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多少懷著愧疚,雲裳雖然希望能夠儘快的見到洛塵,同時心中也是心疼洛塵辛苦。
直到月下柳梢頭,飯菜涼了熱,熱了又涼,洛塵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房門閃動的剎那,雲裳熱切的撲身上去,喚著“洛塵哥哥!”
一別二月,思念如同附骨之疽,反覆啃食著雲裳,每日朝夕相處時不會覺得,分別之後才知道,這一次的失而復得讓她更加珍稀與洛塵在一起的日子,也有太多的話想要告訴他。
她想說他自己想他,想說每一次疼的就要堅持不住,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是他在給她力量,讓她有勇氣繼續面對。想說這一次她的身體痊癒,他們終於可以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顯然之於成功一步之遙的洛塵,並沒有更多的耐心與雲裳繼續表演這一切。眼前突然飛撲過來的人影,讓他眉頭一蹙,心下一凜。就是這個女人,自己現在面對的所有難題的製造者,如果沒有她,那麼自己現在還安然的坐在王位上,有一羣妃子,或許還有一個王后,還有幾個王嗣。天下還是他的天下,臣子還是他的臣子,受萬衆敬仰,權傾世間。
就是因爲這個女子,這個他愛上過女子,一夕之間讓他失去了所有。現在,她竟然還小鳥依人的撲進他的懷裡,真是可笑。
敷衍的嗯了一聲,把雲裳的軟糯的身子推到一邊,洛塵把自己的身體扔到鳳牀上,朝服都沒換下,便沉沉睡去。
對洛塵的冰冷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雲裳,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自己心急如焚的歸來,來不及喝口溫水吃上一口熱飯,甚至沒有坐下歇一歇,巴巴的給他做一頓飯,只想著看一眼他的笑顏,一聲鼓勵,一個愛戀的眼神。
可是他竟是這樣的不在乎,即使再累,多看自己一眼也是好的啊,自己回宮到現在幾個時辰了,洛塵連打發下人過來問一句都不曾。難道自己就那麼不重要嗎?
粉紅色的繡帕在臉上擦拭,孤燈獨影下已經冰涼的淚水,雲裳只能安慰自己道,洛塵哥哥並不是不喜歡自己了,他只是真的太累了。洛塵累到這個樣子,說到底還不是爲了自己的朝政忙碌,自己也該理解他纔對。
已冷掉的飯菜隨意的吃了幾口,雲裳和衣臥在洛塵身旁。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心卻再難走到一處。雲裳心中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再一次傷害了一顆真摯而脆弱的心,真實又殘忍。
對洛塵雲裳有著極度的信任,就在雲裳沉溺於失而復得的喜悅中的時候,許正豪再一次遠赴邊關,甚至沒來及面見王駕親口道一聲離別。
邊關戰況十萬火急,雲裳與洛塵漸漸有了明確的分工,也有了罅隙。不知爲什麼,雲裳的身體明明好了,卻是越來越虛弱,甚至時常不覺間就睡在御案上。
“陛下,太醫來了。”襲燕帶了太醫院李老太醫過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邊關告急,時趕瘟疫,騰太醫因爲治理淮陽瘟疫有著豐富的經驗,便隨許正豪出征去了。
把過脈的老太醫,捻著自己一把花白的山羊鬍子,一張臉糾結的揉皺了的麪糰一樣,到了嘴邊的話想說又不敢說。
“老太醫,陛下到底什麼病,您老到是說啊!”李太醫越是不說,襲燕越是心急,不禁出言催促到。
“這個……陛下的身體,沒病!”老太醫收回把脈的手,退出到殿外。
“沒病”襲燕雙眼疑慮的緊盯著太醫“沒病,老太醫爲何還這般猶豫,莫不是……”襲燕心中漸漸升起不安。
“陛下……陛下是有喜了!”太醫低下頭,聲音放到極低,剛剛夠襲燕聽到。
聞得此言,襲燕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再度確認:“您說的可是真的?”
“襲燕姑娘,這種事臣怎敢作假啊!”若是從前,出於謹慎,王室有喜必要幾位太醫統一瞧過,確定沒有異議纔來回稟,可眼下狀況不同,女王陛下孤身一人,這身孕一事可不是隨便說得的,弄不好就是殺身之禍。老太醫也是年紀大,沒有太多顧慮,這才冒死一言,若換做年輕太醫也未必敢實言相告。
其實不管宮中還是朝野。關於雲裳與洛塵的流言從來就沒斷過,老太醫也不是沒有聽說過。
“太醫,此事千萬守口如瓶。”襲燕整個身子都是冷的,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有不好,偏偏要這個時候來,這不是明擺著給雲裳難堪嗎。
“這個孩子,你要還是不要?”
