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翻山越嶺

週五下午1:30，夏斌準時到了松江的佘山高爾夫俱樂部。汽車一過滬清平高速，車流就開始稀疏了起來。佘山度假別墅區最近這幾年變化很大，早年栽下的樹木都漸漸高大起來，草木茂盛、樹種繁複，整片區域將都市的喧囂遠遠地阻隔在門外。

夏斌還沒來得及進會所換衣服，就已經看到練習區的瀋海春正在全神貫注地練習推桿，心中不禁詫異：“這曾經的運動健將對付自己這業餘選手，需要這麼認真嗎？”

趕緊換了衣服，出了會所，球童便領著夏斌到了瀋海春跟前。

瀋海春正好在瞄準一個大約二十碼的長推，知道夏斌來了也不擡頭，而是聚精會神地擺肩送出。旁邊的桿遞也是表情認真，大氣不出。

夏斌直覺得好笑，便打波了沉靜，道聲:“沈總到底來了多久了？對付我這樣的菜鳥怎麼如臨大敵似的？”

瀋海春見球已入洞，這才直起身子對著夏斌打了個招呼，“我這是對這項運動表示尊重！你以爲是衝你啊？”邊說邊自己先樂了。

“那就是，你勝我也實在是不見什麼本事！我平時都不練的。”夏斌忙著打了個伏筆。

“好說，那我們可以修訂一個公平的規則。不如，我讓你5桿。”瀋海春輕鬆地說道。

夏斌想到瀋海春實在是給自己留了情面，這傢伙一直請了個韓國教練陪練，還打過國內的奔馳杯業餘賽，進過三甲。別說是讓自己5桿，就是10桿，只怕也是綽綽有餘。於是也不揭破，想了想說道，“5這個數字不錯，那就比洞賽，你讓5洞吧！”

這下偷換概念倒也厲害，一下子讓瀋海春愣了一下，心想夏老五的算盤打得精，這下子對方在18洞只要能贏4洞就可打平了。

夏斌見他遲疑，又加了一句，“也就是個5嗎？沈總不會怯場了吧？”

瀋海春被他一激，反倒樂了，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夏老五怎麼贏我這4洞，便痛快地說道：“讓5洞就5洞，誰輸今晚就聽對方安排，另外替對方捐二十萬給SC災區，”頓了一下又說道，“你有任何其他條件儘管一併開口。”

於是雙方說定。旁邊兩位球童也聽得精神振奮，知道今天的小費肯定少不了。夏斌接著又要求將自己挑的球童和瀋海春的對換了一下，因爲他明白瀋海春是佘山高球俱樂部的終身會員，挑選的球童肯定是一流中的一流。瀋海春也只好乾脆地答應了，心想這傢伙最近這兩年倒是比以前精明瞭。

瀋海春沒有想到的是夏斌昨天晚上拖著楊明在公司附近的練習場強化訓練了好久。楊明也是此道高手，一方面有針對性地對夏斌的推桿動作做了一些糾正，另一方面還送了夏斌三個錦囊妙計，剛纔夏斌已用了兩個。最後，楊明苦笑地看著夏斌，如同打量一個前往前線的炮灰，無奈地總結道：“你和瀋海春交手，輸是正常的，平就是奇蹟，您還是享受過程吧！”

來到1號洞的發球臺旁，夏斌在球童的要求下做了兩組準備活動，抖擻精神準備對付瀋海春。從一號洞的發球臺向四周眺望，滿目青翠，視野異常開闊。佘山高爾夫球場不愧是PGA的比賽場地，老虎伍茲曾兩度光臨賽地，左手怪米克爾森曾在此奪冠。球道設計別緻，草皮護養得當，再加上背山面水的森林丘壑，環境幾近完美。

