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我們馬上就出去
他俯首,額頭輕輕抵住小墨的額頭,感受著孩子的呼吸和存在,那一股溫暖彷彿從胸腔溢出流入四肢百骸。他狼狽地撫慰著自己心裡毀天滅地般的愧疚,顫聲道:“我沒事……我只是,太開心了……你們不要管我。”
溫熱的水霧在眼眶裡騰起,他拳頭狠狠攥緊,骨節泛白,許久才鬆開懷裡的孩子。
他還不知道一切的事情,他的眼神還很清澈透明,他單純得像一張沒有被仇恨和命運的不公平渲染過的白紙……
這就足夠好。
上帝足夠仁慈。
將小墨哄到睡著,小護工的眼睛已經上下打架了,上官皓挺拔的身影走出房間,在樓梯的拐角處,按著手機上的按鍵,看著那一通編輯好的簡訊,摩挲了片刻,才發送出去。
他知道,他這一輩子都作孽太多,就快要無法挽回了。
……
從一個警界高層的私人豪宅裡趕到警局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三點。
車子停在警局面前,發出“吱——!”得一聲尖銳的厲響!
藍子旗剛剛還淡然穩重的眸子裡帶了一點血色,手裡緊緊攥著方向盤。回想著剛剛那個警界高層故作姿態的臉色,他軟硬兼施,硬是活生生滅了他的幾分銳氣,看著他手裡的那個電話真的打出去才稍微心安了一些。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快要被人打爆了。
拿過來看,上面“Lisa”的名字已經塞滿了整個通訊記錄。
藍子旗冷哼一聲,將手機丟在車子裡面。
下車,肅殺的身影朝著燈光寂寂亮著的警局裡面走去。
裡面只有兩個警員在值班,聽到聲音的時候只覺得一股肅殺的氣息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了那個模樣肅殺冷冽的男子,他渾身帶著一股倨傲不羈的灑脫,冷眸掃過那兩個人,沉聲問道:“人呢?”
“這位先生您找誰?警局這種地方半夜三更不是隨便誰都能來的……”一個小警員蹙眉,話還沒有說完卻並另外一個拍住了肩膀,施了一個眼色,他立馬反應了過來,驚詫道:“您是我們劉局說的那位藍先生!”
“她怎麼樣了?在哪裡?”藍子旗嗓音冷若寒冰。
“在休息室呢,很早就睡著了……不過……”小警員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不過監禁七件事不允許任何人探望的,我們……唔……”
藍子旗狠狠揪開了這個人的領子丟在一邊,大步流星地朝著那個房間走過去。
“哎!你這人!”
他擰開門的聲音卻是謹慎的,打開的時候只覺得裡面的氣息僵硬得跟太平間一樣,裡面是一個簡單的鐵架牀,可以隨時收起來的那種。藏藍色的牀單上面躺著一個纖弱的女子,她衣服都沒有換,側臉上的髮絲彷彿是被水打溼過的,貼在臉上分外悽楚。
藍子旗的手臂被人攥住了。
“藍先生,您這樣不好,雖然我們劉局打過招呼,但是規矩還在……”小警員說了兩句,看到他肅殺的眼神又頓住了,囁嚅道,“那個……我,我們只能保證你看一會……”
藍子旗走了進去,將門重重甩上。
眼前的小女人太累了,這樣的聲音只是讓她輕輕蹙眉,蠕動了一下便沒有再動彈。
藍子旗走過去,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試了試牀的軟硬程度,臉色愈發鐵青了一些。真他媽噁心,這種地方簡直不是人呆的。
可凝視著她的臉,藍子旗的表情卻沒有緩和多少,如果秦沐語醒著,就會知道此刻他這一張臉到底有多可怕。他緩緩蹲下身,大掌揉著她後腦的髮絲,並不溫柔。
眼眸裡充溢著淡淡的血絲,他終於開口。
“秦沐語,你不告訴我,是嗎?”冰冷如霜的嗓音,在空氣裡飄忽起來。
大掌再度扣緊了一些,他犀利的眸光湊近她的臉,含恨咬牙說著:“四年,我他媽問了你多少次,你連說都不肯說……你怕什麼呢?怕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也跟上官那個混蛋一樣覺得秦瑾蘭是你殺的嗎?我藍子旗是什麼?你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一直到今天,一直鬧到警察都過來了,我他媽才知道你身上原來揹著這樣一個血淋淋的案子!!
