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窮碧落下黃泉

池湘禹這幾日如同行屍走肉，打起仗來也是毫無鬥志，全身上下散發著萎靡不振的氣息。

陳國的支援軍還未到達，春申軍這邊還剩了些殘餘力量，已是快抵制不住了。

“開城門，給我衝出去！”池湘禹在城上命令道。

“湘禹，你瘋了？留在城中我們還能堅持兩日，若衝出去可就死路一條。”穆清越見她有些不理智，極力勸解道。

“別勸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池湘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再次命令道“開城門！”

穆清越知道攔不住她，卻不能任她一個人，一個翻身跨馬，也跟在了後面。

“小湘兒，你總算是願意出來了。”尉遲顏洛面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媚笑。當她看見那永遠淡然從容、清靜如水心心念唸的人滿面憔悴，形容枯槁的模樣時，被驚呆了，臉上的笑容隨之隱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她變成這般心傷欲碎的樣子。

不禁聯想到陳王與那莫子桑即將成婚的消息，心頭等登時向針扎般的不舒服。小湘兒，原來你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嗎？

“你我之間，也總歸能正面較量一番了。”池湘禹面無表情，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波瀾。

“小湘兒，今日你我雙方兵力太過懸殊，你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哈哈。”尉遲顏洛妖冶一笑，一臉勢在必得。

“全軍聽令，除了馬上的那個女子，其餘的，一個不留。”

“殺！殺！殺！”數十萬人的吼殺聲，震耳欲聾，昏天暗地。

池湘禹似是想趁機發泄一般，手中的長劍毫不留情的給了一個又一個的敵國士兵致命一擊。血染長空，劍破蒼穹，整個戰場如同修羅地獄，陰鬱駭然。

可終歸寡不敵衆，這場仗，以春申軍的慘敗落下了帷幕，十二萬將士，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五千。

“湘禹，裴將軍，臨康已被敵軍佔領，我們現在回不了城了，先撤吧。”穆清越身上已是多處受傷，因失血過多，面色蒼白的厲害。

“好，我們撤。”池湘禹有些氣息不穩，體力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的一時衝動，害得十餘萬人命喪於此。

“快，上馬。”穆清越心急地大喊道。

說著拉過她的手一用力，帶到了自己馬背上，兩腿一夾，駕著馬兒順利地逃出了包圍圈。

而身後原本還不到五千的春申軍，只有兩千人跟著逃了出來。

“追。”尉遲顏洛見狀，趕緊領兵追了上去。心下有些煩悶，小湘兒，非要每次都弄到你死我活的場面嗎？

不知是時運不濟還是黴運當頭，一行人竟走上了一條絕路，看著身前的萬丈深淵，身後的數萬追兵，所有人皆是心灰意冷了，除了與之決一死戰，沒別的選擇。

“小湘兒，這下你跑不了了吧。”尉遲顏洛挑了挑眉，在離她幾步的距離下了馬。

“放了他們。”池湘禹的眼神，似千年寒霜，直直地盯著她。

“好，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就放了這些人。”尉遲顏洛目光熾熱，她有種直接把眼前之人吃了的衝動。

“湘禹，不可以。”穆清越有些艱難的開口。

“對啊，池小姐，你可不能跟著這妖女走，老夫寧願在此戰死，也絕不茍活。”裴振先一臉正義凜然地說道，看著前方的千軍萬馬，聲音中帶著無盡滄桑，心下已抱著必死的決心。

“呵。”池湘禹轉過身子，嗤笑了聲，向著懸崖邊移了幾步，闔上雙眼，遮住了那滿目的哀涼。

“湘禹”

“池小姐”

“小湘兒”

幾人不約而同的叫道，她想做什麼？

“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的威脅。公主，勿要太過執著了，再見。”池湘禹說著，接著往前走去，此刻，她的腦子裡，只想著解脫。

“小湘兒，你什麼意思？”尉遲顏洛眼神緊緊鎖住她的背影，心下有些慌了。

“湘禹……”穆清越心中涌起了強烈的不安，想走過去拉住她。

“站住，別過來。”池湘禹厲聲止住了她。

“裴將軍，清越，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什麼責任、國家、仇恨，她現在什麼都不想管了。二十幾年的壓抑束縛，莫子桑違誓的痛苦折磨，她都不想去承受。

“池小姐，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裴振先也看出不對來，一臉驚詫地阻止道。

“池湘禹，你寧願死也不願跟我回去嗎？你死了我必定要這些人陪葬。”尉遲顏洛走上前，雖放著狠話，可神色中夾雜著受傷和緊張，雙拳緊握，指甲陷進掌心也不自知。

“他們不會跟著陪葬，你聽，馬蹄聲響起了呢。清越，援軍到了。”身子，隨著話音落下，緩緩向前傾去。

衆人聞言皆回頭看去，誰也沒料到，當他們反應過來時，崖邊已然沒了池湘禹的身影。

“池小姐！”

“湘禹，不！湘禹，湘禹～”

穆清越像失心瘋般跑過去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只是一聲一聲淒厲的喚著。

突然發生的一切，誰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戌威的士兵接連倒下，身上穿插著箭羽，莫移風率領的四十萬大軍沒有給他們反擊的餘地，須臾之間，戌威軍屍橫遍野。

而戌威軍的主帥尉遲顏洛，只是木然地盯著前方的懸崖，像被抽去靈魂的軀殼，身邊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整個身心，都停止在池湘禹跳崖的瞬間。

池湘禹跳崖的消息，一時之間傳遍了列國朝野上下，所有閒池閣的門生，一同奔赴她跳崖的地方想要到崖下尋人，可下面是汪洋大海，誰也無計可施。

莫移風助春申國奪回了臨康之後，以匡復宮阜爲名，一一收回了被戌威所佔領吞併的國土，宮阜這個國家，再次被寫進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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