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被寵壞的懲罰
“小姐,其實這種情況的話,您應該去找心理醫(yī)生諮詢一下,像我們這種只能治療身體疾病的,恐怕沒什麼能幫到您先生。”醫(yī)生禮貌說道,“再或者,您讓他自己來檢查一下也好。”
江穎將手裡的紙扔掉,蹙起眉道:“如果我有那麼大的面子,我早就讓他過來了,還不會輪到你來跟我說。”
醫(yī)生索性緘口不言。
“算了,我再想辦法。”江穎站起身,“醫(yī)院的藥房在哪裡?我去拿點止血和去痕的藥。”
“在一樓左側。小姐有外傷嗎?可以到外科去看看。”
外傷?
江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光,有些涼薄的味道。他的確是有了外傷,只是碰都不讓人碰,包紮也不讓,也不知道是在哪裡劃的。他只說是不小心劃到,讓她不要管,也不要掛心。
可是男人臉上的血痕,讓江穎唯一能聯(lián)想到的,就是女人了。
——驕傲如他,要怎麼樣纔會被人弄傷,卻一副心痛如焚,生人勿近的模樣?
江穎思忖著,攥緊了包帶,愈發(fā)疑惑不安。
“不必了,我去拿藥就好。”拂了醫(yī)生的話,她優(yōu)雅大方的身影冷漠地走出了房間。
算了。
她暫時壓下這些事,就當做是她胡思亂想了吧。
而此刻醫(yī)院的另一側,秦沐語卻微微著急,額頭上沁著薄汗,在一羣病人之間穿梭著,走到醫(yī)務工作室門前敲敲門,壓抑著顫音說道:“李醫(yī)生,你好我是秦沐語,我?guī)滋熘奥?lián)繫過您的,之前您說過已經(jīng)訂好了牀位,爲什麼現(xiàn)在又沒有呢?我剛剛去看孩子,他自己一個人躺在樓道外面的小病牀上輸液,那個小護士針頭打偏了好幾次都沒有打進去,怎麼能……”
她說著說著眼裡就泛起薄霧,手指發(fā)顫,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趕得中午一點時間來看看小墨,她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怎麼又會出錯?!
李醫(yī)生尷尬地看看周圍,起身將她帶出了工作室。
“你先別嚷嚷啊,你聽我說,”李醫(yī)生蹙眉道,“最近醫(yī)院牀位緊張,他那麼小一個孩子佔著牀位太浪費了,病房門外的小牀也挺好……”
“可我已經(jīng)交過了住院費,我也請了專門的護工!您不可以這樣吧!他早上的時候發(fā)燒道39度,我是看他退燒了纔敢去上班的,現(xiàn)在過去又是38度多,我……”
“行行行,”李醫(yī)生打斷她的話,“你也別跟我爭,這裡哪個住院的沒交過費用?你看看外面那一堆人了嗎?有錢的是多,可如果醫(yī)院內部不調整的話,哪怕牀位閒著也沒人能住進去,你懂?”
秦沐語眸光閃爍,隱忍不發(fā),手緊緊攥住了包。
“也就是個著涼發(fā)燒,溫度反覆是正常的事,你覺得到別處看就好得了?”李醫(yī)生耐心耗盡,拍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先等等看,有了合適的牀位我自然告訴你,啊?”
門外又涌進來一堆人,李醫(yī)生不便再繼續(xù)說話,索性走了進去。
秦沐語扶著牆,蹙眉,又氣又心疼,胃都痛起來,眼裡冒著淚水蹲下身來緩和。
旁邊又有人走過去,也是在和醫(yī)生談話。
“你懂什麼?這可是成氏企業(yè)董事長的千金,他們家企業(yè)有多少連鎖醫(yī)院的投資你不清楚?我可不管,你給她弄一個特護病房出來,她不喜歡吵……”
“好好好,這事好說,您彆著急,馬上就能安排……”
秦沐語手緊緊捂著胃部,眸子裡淚光盈盈,忍不住笑了一下,淒冷無比。
原來就是這樣的世道。
她咬脣,忍著胃痛返回了原路。
以前在曼徹斯特的時候,教堂附屬醫(yī)院的牀位是藍子旗幫她安排的,她並不知道國外的醫(yī)院有沒有這樣噁心的規(guī)則,但事實卻是藍子旗將她保護得太好,她簡直,太過不諳世事。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小墨咳嗽得紅了臉蛋,目光卻在在喧鬧的病房外顯得安靜無比。
秦沐語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小手,擔憂道:“小墨,你感覺怎麼樣?”
