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環宇對藍若廷的瞭解有八分,那對婉依的瞭解就有十分。手裡的紙箋被越握越緊,眉頭越鎖越深,本就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上,近乎透明。
這些年來,婉依把自己的喜好摸得這般透徹嗎,可就算是瞭解,也沒必要一股腦的事無鉅細的,全部較代給藍若廷吧,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有種臨別託付的意味。
看向一邊猶在生著悶氣的藍若廷,環宇焦急問道:“婉依呢?”
“我哪裡知道,要不要我去給你請過來?”藍若廷難得陰陽怪氣的和環宇發脾氣,這種緊急關頭環宇也懶得解釋,語氣焦灼起來難免帶了些怒氣,“你最好現在就把人給我找回來,否則……”
“否則怎樣?你也和她一起,海角天涯去嗎?可惜人家的眼裡心裡只有尉遲梟,你跟著湊什麼熱鬧,這麼長時間了,你還弄不明白嗎,她做這一切,爲的都是尉遲梟!”
小世子的話越發的夾針帶刺,環宇聽得刺耳,盛怒之下心口劇烈的起伏,牽扯傷口隱隱的疼,卻是再不和小世子說話,掙扎著自己坐起身就要下牀。
“你到底是想怎樣,還嫌命長,怕自己死的晚麼?不過是幾張紙,你就緊張成這樣,何時見你這般爲我過。你們的事我可以不攔著,可就算是要找她,也等自己的身體好一些吧,你這樣是想一道逼死我嗎?”小世子覺得自己心理委屈,幾句話說的中氣十足,眼中卻是落下淚來。
環宇對藍若廷寵愛有加,卻也難招架這樣怨毒的話,虛弱的身體顫抖著聲線,用手指著藍若廷,“我們之間哪些事?你看到了還是聽到了,再這樣胡言亂語下去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說完也不管身上單薄的只有中衣,不管藍若廷氣的發紫的臉色,踉踉蹌蹌的走出房間,對守著門口的嚇得一聲不敢吱的藍安道:“備馬!”
“公子……”環宇也在氣頭上,氣勢洶洶的,藍安自是不敢得罪盛怒之下的環宇,可是環宇現在的身體狀況讓他備馬,就不管是他自己活膩了。
藍安想要出言勸阻,環宇和小世子在房內爭吵的聲音,他多少聽到一些,知道兩人之間怕是有些誤會,而環宇這般急切爲的一定是王后娘娘。
藍安好心相讓兩人緩解一下,那知砰的一聲,藍若廷從裡面踹開門板,力氣大的直接把門板踢飛出去。指著藍安罵道:“愣著幹什麼,殺了還是呆了,沒聽到公子要備馬,還不快去,不想要腦袋了嗎!”藍安耷拉著腦袋灰溜溜的跑去牽馬。
嘴裡嘀咕著:“真是好人沒好報,這樣的身體別說騎馬出去找人,就是能不能上到馬背上都不一定呢。”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確實一字不落的落進藍若廷耳中。他怎的不知道環宇現在的狀況根本連馬都上不去,可就是要牽了馬來好讓他死心。
環宇現在正在氣頭上,他說什麼也不會聽進去,反而要認爲是拈酸吃醋的變現,還不如讓他自己撞了南牆也好死了心。既然不放心婉依,那自己派人去找也就是了。
藍若廷一陣煩亂,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好好的喜歡上他這麼一個心裡沒有自己一點位置的人,鞍前馬後的忙的都是情敵的事情。
藍安把馬牽到行宮門口,遠遠的就看到環宇一個人在前面踉踉蹌蹌的走著,身旁跟著小世子。環宇每一次步伐不穩,身體搖搖欲墜,小世子都在旁邊緊張的什麼似的,想要伸手去扶又不敢,偶爾一下環宇險險跌倒,小世子的手剛碰到環宇身上,就被毫不客氣的揮開。
藍安扁扁嘴不敢說話,默不作聲的把繮繩遞給藍若廷,他可不敢再夾在這兩人中間做出氣筒。
拿過繮繩,藍若廷把馬停在環宇身前。
看著眼前的高頭大馬,環宇眼前就是一黑,若是放在平常,這馬自己不在話下,可是眼下就是走路都困難,如何能上到馬背上。
搖晃幾下頭,環宇試圖讓自己的腦袋清醒著,一股固執勁支撐著腳踩上馬鐙,另一條腿卻如何也用不上力氣。
環宇的身子搖晃幾下,藍若廷實在看不下去,掃一眼藍安早跑了,只好自己硬著頭皮道:“回去吧,姐姐我去找。”
環宇嘆了一口氣,也讓了一步,“要麼扶我上去,要麼你回去。”
藍若廷就是一噎,他這是鐵了心的要親自去找,可是到哪裡去找。面對環宇的固執,心疼環宇的身體,只能是他繳械投降。
“好,我陪你,你現在這裡等一下,我無問問,就算是要去找姐姐,也總該知道大體的方向吧。”
