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後，我的身份和地位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儘管我的飛劍不是傳統的地師門高手法器，在三十六門中也罕見，顯得比較另類，但那天晚上巧妙打敗張大爺的一幕，卻還是讓三十六門中的多數人對我表示認可。
自此，我這個領頭人的身份更加深入人心，當然，這不代表全部三十六門高手都要聽我的。
最起碼，投靠龍頭山山下那人的那些人，至今不見來投降。仍然是藉著半年前的和平協議，藏身於別的城市，繼續做他們的勾當。
而且，到目前爲止，真正佩服我的，不過是同輩的上官蕊，秦山，劉婉蓉等寥寥幾人。
認同我的，也都是這半年和我接觸極多的人。
諸如胖道士，薛定一，魯敬天等人。
至於張大爺他們，雖然嘴上誇我，但輩分在那裡擺著，別說我去臣服他們，就算他們投誠，我也不敢拿這點小成績讓人家屈服。
那不叫作死，簡直叫做作死！
我再笨也不會這麼做。
更何況，眼下第一大事不是給自己上位做鋪墊，而是準備各方人馬的調度，以及最大的一個任務--在九尾靈狐和夏婉瑜的下落找到之前，必須儘快處理六尾靈狐的事。不然，等我們腹背受敵時，一百個飛劍也不頂用。
想到這些，小小的出風頭一晚上的我，第二天就投入到新的事情上，半點不敢怠慢。
而胖道士，張大爺等絕世高手相繼返回學校附近，繼續以三才陣坐鎮廈江市六尾靈狐氣息最濃的地方時，姨婆終於找到我，和我談起一個關鍵的話題。
一個有關飛劍，有關我體內第二個靈魂的話題。
";天賜，你老實告訴我，你和你爺爺究竟說了什麼？還有，你身上這飛劍……別怪我多嘴，以我這老婆子的經驗推斷，絕不是什麼普通的法器，一看就是修行精深，甚至可以說是可怕的地步才能掌握的。”
";你要是真的不當姨婆是親人，儘可以不說，我也絕不再問！”
說完這話，一向乾脆爽利的姨婆，一如既往地高深莫測，渾身鬼氣森森，不可一世，背對著我，遙望著這片山坡之下的萬家燈火。
我本不想說出這秘密，但看姨婆如此神情，居然是從前那樣冷笑、狠辣之外少見的憂鬱，心中不由得一動。
有種想和她好好聊聊天的衝動。
但懾於姨婆多年來的威嚴，以及之前給我留下的可怕印象，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倆陷入長達半小時的沉默。
晚風習習，吹在我們這等高手身上，本不覺得如何寒冷。
可我再從後面一瞧，卻驚愕地發現，雖然只是半年時間不見，她卻老的更多。
堂堂扎紙門門主，靠著對爺爺的仇恨，靠著一腔持續數十年的憤怒，以法術和竹子，紙皮支撐幾十年，從不見頹敗的她，此時的精氣神，卻是大不如最初見面時。
連帶著周身的鬼氣陰氣都少了好幾成。
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姨婆心機深沉，故意表現出來。
但不管怎麼說，我的心情還是很多感慨。
又過了幾分鐘，就在姨婆失去耐心，打算起身走人之前，將她喊住。
";姨婆！等一下！我們可以聊聊。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咦？我還以爲你小子被我這身體嚇壞，打死都不說呢？怎麼，你突然覺得我是好人，不會吃你，害你？”
";您說笑了。姨婆是我奶奶之外最親的親人之一，怎麼會害我？要是想害我，半年前在龍頭山的村子就能害我一百次。可你沒有，反而看似嚇我，實則幫我。這一點，我陽天賜再笨還是可以體會到的。”
聽到首次以這樣的口吻說話，還點出當年和姨婆之間的誤會，饒是姨婆幾十年如一日的冰冷，此時臉上竟然出現少許笑意。
我忍不住在後面偷笑：";姨婆，想不到你也會笑啊。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現在還好看？臭小子，趕緊說，你爺爺……不，陽頂天那個老不死的到底跟你說什麼，還有，你這飛劍和體內的第二個靈魂……";姨婆的臉皮比我想象中的薄很多，居然不經開玩笑，瞬間板起臉，回身露出臉上的竹子孔洞，惡狠狠瞧了我一眼。
我只好閉嘴不笑，但想起她剛纔那一抹微笑，卻忍不住聯想，如果回到幾十年前，姨婆還活著，還是有一副青春年華的少女模樣，那該是多美啊。
卻不想，姨婆這等絕世高手，一眼就知道我的想法，不等我繼續幻想，卻冷哼一聲，打破我全部的思緒。
";少貧嘴！少幻想！正事要緊。剛纔那個老漁網來了消息，說是已經發現六尾靈狐的行蹤！”
