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二,夜……
仍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朔風(fēng)搖撼著李令問宅院中的竹子,一絲絲倏啦聲若有若無的傳入榻上祁天遼和秦瀟的耳鼓。
秦瀟倚在祁天遼臂彎裡,聽著他厚重的心跳;祁天遼右手把著秦瀟的手,左手輕輕撫摩著她的耳垂。
二人也如同這夜一般的沉寂……
秦瀟忽然深吸一口氣,翻轉(zhuǎn)身軀,用自己的檀口封住了祁天遼的雙脣。
祁天遼心頭一熱,展開雙臂,將她緊緊的攬入自己的懷中。
二人纏綿良久,秦瀟伸手抓起祁天遼正在自己背心撫摩著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霎時間,祁天遼心頭猛的一震,他一個翻身,將秦瀟壓到自己身軀下,一隻手輕輕揉著秦瀟的前胸,另一隻手就去褪她的衣裳。
“天……哥……”秦瀟一隻手繼續(xù)把住祁天遼揉搓自己前胸的手,另一隻手解開衣帶,喉間柔聲囁嚅著,“給我……”
“給你……給你……瀟瀟,我是你的……”祁天遼一邊沉聲說著,一邊剝?nèi)チ怂乃梗瑢⑺p腿分了開來。
“天哥……要我……”秦瀟一邊囁嚅,一邊將手朝祁天遼兩腿間探去……
一羣烈風(fēng)掃過,房頂上傳來一陣急促的噼啪聲……
下雪籽了……
剎那間,祁天遼彷彿猛可裡被這陣雪籽擊醒了一般,他深吸一口氣,從秦瀟身上彈了開去。
秦瀟心頭彷彿被鐵錘重重的敲了一記,一股酸澀涌上了她的鼻腔。
她緩緩從被中坐起身來,披上睡衣,掩住前胸,怔怔的看著祁天遼。
“瀟瀟,”祁天遼平復(fù)了一刻自己的心潮,扭頭看著秦瀟,“不是說好了,不再使壞麼?”
秦瀟依舊怔怔的看著祁天遼,一語不發(fā)。
“瀟瀟……”祁天遼正色看著秦瀟,沉聲叫了她一聲。
“天哥,”秦瀟深吸一口氣,擡手抹了一把眼角滲出的淚水,“我明白你的心思……”
“瀟瀟,”祁天遼垂下眉眼,沉聲說道,“明晚我就要去和江湄對決,生死難料。萬一今晚我們弄出了事,你可怎麼辦?”
“我盼著我們今晚弄出事!”秦瀟也正色看著祁天遼,沉聲說道。
“我若死了,你帶著遺腹子,如何找得人家!”祁天遼蹙起雙眉,顫聲說道。
“你若死了,你覺得我還會去找別人!”秦瀟忽然揚(yáng)起了聲。
祁天遼脈脈的看著秦瀟,沉默片刻,他扭過身軀,將秦瀟攬到自己懷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水。
“瀟瀟,你信不信我?”
“這個時候,你問這個話……”秦瀟擡手在祁天遼面頰上輕輕掃了一記,“該打!”
“瀟瀟,”祁天遼順勢把住秦瀟掃上來的那隻手,在自己面頰上輕輕的摩挲著,脈脈的說道,“那你就信我,明天晚上可以活著回來!”
秦瀟擡起雙眼,怔怔的看著祁天遼,牙齒咬了咬下脣,朝他正色說道:
“你若敢不活著回來,我去地府,拖也把你拖回來!”
冬日天黑得早,酉牌不到,一層淺灰色的昏朦便籠罩了李令問的宅院。
祁天遼踱到窗前,支起窗子,一陣清冽的空氣迎面撲來。
他看著院內(nèi)那一叢叢白綠相間的竹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秦瀟拉開臥房的門,趨到祁天遼身後,將一個小包裹遞給他。
祁天遼趕忙關(guān)上窗子,接過包裹,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副細(xì)鎧和一副袖箭。
秦瀟一語不發(fā),回身拉上房門,替祁天遼褪去外套,給他披上細(xì)鎧、安上袖箭,再將外套替他穿好。
“去吧!”她將一口橫刀塞到祁天遼手中,沉聲說道,“記得你昨晚說過的話!”
祁天遼一語不發(fā),吻了吻秦瀟的額,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
暮色正在吞沒著天邊最後一絲慘白,一溜溜筆直的積雪勾勒出一方方坊子的形狀,同洛陽宮東城和含嘉倉的外牆一道,並行朝徽安門處延伸而去。
秦瀟立在清化坊的西門口,裹了裹斗篷,掀起風(fēng)帽,默默的瞧著一隊肩扛器械的府兵走入洛陽宮東城的宣仁門。
她只知道她的天哥眼下正在風(fēng)塵社香堂內(nèi)同江湄和另兩名武師對決,儘管她迷茫不知香堂所在,然而直覺卻把她帶出這清化坊的西門,她覺得,站在此處,便一定能等到祁天遼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後一陣踏雪的腳步聲應(yīng)和著譙樓打二更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鼓。
她回身一看,祁天遼沒來,趙婕手中擎著的一個皮袋倒是映入了她的眼簾。
“喝吧!暖暖身子!”趙婕替她拔開了皮袋的塞子,一陣酒香撲鼻而來。
秦瀟衝她微微一笑,接過皮袋,仰脖灌下幾大口。
一絲暖意從心底涌上了她的面頰。
趙婕接過皮袋,也仰脖灌下好幾大口。
“趙婕,”秦瀟伸出雙手,扶住趙婕的雙肩,正色問道,“你恨我嗎?”
