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關前有一個小小的集鎮。集鎮臨河而建,並列著三條南北向的小街和六排屋舍,方圓不過三裡餘,出集鎮再往北三二里,便是武關的關城了。
一行人來到集鎮之時,夜幕已臨,四圍的重巒彷彿一副鐵籠,將這集鎮上的六排屋舍嚴嚴實實的鎖在其中。擡頭遠眺,關城輪廓隱約可見,幾點燈火明滅忽閃,正幽幽的盯著這鐵籠裡的一切。
集鎮上僅有一間客棧。所幸此時七月尚未過完,店裡客人不多。如若在八月底或九月間,此處定會被前往長安報考的舉子們擠得個水泄不通。
祁天遼吩咐店夥開了兩間客房,一行人剛剛坐定,連口水都沒喝,房門忽然被撞開了。
四個身著圓領絳色窄袖長衫的男子堵在了門口。四人都腰懸橫刀,一個男子手中還拿著一捧鐵鏈。
“你們幹嗎?”崔護見狀,霍的站起了身來。
那紅衣女子半倚在牀榻上,見忽然闖進來四個身著官衙服飾的人,禁不住要掙起身來,卻被孟琳輕輕按住,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祁天遼跪坐在坐席上,將那四個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見他們穿著絳色的窄袖服飾,顯是不入流的小吏,便緩緩站起身來,衝他們微微欠了欠身,淡淡的開口問道:
“幾位大哥,有何公幹?”
“你們做什麼的?把牒引拿出來看看!”
“你又是做什麼的?幾個不入流的,你嚇唬誰呀?”
“你……”一聽崔護這話,那領頭的男子一張臉登時漲得跟他的長衫一樣絳,隨即拔出橫刀,回頭吩咐道:
“反了反了!都給我鎖起來!”
那捧鐵鏈的男子剛要動手,卻見祁天遼取出牒引,緩緩的遞了過來。
領頭的接過牒引細細看了半晌,緩緩擡起頭來,將這一干人細細打量了一遍。
“那兩個是……”這句話的聲調可明顯降低了不少。
“家眷。”
“牒引上怎麼沒有?”
“押牒引的時候,她們沒打算來,後來不放心,非得跟著來,所以就沒來得及補報名字。”
“你們等等!”領頭的將牒引還給祁天遼,又轉頭吩咐道,“你們兩個留在這裡,你跟我回關一趟。”
“稍等!”祁天遼叫住了那小吏。
“嗯?”
“煩請大哥將我的名刺拜上關令相公!再煩請他來這兒的時候,多帶些金創藥和紗布。”
那小吏接過名刺,將信將疑的看了祁天遼一眼,領著另一個小吏出門了。
“夥計,”俟他們出了門,祁天遼示意留下的小吏坐下,自己邁到門口,朗聲吩咐道,“上熱茶、點心!”
過不到二炷香的時分,客棧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入了衆人的耳鼓。
“關令相公來了!”兩個小吏立刻都站起身來,一個放下手裡的茶盅,一個將口中的點心急急忙忙的嚥了下去,規規矩矩的立到了門口。
“天哥!天哥!”隨著那喜出望外的呼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撞進門來。一個青衫男子飛也似的衝到祁天遼跟前,拉住他的雙手,不住的搖晃。
“多有得罪……”先前闖進來的那四個小吏一齊朝祁天遼一干人躬身施禮賠罪。
“言重!”祁天遼微微欠身還禮道。
“你們回去吧!”那關令朝他們吩咐道,“曹五,你在樓下等我。”
一干小吏答應著,下樓去了。
這把守武關的關令名喚作陳韜,是祁天遼兒時的同窗,彼時他家窮困,常得祁天遼接濟,而且從不要他還錢。因此,他一直都記著祁天遼的好。此番來到武關,祁天遼本也無心叨擾,只是小吏上門來找麻煩,他也只得用上這層關係了。而且,恰好也可以順便向他討些金創藥和紗布,替那紅衣女子換換藥。
“天哥受傷了?”陳韜將五瓶金創藥和一大捆紗布堆到幾案上,關切的問道。
“內眷出了點小事。”
“啊……”聽祁天遼說是內眷,陳韜不好再問,二人寒暄了幾句,祁天遼吩咐店夥上酒,飲了幾杯,陳韜便告辭走了。
“呼!終於把當官的打發走了!”崔護長吐了一口氣,伸開兩腿,坐到了牀榻上。
“都出去!換藥!”祁天遼一把扯起崔護,走出房門,“夥計,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