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欲晚,遲遲歸——番外之御風遲(三)
管家緩步走到了客廳,卻隔著三米遠的距離站著,垂眸,用餘光凝視著自家少爺的舉動,遠遠看著絲毫不構成干擾,安然靜默。
那聽筒在桌上放著,御風遲走過去,手指僵了一下,接著緩緩拿起。
還沒有說話就聽見了裡面的玩鬧聲。
——好像也是在微微空曠的客廳裡面,小墨那清脆稚嫩的嗓音在歡喜地叫著,依稀還能聽到嬰兒的哭聲,微微混亂,那氛圍卻還是歡快的,一片溫馨盎然。
他微微垂眸,悉心聽著那一股暖意,像是閉上眼睛就能嗅到她的呼吸一般,安靜享受。
電話裡,她聲音清甜柔美,小聲呵斥:“小墨!不要再逗妹妹哭,不然小心爹地回來揍你!把鏈子還給妹妹,快點……”
小墨委屈的聲音傳來:“媽咪這個是御叔叔給的嗎?可是爲什麼只有小白有?小墨也想要……”
她哭笑不得:“小墨你乖,不要鬧了,那可是女孩子才戴的東西啊……”
管家挑挑眉,發現少爺拿起電話來只是聽,一句話都沒有說。
半晌之後秦沐語才發現自己在打電話,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輕聲道:“喂?”
御風遲聽到了她的聲音,嗓音微微低啞道:“喂?”
“風遲嗎?”她語調輕快,歡喜地說道,“我還以爲打錯了,你都不說話,我想告訴你東西已經收到了,不過其實你不必那麼破費的,寶寶剛出生,還那麼小,她哪裡承受得起你那麼大的禮啊!不過……不過好像也不算貴重,你現在生意做得那麼好,是不是也不在意送這點禮給我啊?”
她調侃著,尾音微翹著,狡黠而可愛。
御風遲嘴角彎彎,狹長深邃的眼眸裡浮現著一層淡淡的薄霧,並不說話,只是想,那樣的禮本來就不該是那小小的嬰兒應該領受,可是他的深情,她從來都不要,如果一直擱置在他心裡,也許只會他被強硬地封鎖著,直至懨懨垂老,無疾而終。
“對了,這個時間我有沒有打擾你啊,在做什麼?”她輕聲問。
御風遲彎彎嘴角:“我在相親。”
“相親??”秦沐語提高了聲調,不可抑制地笑出聲來,“你怎麼……你居然去相親,哈哈,那我真的是打擾你了,很抱歉!怎麼樣,那女孩子漂亮嗎?可不可愛?”
御風遲笑容依舊,回想了一下:“恩,很漂亮,也很可愛。”
“呵呵,那就好!”秦沐語笑著說道,“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就掛電話,我寶寶現在還沒有名字,你有好的建議嗎?”
再有一個問題就掛電話,好快。
御風遲垂眸,仔細想了想,滿腦子的漢字卻一個都挑不出來,一片空白,他清亮的眸光掃過客廳頭頂上那奢華的大型水晶吊燈,薄脣緩聲吐字:“要不……要不就叫……上官語?”
秦沐語:“……”
他一向起名無能,能想出這樣的名字實屬不易。更關鍵的事,他腦子裡一個字都沒有,他只想起了那條送給她寶寶的精緻銀色手鍊,上面吊著細碎的水晶,中心刻著一個精雕細琢的“語”字,很是漂亮,那是他特意叫人刻上去的。
秦沐語笑了起來,想著也是爲難他了,接著輕聲道:“好了,你繼續去相親吧,希望你們能一拍即合,我要掛電話了,下次再打給你,好不好?”
下次。下次是要多久?
御風遲臉色沉靜如水,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話筒,淡淡的,卻是溫柔的“嗯”了一聲。
她笑著說了一聲再見,電話“嘟嘟嘟嘟”得切斷。
管家站在後面足足幾分鐘,眼看著少爺掛斷了電話還在那裡呆呆站著,維持著手抓話筒的姿勢一動不動,彷彿還沒有從那個電話裡面拔回神來。僅僅是隔著一根電話線他就失掉了所有的魂,剛剛的溫存笑容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是傷,滿身滿心的傷,痛不可遏。P6y3。
御風遲突然間就覺得,自己當初選擇放手,是選錯了。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不會就那麼輕易放開她,哪怕她已經愛上別人,結婚生子,他都不應該放棄。因爲當初他拖著行李回到中國的那一刻,腦子裡就沒有別的詞,只有簡單的四個字,孤獨終老。
他真覺得一生也許就該這麼過去了。12179903
可如果不放手,他就不必像現在這樣,隔著一根電話線,說別的女孩子有多漂亮可愛。沐小語,在我心裡,這天下有哪個女子能比得過你美麗可愛?我也不必腦子裡替你的寶寶想著名字,到最後卻要冠上另一個男人的姓氏。
連一個姓氏都在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你此生都不會是我的。
他垂了眸,雙臂撐著低矮的茶幾,整個頎長健碩的身軀都顯得很卑微,姿勢一直維持得管家都看不過去,走過去輕聲喚他:“少爺。”
御風遲半晌纔回應。
他薄脣微微張開,輕聲兔子,嗓音平靜如水,卻帶了幾分刻意壓制的沙啞:“恩……沒事。我吃飽了先回公司,麻煩你跟爺爺說一聲我晚上不回來,不用等我。”
管家斟酌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是,少爺。不過少爺有原因麼?如果老爺問起,該怎麼說?”
他到底是害怕少爺出點什麼事。那個秦沐語在御家的影響力甚是可怕,這一點在幾年前他們就已經領教過了。
御風遲慢慢撐起身體,眸光清冽淡漠地掃過去,輕聲道:“放心。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不過是一方勢力在此施展需要他借個路,尋個通融,他公事太忙,對方求了幾次他都沒曾答應。只是今天心情實在不好,他不想再回來面對一盞孤燈,被孤獨慢慢煎熬著卻無計可施……太難受。所以哪怕知道對方來歷不怎麼幹淨也就此答應了,有事情忙,總比閒著睜著眼,清晰地數著思念在心裡劃的刀痕要舒服許多。
管家這才微微放心。
卻他回了。見他真的不回餐廳直接往外走,管家再問了一句:“少爺,那齊家那位小姐……”
——他是在替老爺問他,這一位,看上了沒有?
御風遲腳步緩緩頓住,他想慢慢地回憶起剛剛那張臉,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明明是剛剛見過的人,突然之間,竟然已不記得容貌了。
他狹長的眼眸裡,哀傷縱生,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