趙婕怔怔的看著秦瀟,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回答道:
“恨!恨你那天……幹嗎讓天哥替我處置傷口!恨不得你不存在在這個世間。”
秦瀟正色瞧著趙婕,沉默半晌,擡手將皮袋奪過,又仰脖灌下好幾大口。
“可是……我又不恨你。”趙婕俟她放下皮袋,幽幽的接下去說道,“畢竟,有你在,天哥他很開心……看著他這麼開心的樣子,我又如何恨得起來!”
“而且,”沉默片刻,她繼續(xù)說道,“即使你不存在在這個世間,天哥也不會對我如何……所以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
這“最好的辦法”尚未說出口,卻陡然被一陣嚓嚓嚓的腳步聲打斷了。
二人循聲一望,原來是一個肩上扛著矟的府兵從宣仁門內(nèi)走出,沿宮牆往南而去,光景是從皇宮裡下了值回營房的。
趙婕轉(zhuǎn)回臉來,輕輕吐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宣仁門畔宮牆的牆頭忽然傳來一陣瓦片翻動的嘩啦啦聲。
二人定睛一瞧,只見一個人影撲的從牆頭跳下,在雪地上和身一滾,掙起身來,擡眼望了一眼宣仁門上的牌匾,又往四下裡掃視了一遍,便邁步往清化坊這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奔來。
此時那下值的府兵顯是聽到了這一片莫名其妙的聲音,停下腳步,返身往北一瞧,遲疑片刻,也尾隨那人往北奔去,邊奔邊喊:
“前邊那位,是天哥嗎?”
那府兵口中“天哥”二字一出口,前邊那道人影登時停住腳步,朝那府兵返身望去。秦瀟則一把撇下手中的皮袋,同趙婕一道,拔步朝那人飛奔而去。
然而秦瀟二人尚未奔到祁天遼跟前,東城牆頭上陡然現(xiàn)出一道人影,拈弓搭箭,對準(zhǔn)了雪地上的祁天遼。
“天哥……”秦瀟一聲狂呼,飛身朝前猛撲過去,卻倒在了祁天遼腳後跟下的雪地裡。
牆頭上那道人影捏住箭羽的右手一鬆,羽箭嗖的朝祁天遼前胸飛去。
就在這一霎間,那府兵已飛奔上前,張開雙臂,擋住了祁天遼。
撲哧一聲,羽箭射入了那府兵的右胸。
那府兵悶哼一聲,身軀便往後軟倒。此刻趙婕也已奔上前來,同祁天遼一道扶住府兵,朝清化坊西門拖去。秦瀟則橫身上前,舉起雙臂,哧哧哧一連射出五七支袖箭。
一陣噼啪聲過後,牆頭那道人影鬼魅一般的隱沒到了東城內(nèi)。
一行人衆(zhòng)擡著那府兵,火急火燎的趕回李令問府中。待到移至燈光下,脫去兜鍪一看,檀青那微微泛黑的鵝蛋臉、細(xì)眉毛和緊閉著的雙眼映入了衆(zhòng)人的眼簾。
“青青!”
“青姐!”
祁天遼趕緊去吩咐下人打開水、請醫(yī)士,趙婕和秦瀟則一道將她擡入臥房,忙不迭的替她將箭桿四近的皮甲割開、衣裳剪破,察看她的傷口。
幸喜有皮甲護(hù)身,這一箭雖入內(nèi)三四寸,但射在右胸,非是心臟部位,應(yīng)當(dāng)不致送命。
很快,李毅領(lǐng)著兩名醫(yī)士趕過來了。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臥房門被拉開,醫(yī)士一邊拿乾淨(jìng)帕子擦著手,一邊走了出來。
“先生,怎麼樣了?”祁天遼趕忙迎上前去,急切的問道。
“射傷了肺,得好好將養(yǎng)啊!”
“多謝先生!”祁天遼朝醫(yī)士一躬到地。
“天哥,”秦瀟立在臥房門口,衝祁天遼招手道,“請進(jìn)來一下。”
祁天遼朝醫(yī)士和李毅欠身告罪,走入了臥房。
檀青躺在被中,面色蒼白,櫻脣微張,胸口一上一下的呼吸著。趙婕跪坐在榻旁,默默的瞧著她,一語不發(fā)。
“青姐,青姐,”秦瀟輕輕喚著,“天哥來了。”
“啊……天……哥……”檀青吃力的睜開眼睛,胸口急促的上下幾番,“求……你……”
“你先歇會兒!”祁天遼按了按她的肩,沉聲說道。
檀青扭過頭,朝屋角望去。
三人順著她的眼光扭頭看去,屋角散放著從她身上褪下來的衣裳和甲冑,一條腰帶,一塊腰牌,一口橫刀,一條矟。
“我明白了,”趙婕思忖片刻,開口說道,“青姐想讓天哥替她去宮裡當(dāng)值。”
衆(zhòng)人眼光移向檀青,她看看趙婕,又瞧瞧祁天遼,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個不打緊,”祁天遼衝檀青淺淺一笑,“你放心便是。”
“每日……酉牌,”檀青調(diào)息片刻,攢起氣力,接著說道,“進(jìn)宣仁門,找陳……陳參軍點(diǎn)札……他會分派當(dāng)值的……地方……”
“嗯,我明白了,你好好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