藍子旗眸子裡的猩紅更重了一些,胸腔裡充溢著複雜的情緒,疼痛多過於怨恨。他現在終於能夠清楚她和上官皓到底是什麼關係了,當年皓爲什麼會對她做這麼殘忍的事情,他也終於懂了。呵……真狠啊……連自己的孩子都肯下手……
他冷笑,在濃濃的深夜裡顯得有些肅殺可怕。
本來前幾晚就爲了競標案的事情在熬,就算沒有通宵但是也已經超過人類的基本負荷了,此刻再熬到後半夜,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暈眩,沒有力氣再責怪她什麼,只是今天從休息室看她被壓上警車的瞬間就夠可憐的了。
“笨女人……”他啞聲說了一句,手垂下來,握住了她的柔荑。
掌心裡的溫度是柔涼的,他雙手捂住了暖著,蹙眉閉眸,抵住眉心,權當是自己也休憩一下,這一天的情況簡直是混亂得不像話。各種事情接踵而來,他簡直連跟自己的員工開個會的時間都沒有。開會又能做什麼?Lisa那個女人,只會是更加有理由排擠她而已。
秦沐語卻被這樣持久的動靜弄醒了。
長長的睫毛睜開,她迷茫了兩下,這纔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誰。
“藍子旗……”她啞聲叫道。
藍子旗僵了一下,這才察覺她已經醒了。
冷眸擡起,近距離凝視著她,薄脣輕輕開啓:“舒服嗎?在這裡睡一晚,是不是比酒店還要舒服?”
她不傻,就算已經疲倦悲痛到了極點,也還是能聽出他的諷刺。
睫毛垂了一下,這才察覺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裡,儘管她醒了他也沒放開。
“這裡應該是不允許人進來的,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緩緩問道。
“那你呢,又是怎麼進來的?”藍子旗說話依舊冷冷的,絲毫不饒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來這裡理由很充分,很正常?秦沐語,哪怕你提前告訴我這件事,哪怕你鬆一下口,我藍子旗都不會然你狼狽到像今天這樣!你知道你有多自找嗎?”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有些切齒。
秦沐語閉上了眼睛,溫熱的眼淚還在眼眶裡,她不用問也知道他已經全都知道了。其實不是他,整個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蹙眉,像是忍著一些酸澀,可還是沒有忍住。她顫抖起來,一絲眼淚滲出眼眶,顫聲道:“這兒太冷了,你能不能問問他們……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她的聲音裡帶了哽咽。
這裡其實不冷,冷的是氣氛,冷的是人心,她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的暖意。只有質疑,只有卷宗上那些直指向她的可悲的證據。她被當做人犯一樣對待,這裡簡直冷若寒冰。
冷酷如藍子旗,此刻的心也顫了一下。
低咒了一聲,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片刻之後猛然將她拉起來,她錯愕,睜開沾了淚水的眸,手撐住了牀,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不想呆了是嗎?那我們出去,我們馬上就出去。”藍子旗撫摸著她的頭髮,彎著腰,頭一次沒用諷刺的語氣,對她淡淡說道。
秦沐語怔了,雙眸泛紅,有些迷茫的樣子看得他心裡一陣疼。
藍子旗說著就拉著她往外走,她精緻的職業裝穿在身上有些鬆散,才被他拽著走了兩步就停下,顫聲道:“你等一下!”
她猛然想起來了,想起剛剛上官皓打過的那個電話。
“小墨在他手上……我們剛剛通過話的……”秦沐語脣瓣顫抖著,淚水盈盈,看著藍子旗,“他去醫院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帶走小墨……”
藍子旗眸子裡閃過一絲光,接著眸色愈發濃暗,冷笑一下,怨恨而切齒地望向別處。
“我忘了……忘了你的命根子還在醫院裡面……”他啞聲承認自己的疏忽,卻並不想改變此刻的決定,猛然用力將秦沐語拽進懷裡,抱住她微微踉蹌的身體,俯首道,“我保證給你找回來行嗎?安然無恙地找回來……現在你跟我出去,這見鬼的破地方,我不會再讓你進來第二次……”
她目光裡有些掙扎。
“秦沐語,你就好好相信我一次!”他猩紅著眸,險些被她猶豫的眼神激得咆哮起來。
而警員值班室,幾乎是一下子就被驚動了。
“藍先生,藍先生!!”小警員趕忙追上去,氣喘吁吁,壓著脾氣說道,“您聽我說,這件事不是我們不放行,您48小時之後自然可以保釋,沒人說不可以!但是……”
“你最好給我閉嘴——”藍子旗握緊掌心裡的柔荑,冷冽的眸掃向那個小警員,“出了什麼問題只管叫你們劉局來找我,保釋的手續時間夠了自覺放我桌上,一份都不會少了你們的!你也給我看清楚,今天破了你們規矩的就是我藍子旗——誰有意見可以直接來找我,包括他上官皓——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