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兩人起得牀來，季廂利索的穿戴好了，就回轉(zhuǎn)身來幫忙甘棠裝扮。
甘棠笑道：“妹妹忙完了，就一邊去洗漱罷，再叫你伺候姐姐，這叫怎麼話說呢？”
季廂也不言語，只管悶聲不響給甘棠穿上了繡鞋。
甘棠道：“你看這雙鞋，還是前頭你回去前，給我畫下的樣子，幾簇小梨花兒，這時候穿，正新鮮。你的那雙，她們也幫著我做完了，你走的時候就帶上了。”
季廂點點頭，道：“梨花倒是可人憐得很，就是有些子嬌氣了。讓那風(fēng)兒一吹，就落了滿地下都是。”
甘棠道：“世上哪有不落地的花兒呢？早晚都是化作了泥土一樣，看不出以前的好了。”
季廂道：“雖是這樣說，到底還是來這世上一趟，在枝頭上呆得長久些要好些。姐姐不想做一朵長長久久的花兒麼？”
甘棠道：“妹妹回去了這些日子，說起話來，越發(fā)地有深意了。”
說罷，幾個宮女端水過來。季廂先服侍著姐姐洗漱了，又親給甘棠梳了頭髮，挽好了髻子。剛要拿起那香膏來，要給姐姐塗抹。甘棠擺手道：“這些日子，我不用了。聞著這味道，這肚裡就翻騰開了。你也不要抹什麼。”
季廂道：“怪道以前她們臉上、身上都飄滿了香氣兒，我還說姐姐這是省錢呢，連這個都不願她們用了。”
甘棠一聽，笑了。身邊的宮女也笑了。
一旁抹雲(yún)道：“季姑娘還是多在主子這裡住些日子。還是姑娘會說話兒，逗著主子笑笑。一路看中文我們都是些拙嘴笨舌頭的。成天只會惹主子不高興的。”
季廂笑道：“我倒是願意的。就怕姐姐連香脂地錢都省了，還能多勻我一碗飯麼？到時候你們只會一邊瞧熱鬧，不管我的死活了。”
甘棠道：“看你。越發(fā)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也快洗了，咱們就過去吃了。夜裡你睡的不好了。一會子，你再躺下歇歇。”
季廂便過去洗漱。
藏梅端進(jìn)一碟黃杏來。甘棠道：“酸甜怎樣？”
藏梅道：“這是才送過來。”
甘棠道：“你還是先嚐一個。若是膩口地，拿下去，你們吃了就罷。”
藏梅捏了一個小的吃了，道：“這青綠地倒是比昨兒的酸些。泛黃了的想必就有些發(fā)甜頭了。”
甘棠吃了兩個，對季廂道：“這一早起來，嘴裡就有些乾嘔，吃點爽口的，就好些了。”
季廂正將一個翠環(huán)的墜子掛在右耳上，道：“姐姐這回想要個皇子，還是公主？”
甘棠道：“有了謹(jǐn)謖了，再有個妹妹與他玩耍就好了。手牽著手兒，往園裡逛去。妹妹跌跤了。哥哥把妹妹拉扯起來，哄妹妹不要哭紅了眼睛，那該多麼好啊。”
季廂笑了。道：“姐姐是最喜歡這些事地。我倒還記得小時候我摔倒了，你把我拉起來呢。還把雨天找的蝸牛兒送我。怕我哭。”
甘棠笑道：“虧你還記得。給了你了。見天的還得我去採了草葉子來喂，纔不死了。”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便過去那邊用飯。季廂在這邊又住了一晚，遂過去杏陽館去了。
卻說這日午後，甘棠正躺下了，想闔目歇息片刻，宮女拿進(jìn)來一個錦袋，又有一個包袱，說是季府傳進(jìn)來的家書。
甘棠還道是父親送過來的家書，拿出來看卻是沈姨娘寫的。說是鄭姨娘去世前日，叮囑過沈姨娘，自己的妝奩匣子，等自己去了的時候，是要給甘棠送進(jìn)宮裡去，好留個念想。想來，甘棠這時候也過了最難過的時候了，才叫人送進(jìn)來。
甘棠不禁又落下淚來，對宮女道：“把包袱拿過來。”自己親開了結(jié)子，果是母親用了一輩子地槭木奩盒，滿布海棠的花飾紋絡(luò)。是母親誕下自己後，父親給起了“棠”字後，找人雕了這個，送於母親。是母親最喜的一樣物件了。
甘棠開了奩盒，看裡頭地東西，母親幾樣貴重些的細(xì)軟都在裡頭了：一對祖母綠地耳墜子，兩對金嵌寶地耳環(huán)，一串紅珊瑚的項珠子，六個紅寶藍(lán)寶戒面地戒子，三支金釵，兩隻翠簪子。自己前頭送給母親的幾樣?xùn)|西，沈姨娘說都陪著母親去了。
甘棠看過了，心中不免悲傷，剛要蓋好了，忽想起來這奩盒是有個夾層的，就在這蓋子上。母親在這夾層中常放的是十二枚金繡針，如髮絲般細(xì)。平常是不用的，只有要繡什麼要緊的物件時，才取出來用。母親曾說是孃家陪送的，外頭是買不到這個的。
甘棠打開了夾層，卻沒有看見那金繡針像原來一樣一枚枚插在絨布上頭，倒是有兩張紙。甘棠狐疑，打開來看，竟是母親寫給自己的。
匆匆看過，甘棠就癱在了牀上。一旁宮女慌了神，忙過去掐人中，又給扇風(fēng)，灌上了一碗?yún)⒉瑁@才悠悠醒轉(zhuǎn)過來。
抹雲(yún)在那屋裡聽見動靜，也跑了過來。忙問道：“主子覺著怎樣了？去鳳坤宮稟告麼？”
甘棠兩眼無神，半天方道：“罷了。你們出去，叫我躺著歇歇就好了。”
衆(zhòng)人看看抹雲(yún)，抹雲(yún)便叫她們?nèi)チ恕?
抹雲(yún)就站在牀前，將奩盒及盒上的紙都收拾了，放進(jìn)了櫃子裡頭，輕聲道：“主子如今有了身子了，就不要再想這些傷心的事了。萬一有了好歹，也是主子遭罪呢。”甘棠躺著，竟似一句未聞的。半天，冒出來一句：“好妹妹，真是姐姐的好妹妹。”
抹雲(yún)忙問道：“主子想季廂姑娘了？我這就叫人到那邊去，看看姑娘可能過來？”
甘棠搖搖頭，翻身朝裡睡了。抹雲(yún)不解，也只好站了一邊，怕甘棠再有什麼不好了。
一會子，藏梅抱著謹(jǐn)謖進(jìn)來，抹雲(yún)忙哄著出去，道：“主子剛纔覺著不好了，才睡了，不要再吵到了。”
謹(jǐn)謖哪裡肯聽這個，非要進(jìn)去。抹雲(yún)忙拿了一個小罐子，道：“和六皇子到園子裡捉個大蟲子來，喂大鸚鵡吃了，可好不好呢？”
謹(jǐn)謖歡天喜地地答應(yīng)了，拉著抹雲(yún)出去，抹雲(yún)對藏梅言道：“你進(jìn)去伺候著，再有什麼不好了，還是趕緊到那邊，請皇后找太醫(yī)過來。”
藏梅便忙進(jìn)去了。好在甘棠並沒有什麼不好。睡了兩個時辰就起來了。雖說精神有些不濟(jì)，想來也是有了身子，身上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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