。更重要的是,它是距離沅橋最近的醫(yī)館。館主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叫瀾姬。瀾姬師從白衣神相。醫(yī)毒雙絕。以紗巾覆面,無人能窺其真正面貌,抱過這個心思的,都折在她袖子裡的毒了。
此時,瀾姬正懶懶的都弄一隻七彩的蜘蛛。蜘蛛有小姑娘的手大,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擡擡前腿,撓撓後腿,煞氣全無。
“夥計,幫我看看他的傷。”清歡拉著百里徹走進來,傷口已經(jīng)止血,做過簡單的包
扎,四個銀衣人跟在他們身後隨身保護。百里徹的臉色因爲失血顯得有些蒼白。
醫(yī)館的學徒迎上前去,判斷了一下百里徹的傷勢,忙將清歡等人迎進一個坐診的單間,請了一個大夫進去。只有瀾姬不自禁的用了下力,手心裡的七彩蜘蛛不滿的哼了一聲。
瀾姬忙卸力,輕聲道歉:“阿彩。對不起啊。”說完還嘟起嘴親了名爲阿彩的蜘蛛一下。阿彩顯然很難承受美人恩,迷糊糊踉蹌了一下。瀾娘嘟著嘴笑,像一朵潔白的浪花。
“小姐不要緊張,公子傷勢無礙,只是需要補補血。我這就給公子開藥,一貼外用,一貼內服。”那大夫溫聲回答。清歡總算可以放心,這一放心卻是摔坐了下來。她微微苦笑,太緊張了。
百里徹伸手扶住清歡的肩膀,咧嘴一笑:“我說過沒事了的。”身後的銀衣人也輕輕呼出一口氣。
清歡和百里徹牽著手從醫(yī)館裡出來的時候,街上的人已經(jīng)少了很多。燈節(jié)已經(jīng)過去多半。清歡和哥哥分開時間太久了,怕家裡人擔心,便說要回府了。百里徹點頭,卻不顧傷口,偏執(zhí)意相送。清歡沒辦法,只好答應。銀衣人也隱在暗處保護。
於是就看見月光清越的青石街道上,一個少年牽著一個小女孩慢慢走著。嘴角含笑,神情溫柔莫名,只片頭看著女孩。說不出的怪異,卻也是說不出的溫馨和諧。
百里徹自認是很溫柔,但是這樣的目光傳到清歡身上就變成了灼熱的溫度。清歡懷疑自己的臉上都著了火吧,怎麼能這麼熱。不自在的咳了咳,卻招來身邊人的笑聲,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笑,便坦然了,剛剛的尷尬都煙消雲(yún)散。
“百里徹,你說你喜歡我?”清歡偏頭問他。
百里徹聞言眼睛一亮,不肯再走,只拉著清歡停了下來,低頭看著眼前的少女。聲音堅定,一個鏗鏘的單音:“是。”
清歡笑了出來,像是溪水叮咚的聲音流淌過這個古老的街道:“那麼,我們戀愛吧。”終於可以有一次正常的戀愛,沒有仰視與俯就,不是感恩與報酬。是平等的,自由的,甜蜜的。清歡只是平凡的女孩子,自然嚮往一次戀愛。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百里徹。等待著預料中的答案。
“呃……戀愛是什麼?”百里徹難得的沒了平時的篤定模樣,伸手撓了撓後腦,一副懊惱不解的模樣。
清歡下意識的擡頭,想看看有沒有烏鴉飛過。太雷人了。吁了口氣,清歡重新看定百里徹:“戀愛就是兩個相互喜歡的人在一起交往一段時間,適合就在一起,不合則散。”然後就看見百里徹的眼睛裡盛開了煙火般的明亮光彩。
“歡兒。你剛剛說,喜歡?”百里徹臉色微紅,“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清歡的臉頰刷一下就紅透了,月色明亮,顯得愈發(fā)的嬌豔:“人家……我,我哪裡講了?”清歡從前跟沈預或者林暨南在一起的時候,一旦覺得尷尬或者想要撒嬌,都會不自覺地說“人家”,尾音輕輕發(fā)顫,嬌憨的不行。這時又是不自覺的反應,卻見百里徹眼神灼熱,一雙手扣在清歡的肩膀上。
“歡兒,你今年剛剛七歲。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明白我的感情。但是時間總能驗證一切的。剛剛你說的我同意,我會給你時間,讓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好,我們以五年爲約。五年後我十二歲了。如果到時候我,我還……我還不討厭你的話,就答應與你的親事。”清歡勉強說完,真是覺得難爲情極了,深呼吸幾下,穩(wěn)定了情緒,又繼續(xù)說,“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走了,你也不必來找我。”
“什麼意思?”
“你現(xiàn)在不必問我,只是倘若有一天,你負了今日。我會自動消失,不會再見你。”清歡仰著頭看他,神情堅定。
百里徹覺得今日的一切都是雲(yún)裡霧裡摸不著頭腦。但是自己怎麼會負了她呢。忽而又想到眼前的小女孩種種聰慧特殊之處,只伸手將眼前的小人兒拉進懷裡:“歡兒,倘若有一日你想走,我不會攔你。你是不是想要這一句。”
清歡溫順的將頭放在百里徹的胸口,心神俱安,原來他懂:“是。”
“那麼,你是不是也能答應我,到了你想走的那一日,來問問我,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走。”溫柔的聲音就在耳畔。清歡終於伸出細瘦的手臂,環(huán)住少年的腰身:“好。”
月亮躲進了雲(yún)層。夜色深了起來,風起。卻也是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