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欲晚,遲遲歸——番外之御風遲(十九)
“後來,”細細軟軟的嗓音溢出脣瓣,她舔了一下脣瓣上淡淡的血腥,輕聲道,“死了。”
“打羣架的時候他倒黴,跑得慢,落在最後。你聽過城西那一起搶劫案嗎?說警察鳴槍示意,可是對方頑固抵抗,最後用槍打死了一個人。”
御風遲靜靜聽著,城西的那件案子,他的確是有所耳聞。
瑤瑤脣邊綻放出一個清美的笑,扭過小臉看他:“其實都是胡編的……根本沒有什麼鳴槍示警,那個羣架的頭頭是行動組組長老婆的弟弟,所以他不是被搶打死的……他是活生生被人打死的。”
她笑容璀璨甜美,毫無情緒波瀾地說著這一切,尾音微微暗啞下去,笑容卻還在。
御風遲聽得心裡微微震撼,震撼過後卻是無盡頭的悶。
明明是那樣清涼的初夏,深夜的風透過車窗緩緩吹拂進來,微涼的氣息彷彿能沁入人的骨頭,可是他卻那麼悶,薄脣微微泛白,連握緊方向盤啓動車子彷彿都沒有了力氣。Pdhh。
他垂眸,想先靜一會,靜一會再走。
一股柔柔的涼意卻爬上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那手指是柔軟無比的,帶著一絲渴求般的味道觸摸上了他的手背,接著悄悄探入他的掌心將那隻大掌輕輕握住。
御風遲幾乎渾身僵硬地窒住。
他俊臉微微緊繃,淡漠如水的眸子輕輕擡起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上面,一隻沾著一點鮮血的小手握住了他,袖口是黑白相間的條紋,她纖細的皓腕因爲太瘦而能看到清晰的青色血管,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另一隻小手撐住座椅,輕輕靠了過來。
車裡的氛圍微微暖熱起來,讓人窒息。
瑤瑤清澈的水眸裡透出一絲迷茫,像是腦部的劇痛沒有麻醉,越到後面越感覺到眩暈的加劇,她動作定了一會,扭過小臉近距離地看他,輕聲道:“我賣給你好不好?”
那輕輕握著他大掌的小手,柔涼的溫度似乎瞬間變得滾燙起來,灼傷了他。
御風遲俊臉微微蒼白,坐著沒有動。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兩下,她垂眸繼續說道:“以前麗姐跟我說,進到娛樂城的人,沒有誰能幹淨著出去的,大家早晚都會賣的……就像我姐,她跟我說她只是去裡面打工幫我籌學費,可是她最後也賣了,她那麼要強的人,最後都沒有辦法……”
如果都是要賣,那爲什麼,不選個好一點的?
她擡起頭,清亮的眼眸裡散發著閃爍的光芒,長長的睫毛宛若蝶翼般倦怠垂了一下又睜開,繼續道:“我姐希望我能把大學讀完,我一直都在努力讀,再有一個月我就能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了,以後再找到工作,我應該就不用再活得那麼辛苦……今天要是沒有你,我可能這一個月都要給那個混蛋玩……哪怕是等到我畢業以後,他也還是有辦法抓著我的把柄,可以毀了我的名聲讓我連工作都找不到……我就一輩子擺脫不了了……”
她是很髒,可是不想髒到靈魂裡去,拖著這些骯髒的污點和記憶過一輩子。
靜默的車子裡面,男人刀削般的側臉透著俊逸逼人的光芒,薄脣帶著一絲微微的冷冽淡淡抿著,他能清晰感覺到她的小手青澀地摸了上來,順著他的胳膊,接著落下,稚嫩的身體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靠近過來,甚至是鑽入他撐著方向盤的手臂之下,像一條蛇一般略微笨拙地鑽入了他的懷裡,那麼小那麼小的女孩子,擠進來絲毫不費事。
御風遲整個人卻幾乎都快要窒息,頭輕輕靠在駕駛座上,淡淡垂眸,凝視著她。
她的睫毛,輕輕的刷到了他的下巴上。
“……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她輕聲說著,“我免費給你一次,好不好?”
這樣的回報,是她僅有的,也是最珍貴的。
藏著掖著那麼久,她都不是捨不得給,只是找不到值得的人,值得的事。蘇離那個時候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垂死掙扎的時候就蒼白著臉警告過她,她說:“蘇遙你記著,以後不要隨便跟那些臭男人在一起,你要找,就找個對你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定要找個對你好的。12205771
哪怕他以後對你不好了,你記得他的好,就行了。
那樣卑微的乞求和綿軟的話,透著一股巨大的,卻無以言表的哀傷。
御風遲被這一股濃重的哀傷擊中,深邃如海的眼眸裡透著一絲劇痛,薄脣輕輕開口,聲音低啞如霧:“蘇遙……”
那花瓣一樣的脣瓣,卻已經落在了他的薄脣之上,輕輕的觸碰,貼近。
呼吸都無錯地交融在了一起。可都到到。
瑤瑤清澈的眼眸裡略帶著一絲迷茫,在眩暈疊加而至的空擋裡啞聲低問:“你叫什麼?”
她尚且不知道他叫什麼。
呼吸宛若都帶了微微的顫抖,他喉結都緊繃著,暗啞吐出三個字:“御風遲。”
她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垂眸下去想了想,她並不認識這個名字,也根本就不知道這三個字代表什麼意義。輕輕點點頭,她清澈的眸子努力將那一絲迷茫掃去,近距離凝視著他的一張俊臉,清冽的嗓音低啞叫道:“風遲……”
這簡單的兩個字,讓御風遲健碩的身影猛然一震!!
深邃的眼底冒出一絲猩紅,他毫不避諱地凝視住了這個女孩的眸子,攝人心魄,一動不動。
那輕柔綿軟的嗓音,像是透過遠在外太空的記憶呼嘯著夜裡的寒風而來,猛然將他整個人都懾住,他以爲自己已經免疫,以爲他已經不想了,不痛了。
可是遠在一年前,遠在遙遠的曼徹斯特的溫暖記憶,就這樣呼嘯而至。
瑤瑤卻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垂眸凝視著他的薄脣,小手撐在他身側,努力地撐起身體送上自己的脣,輕柔地吻住他,清冽中透著一絲啞的嗓音低低問道:“你要不要我?”
輕柔如水的嗓音,帶著一絲乞憐灌入了他的耳中,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