聽到襲燕說出自己再次有了身孕的事,雲裳的手就一直放在小腹上,一下一下的撫觸著,滿是愛憐。雖然雲裳一直默默不語,可是襲燕知道,雲裳在乎肚子裡的這個小生命。
“我知你捨不得,可這孩子若真的生下來,你打算給他怎樣一個名分,或者你是想給他的父親怎樣一個名分?”
襲燕的話句句戳中要害,這個孩子若真的生下來,自己是能給寶寶名分還是能給洛塵名分。
“這個孩子我一定會生下來!”毋庸置疑的語氣,不輸於每下一道王諭,不管未來要面對的是什麼,她都不能剝奪這個孩子生命的權利。她已經失去一個了,她嘗過那種痛,並且再也不想經歷。
洛塵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鳳陽宮,幾次公務之由必須面聖,也是見了面,匆匆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雲裳察覺得到洛塵的漸漸疏離,她正可以藉此機會與洛塵好好談談。
或許是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好,或者真的是洛塵太忙,不管哪個原因,感情一事是兩個人的事情,她知道不能只有一個人付出,也不能只有一個人妥協。有些事說開了,總比悶在心裡的好。
心中如是想著,雲裳已經到了勤政殿門口。她是不知不覺的睡在正殿了,才被襲燕移到後殿的。只是 幾個時辰過去,殿內氣氛靜的異常。
伸手正欲推開大門,只見朱漆的大門從內打開來,蕭夜一身戎裝的站在雲裳面前,沒有表情的臉孔一如既往,渾厚的聲音道:“王后娘娘,許久不見!”
畢竟這把王椅坐的久了,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夜驚的身體一震,瞬間恢復清明:“蕭將軍別來無恙!”
面上鎮定自若,實則內心惶恐不安,雙眸不覺瞟向夜腰間跨帶的寶劍,夜是從殿內出來的,那麼洛塵呢?會不會遭遇不測?
“娘娘是否在擔心殿內之人?”如此問著,夜身形一閃,卻是沒有爲難雲裳,讓出路來只放雲裳進去。
藏青色的官袍背對殿門而立,寬闊的肩膀莫名的讓人心安。,雲裳喚道“洛塵哥哥!”
只要洛塵沒事就好,只要洛塵沒事怎樣都好!是她惹下的禍端,萬不能傷及無辜,哪怕拼卻性命也要保他無虞。
雲裳時刻以防備的姿態,提防著身後的夜,一步步走向洛塵。
前方傅手站立的身體,緩緩轉過身來,清冽的嗓音問道:“陛下可是在喚我?”
“你?”這一轉身,雲裳如遭電殛,藏青色侍郎的官袍是洛塵的衣服,可是這張臉卻是尉遲梟沒錯。
龍行虎步,這是天生的王者風範,哪怕是穿著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尉遲梟也能走出王者的氣勢來。衣襬一揚,尉遲梟坐在王位之上,睥睨著殿下的雲裳:“沒想到吧,我的女王陛下,與你朝夕相處的洛塵哥哥,卻是一個死人。”
玩味的轉動著手裡的漆黑如墨的玉石扳指,以勝利者的姿態俯視眼前震驚的瞪大雙眸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女子:雪遲國第一女皇,他尉遲梟曾經的王后,司徒雲裳,尉遲梟邪魅的笑容極盡嘲諷。
等這一天,等王位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他等的真是有夠久了,甚至早在雲裳送進毒藥之前,他就在做著今天的部署。
仰視面前一身凜然之氣的男子,雲裳從沒有過的清醒,從沒有過的心痛,原來他沒死,原來洛塵哥哥從來就沒有回來。也難怪,她的洛塵從不會那樣對她的,不會置自己的熱忱於不顧,不會肆意在自己身上縱歡,不管她隱忍的疼……
自古成王敗寇,雲裳心中卸下一份釋然,不怒反笑:
那一年她初入宮中天真年少,受人欺制,他視若無睹一步步摧毀碾壓……
那一年她養父身死,他鞭屍掘墳普天同慶……
那一年,她失了孩子幾近崩潰,他終於想起她的無辜……
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啊,他口口聲聲說得愛與恨,都是他一個人的情緒,與旁人無關。
那一年,她傾盡權利遍尋廢做宮人的義兄不到……
那一年,她開始日日佈局步步爲營……
終於,她將這三千愛恨付之一炬,燒了他的宮殿也燒了他……
如今是他要報仇的時候了,也是自己該血債血償的時候,終究是自己太過天真,低估了眼前這個男人將天下玩諸於鼓掌的實力。尉遲梟,終究還是你,纔是這最後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