藍若廷回去功夫不大,臉色陰沉著走出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環宇伸了手,意思是要他扶自己一把,好上馬去。小世子抓著這手,鄭重道:“你聽我說,姐姐帶了人馬出去,如果你一定要堅持自己騎馬去,我是肯定要守護在你身邊的,這樣只能拖累行進的速度。現在你乖乖的回去,我自己騎馬去找姐姐。一來你的身體不至於吃不消,二來,我也方便找姐姐。”
小世子就是這樣,孩子氣起來,最是蠻不講理,若是認真起來,分析問題頭頭是道,安排用人滴水不漏。
從小世子的表情中,環宇看到了認真的神情,知道這次他不會再無理取鬧,也清楚自己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了多久。說了一聲“好”便看著藍若廷上了嘛,絕塵而去。
不用說,身邊留下來的這個人一定是監督自己回行宮的。藍若廷提了提氣,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過萎靡,問道身旁的人:“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
“回國舅,屬下叫鄧樓,是舒黎將軍手下的親兵,被留在這裡照顧娘娘的。”
舒黎是近衛軍大統領,帶過來的親兵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過既然是舒黎的人,就該知道婉依的重要性,環宇認定了藍遠不敢對婉依怎樣,也不敢婉依出事,對鄧樓吩咐道:“找一輛馬車來,我們去追小世子。”
鄧樓面現難色,方纔小世子已經吩咐過,一定要看緊國舅爺,稍有閃失要問罪自己,在小世子面前國舅爺答應的好好的,這小世子前腳剛走,國舅後腳就要跟著。誰不知道國舅現在就是個病秧子,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的,自己要是真按照國舅的吩咐,帶人去追小世子,別說小世子回來饒不了自己,就是王后回來,一樣會怪罪。
鄧樓猶猶豫豫,環宇心裡焦急,臉上就現了不悅,猜想是藍若廷走時有交代,也不揭穿,只問:“你不知道小世子走的方向,莫不是你們亂指路謊報王后行蹤?”
鄧樓被強打精神厲言厲色的環宇唬的一愣一愣的,忙擺著手說自己沒有。可剛說完就後悔了,還不如默認了。國舅現在的身體那有精神治自己的罪,可要是順著國舅,自己纔是性命難保。
“既然沒有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準備!”
鄧樓被環宇沉聲說了幾句,沒敢反駁,只得依言去做。
很快駕來一輛相對舒適些的馬車,扶環宇上去。環宇就是穩穩站著都不可能,何況是在這冰天雪地裡呆了這麼久,早就體力不支了,臉色慘白的嚇人。
鄧樓還想再勸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下,不管怎樣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護衛,如何都輪不到他來說,看環宇的顏色陰沉的瘮人,周身冰冷的氣息竟是不輸給冬日的北風,鄧樓心裡嘀咕一聲,還是本本分分的好,弄不好又是一通責備。
坐到車上,風小了些,馬車上還有一個小暖爐,只是出來的匆忙,也許鄧樓沒有顧及到,暖爐裡的碳也沒有換下,還是上次用剩下的半爐。環宇瞥了一眼,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還是算了,現在找婉依要緊,千萬不能再其他方面單下時間。
鄧樓駕車還算平穩,沿著大路一路向北。就是他提供的線索給藍若廷,一早就看到王后帶了些人,聽說是要去邊關。
藍若廷不知道婉依回去做什麼,直覺會合環宇有關係,這才安撫下環宇獨自帶了人去追婉依。
婉依走得不急,似是心有顧慮,時常走走停停,再加上人手負重,迎著北風更是走不快。藍若廷心中急切,帶人一路飛揚而來,倒也是追上了。
遠遠就看見前方一隊人馬,手持白帆,像極了弔喪。
藍若廷皺了雙眉,暗歎道:“我的好姐姐啊,你這是給誰弔喪去啊,再往前就兩軍交戰了,被守城兵士看到自然認爲不吉利,被雪遲國見到王后親自舉帆,還以爲是藍遠死了。
先行驅馬趕上隊伍,藍若廷追到婉依身後,迎著風喊道:“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去?”
婉依還在想的出神,突然身前出現一匹黑馬一襲白衣就是一驚,仔細看到是藍若廷,稍微安了安心,才道:“你又是因何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