";六尾靈狐？！好，我馬上說。我和爺爺談的不是別的，他說的正是我的前世。姨婆，我體內藏得第二個靈魂，真是我的前世嗎？爺爺來不及細說，但你是這方面的大行家，你怎麼看？”
聽說張大爺給姨婆來了消息，我先是一怔，隨後詫異兩人都沒用手機，怎麼互相通信，難不成他們上次互相鬥嘴，互相看不慣後，反而因爲共同敵人開始變得和諧？
這事沒法去細想。
我只得先將我身上的事說出來，接著，又好奇看向姨婆，希望她這等神通廣大的女高手，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不想，不提這事還好。
一提前世這兩個字，剛剛明明主動逼問我的她，居然如坐鍼氈，瞬間從地上彈起來，不由分說地就要避開這事。
我連忙追上去。
";姨婆，不是你要談的嗎？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爺爺說的那樣？可是如果真是那樣，爲什麼我的前世可以和我共用一個身體？他到底什麼意思？將來會不會害我，還是幫我？還有，劉婉蓉和夏婉瑜長得一摸一樣，是不是和我一樣的情況，也是夏婉瑜的前世……”
";你的話太多了！走吧。這事以後再說。總之你記住，你爺……那個老傢伙似乎真的不是害你。其他的，問他去。我沒義務告訴你，告訴你也沒用。你難道不知道，你爺爺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一切皆有命數嗎？哼哼，這就是你們陽家的命數。也是你個人的命數，逃不開的。”
姨婆對";前世";這兩個字的忌諱，大大超出我的估計，不管我怎麼開玩笑，怎麼拍馬屁，怎麼用盡方法，這回去的路上她就是不說。
最後，我只得無奈地接受那個所謂的";一切皆有命數";的老套說法。
想著爺爺沒時間說，姨婆是不想說，乾脆，自己慢慢等吧。
總能等到雲開花散、水落石出那天。
而今晚上的大事，也在我倆返回學校那邊時，開始展開。
剛到半路，不光是姨婆收到張大爺消息，臉色一沉，騰出一隻手，提著我加速趕回去。我這邊更接到胖道士的來電，說是六尾靈狐經過多日的潛伏，居然終於現身於學校。
這事讓我極度震驚，以爲馬上一場慘烈激戰即將展開。
卻不想，胖道士說完這事，馬上語氣一變，跟我提了一個奇怪的點。
";天賜，你們不必太著急回來。這六尾靈狐……這六尾靈狐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怎麼不對勁？難不成還帶了別的狐仙？”
";不是。是苗疆巫婆等人也來了，她們說是六尾靈狐身體和元神極度虛弱，似乎在來之前受了重創，不知道是被別人攻擊還是自己受傷的。總之，一言難盡，你來了就知道了。還有，巫婆大人指名要先見你一面。”
聽到胖道士這話，我差點眼珠子都驚掉。
如果這事是薛定一，魯敬天之類告訴我，我或許還信。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連最厲害的他，也會開這種玩笑。
六尾靈狐受傷？
受傷了還敢來廈江市現身？
而且，還是讓苗疆巫婆先撞見，然後再告訴我們，讓我先去見面？
";總不能因爲九尾靈狐留下一個爪印，那六尾靈狐就秀逗了，非得認定他們有關係，所以先見她吧？再者說了，以它這種高級狐仙的法力，誰能傷它？莫非，又是什麼算計？”
左想右想，我總覺得這事太離譜，毫無邏輯。
但最終，當我和姨婆現身學校後山時，卻還是不得不信這件事。因爲，現場出現的，除了我們這邊留守的胖道士，張大爺，孟芳等人外，竟還真有不遠萬里過來的苗疆巫婆等人。
同時，見我出現，胖道士他們居然一點不懷疑對方，反而讓出一條道，讓那個行事風格詭異的巫婆大人將我帶過去。
";天賜，你別怕，我不會害你。我是幫你。這靈狐，真是和你有緣，要說遺言給你一個人聽。”
";呵呵，巫婆大人真會說笑。算了，我信你，但不信它，但也要跟你走一趟。我自信，某些狐仙即便要算計我，也未必和從前一樣容易。”
聽著苗疆巫婆這等話，我冷笑一聲，故意將飛劍顯示出來。
她笑了笑沒有多的表情。
接著，我被帶進後山一處密林，在這裡，遇到一頭生平從來沒見過的巨大的六尾靈狐……或者說，是它自稱受傷殘留世間的殘餘鬼魂。
";陽天賜，你終於來了。快去華山，救出九尾靈狐，不然，巫門會給這天下鬧出更大的禍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