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和落微初相識的時候,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心疼,爲自己的殘忍,爲她的隱忍,她爲什麼可以這麼寬容?寬容到讓我無地自容。
她怯怯地用手按到我背上的傷上,她居然不怕那兩道糾纏著,張牙舞爪的醜陋的疤痕。
這兩道傷疤,是報復那幾個糟梅婭的雜種留下的,那是幾個不命的種,在西南五省犯了事,流竄到了洛風,窮途末路,只想在死前快活一下,於是她在那個雨夜被拖進了黑暗的巷子裡。那一場惡戰,三個人拼掉我們七個人,那刀重重地砍在我的背上,幾乎要了我的命。
梅婭以爲我是嫌棄了她,不是,真的不是,無論怎麼樣,她在我心裡都是純潔如水的,只是我受了太重的傷,我得在醫院保住我的命,今後才能照顧她。
落微的小手輕撫在我的傷痕上,然後是她冰涼柔軟的脣瓣。我扳開她的手,她再按上來,固執得讓我無奈。
她的整顆心都在我身上,儘管我那麼卑劣地欺負過她,讓她失去父親,又脅迫著讓他叔叔把她們姐弟趕到了街頭,當她的脣落到傷痕上時,我就害怕起來,我害怕她今後知道了一切,會看不起我,會恨我,會逃掉。
那一晚,她知道了梅婭的事情,她哭著問我,到底是愛心裡的回憶,還是愛著她,她從來沒有那樣勇敢地對我說過不字,她一定要讓我說,我愛她,我快被她的眼淚淹死了,我害怕她的眼淚,像那無邊地際的海,平靜時,溫柔可人,可洶涌起來,就讓我失去方寸。
我摔門出去,我討厭女人這樣逼我。
她的哭聲那麼大,那麼委屈,她說她愛我,她不要做替身,如果我把她做替身,她就要離開,討厭的女人,爲什麼一定要糾結在這上面?
我的胃痛死了!
我縮在沙發上,高山在不停地勸我,我煩躁地跳起來,把高山趕出去,然後在屋裡像困獸一樣走來走去。
讓她滾吧,我不想要這樣纏人的女人!我對自己這樣說。
我,舒景越,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爲什麼要巴巴地爲了她從洛風趕來陪她,就是爲了不讓她寂寞?
可是,如果這個愛哭的小女人真的要離開自己……我的心突然就揪痛得厲害,我發現一件事,我不想她離開我,我喜歡她黏著我,怯怯地向我撒嬌,然後崇拜地看我!
我想我是瘋了,我不是應該一輩子只記著梅婭的嗎?爲什麼她的眼淚輕易地就擊敗了我?一次這樣,二次也是如此,我被她冰涼的淚水打敗,我狂躁地衝出去,卻又在她的門口停住了腳步,我應該怎麼對她說?說我愛她?可是這三個字,我對梅婭也只說過再次而已。
現在我要背叛對她的愛了麼?我要去對另一個有著和她一樣純淨眼神的小女人說愛了麼?
門突然拉開了,她出現在那裡,仰著頭看著我,然後摟著我哭,連聲說:
“對不起,我不應該逼你。”
我的心又軟了,我脫口說道:
“我愛你,我愛你……”
我說了兩遍,我記得如此清晰,她的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的狂喜,她又哭了,她是生氣也哭,傷心也哭,高興也哭,她踮起腳尖來,親我,我摟住她,託高她的身體,狠狠地吻住她鹹鹹的脣瓣。
胃痛算什麼?比不上此時她柔軟的脣,她讓我平靜。
這一晚,我感覺到了她出自內心的快樂。
她第一次有了小小的主動,雖然閉著眼睛,卻不時悄悄睜開,飛快地瞟我一眼,然後又緊緊地閉上。
我輕笑起來,我愛極了她這樣的表現。
她顫慄著,輕喚著我的名字:“越。”
她說:
“我害怕。”
“怕什麼?”
我輕聲問。
“我怕我再也離不開你。”
她睜開朦朧的淚眼,小聲說。
“那就不要離開,永遠在我身邊,永遠記著,你是我舒景越的女人。”
她的面上有潮紅,嘴角卻上揚了起來,她對我的霸道,有時候恨極,有時候又愛極。
像我一樣,我對她漸漸開始干涉我的事也有時候恨極,有時候又愛極,恨的是,我向來討厭女人干涉我的事,愛的是,我覺得終於有個女人是從心底裡開始關心我,只爲愛我而愛我。
我苦笑,摸出煙來想抽,卻被她飛快地奪去,然後扔掉。
我想生氣,看著她羞澀而調皮的笑臉,又氣不起來。
她拱進我的懷裡,像小貓,然後又說:
“舒景越,你再說一次,你愛我。”
“睡覺。”我惱怒起來,這小女人,學會了得寸進尺了嗎?
“可是,你說了我才睡得著。”她不依不饒,撒嬌。
我投降了,我摟緊她,在她耳邊小聲說:
“我愛你。”
她笑了,摟著我的腰,沉沉地睡去。
可是,落微,當你知道一切之後,你還會這樣摟著我,問我愛不愛你嗎?
我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游走著,我明白了一件事,我是真的愛上這個愛哭的小女人了,我比她大了十歲,可我在愛情上卻遠不如她的勇敢,我用了一切男人可以用的卑劣手段,我想讓她先愛上我,這樣,我纔有勝的把握。
我想和她過一輩子。
這是我今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