小墨黑葡萄般的眼眸水汪汪的,啞啞的聲音道:“小墨沒事,一會就好了。”
他沉靜的小臉側了側,猶豫不決,最終還是小聲道:“媽咪,點滴好冷。”
秦沐語心裡一陣顫,深呼吸了一下才壓住眼裡浮動的淚水,纖弱的手將吊瓶捂住,卻又覺得不管用,索性用手輕輕握住了輸液管,在初冬的天氣裡果然是冷冰冰的。
“小墨忍一下,等輸完這一瓶媽咪帶你出院,我們不住這裡了。”秦沐語要咬脣,垂眸對他說道,給他一個有些璀璨的微笑。
小墨果然眼睛一亮:“媽咪要帶小墨回家嗎?”
“是,回家,”秦沐語果斷地說著,眼裡含著淚,卻無比堅定,“媽咪這幾天不上班也要陪著小墨到病好,醫(yī)生說了只是著涼了纔會發(fā)燒,很快就會退了。”
小墨想說話的時候又劇烈咳嗽起來,半晌才恢復,紅紅的小臉卻滿是欣喜的神采。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秦沐語看來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亮點,她上班遲到了。
深吸一口氣接起來:“喂?對不起我在醫(yī)院……我遲到了。”
藍子旗的聲音淡淡得聽不出情緒:“檢舉信遠選材的那件事出了問題,過來,快一點。”
什麼?
秦沐語攥緊了手機,猶豫片刻才說道:“對不起,我現(xiàn)在不能過去,小墨生病了。”
藍子旗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灼灼的亮光。
他並不想說什麼,她在Dringlewapen的這幾年裡,爲了這種事情請的假累積起來不知道有多少。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都看在眼裡,他縱容著,彷彿沒有止境一般。
“秦沐語,”他的聲音幽幽的,是無法抗拒的命令,“我再說一次,馬上過來。Dringlewapen將近一半的規(guī)章制度是你修訂的,你最清楚後果。就這樣。”
他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那“嘟嘟嘟”的聲音響在耳朵裡,讓秦沐語清晰體驗到了什麼叫絕望。
輕輕吸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去,她繼續(xù)用手捂著輸液管,不讓小墨看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勁。沒錯,那些規(guī)矩都是她訂的,她沒有理由去破壞。
秦沐語,被人寵壞了是有罪的,你早就自己承擔這份罪吧,怪不得旁人。
“媽咪你是不是有事?藍叔叔叫你回去工作嗎?”小墨擡起小臉問道。
“藍叔叔叫你好好養(yǎng)病,公司下次旅行會去迪士尼樂園,他怕你去不了。”秦沐語笑著說道,眸子裡有一絲狡黠。
“真的嗎?”小墨歪歪腦袋,想了想,“可藍叔叔不是剛生過媽咪的氣嗎?”
“生氣啊……”秦沐語想了想,苦笑了一下,“沒關係,他氣慣了,小墨不要擔心,很快就沒事了。”
小墨聽了這話,這才安靜下來,淺聲咳嗽著,好好休息了。
此刻的另一棟樓房內,上官皓透過雙層的玻璃,俯瞰著另一邊病房樓的走廊,依稀能看見那個纖弱的身影,輕輕蹲在地上,雙手握著細細的輸液管,陪著病牀上的小男孩開心地說話,笑得心無城府。
藏在褲袋裡的手,攥緊,成拳,他臉色蒼白地凝視著,許久許久。
“你確定要驗嗎?”陸琛從身後走過來,將鋼筆收起插進胸前的西裝口袋,低低道,“這裡的醫(yī)院關係我已經(jīng)打通好了,要不著痕跡地驗出來很容易,更不用走什麼司法手續(xù),反正只是你自己想要知道一個結果而已——”他頓了頓,再次問道,“你確定?”
“爲什麼沒有病房?”上官皓冷冽的聲音問道。
陸琛怔了怔:“什麼?”
他眸色冷冽犀利,帶著一絲殺氣凝視向陸琛:“他爲什麼會沒有病房?需要在那麼喧鬧的長廊裡輸液?你長著眼睛,都看到了些什麼?”
陸琛尷尬起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領悟到了他的意思。
挺拔的身影轉身,走過去跟後面的人說了幾句話,後面的人嚇得探頭看了一下,連聲道歉。已經(jīng)跟著他工作了這麼久,自認爲能摸清楚他幾分脾氣,可有時候還是會出錯,陸琛有些頭痛,卻還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走回去。
“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她們不會再這樣。”陸琛在他身後說道。
可前面挺拔如雕塑般的男人,背影肅殺,卻沒有再說話。
半晌,陸琛纔再次開口:“那個DNA檢測……”
“暫時先別動他……”上官皓淡淡說道,目光已經(jīng)柔和了許多,蝕骨的劇痛在眼底蔓延著,聲音微微嘶啞,像是自言自語,“他太小了……暫時……先不動他……”
陸琛點點頭。
其實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是孩子小或者不小的問題。
要驗DNA,一根頭髮其實也就可以了。
而更多的原因,這個男人不說,他便也知趣得不問。他們之間的恩怨,誰摻和了,誰都無法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