夏斌打球本來只是爲了應酬的需要，並不是一個高球迷。但每次來到這樣的球場，仍然會被這項運動的魅力所折服。球手需要在四到五個小時之內集中注意力並調動身體、始終保持穩定的姿勢絕非易事。好在夏斌此刻狀態極其放鬆，只是想享受這難得的下午，在郊外的時光。

經過猜先，由瀋海春先開球。瀋海春胸有成竹地走向藍T的發球區，不料夏斌卻出乎意料地要求改打職業黑T。瀋海春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找不到理由反對。其實這正是楊明第三個錦囊計策。楊明分析，瀋海春由於時間的關係，平時在佘山打得最多的是業餘藍色T，應該對職業黑T也不是很熟悉。另外，既然夏斌反正要輸，不如讓瀋海春也累一下，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

一號洞總長459碼，4桿洞。瀋海春選了一支卡拉威一號木桿，看好球道中間大約300碼的距離將球揮出。瀋海春是左撇子，身體上半部分便從左至右做了一個標準的圓弧，腰部以下卻控制的很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節奏自然。只見小白球在空中畫了一道美妙的左旋，插過樹梢穩穩地停在了第一個沙坑的左側，距離果嶺估計還有160碼左右。兩個球童齊聲叫好，夏斌看得也是頻頻點頭。

輪到夏斌開球，夏斌用的是泰勒梅的加長一號木桿。架好球，夏斌瞄了瞄距離，便一桿抽出，這是一個低平球，球先是在220碼左右落下，然後在球道上不停地彈跳著，連滾帶爬，又足足走了50碼的距離方纔停在沙坑左後側。旁邊瀋海春看得是連連搖頭，因爲夏斌的動作實在太過難看，身體完全沒有打開，團在一起在那裡擺動，活像農民在鋤地。於是心裡就有了十成的把握。

果然，瀋海春在第二桿輕鬆上了果嶺，夏斌則在果嶺前的沙坑裡來回鼓搗了半天。第一洞瀋海春輕鬆拿下。

第二洞是550碼的左狗腿的球道。夏斌的低飛球開球第一桿就把小球滾進了沙坑，這一洞瀋海春贏得是索然無味。

走在球道上，聞著空氣中濃郁的草木清香，夏斌覺得神清氣爽。球車駛過一座棧橋，球童指著果嶺後側的兩株高大的銀杏樹介紹，那是足有千年樹齡的老銀杏，至今仍舊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是佘山高爾夫會所的“鎮場之寶”。夏斌嘆道現在百年銀杏已不多見，這千年銀杏簡直是無價之寶啊，頓時有了不虛此行的感覺。上次夏斌見到千年銀杏還是幾年前，在成都的杜甫草堂，沒想到在SH這樣一個繁華都市居然還有這樣的發現。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兩人到了第九洞。這時夏斌已輸了5洞，僥倖打平三洞，便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戰勝瀋海春了，於是說道，“SH有個小有名氣的廣告界才女，這樣形容過高爾夫球，說是用力把球打出去，然後跋山涉水、千辛萬苦把球找回來。實在是無聊的很。”

“這完全是婦人之見，而且這個女人一定不會打球。”瀋海春聽了完全不屑，“高爾夫的魅力在於運動和自然的高度和諧和統一。不努力嘗試，如何能體會其中的精妙。阿斌，你應該請個教練好好糾正一下姿勢才行。姿勢固定了，要跟你一輩子的。”瀋海春又勸道。

夏斌聽了也不理會，只當自己是來春遊，這就便又連輸了三洞。一路上夏斌故障頻頻出現，長草球、落水球、沙坑球，好像這個球場是專爲修理他而設計的。旁邊的球童縱然經驗豐富，也是無奈。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六洞，夏斌卻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懾了。這時已是黃昏時分，日薄西山，晚霞將球場披上了一抹亮麗的金色。球道沿著山體而建，正好跨越了50多米深的採石場低谷，小山谷的四周爲植被所覆蓋，谷內水波清澈盪漾，也滿滿地盛放了一池紅霞。二人站在距球道足有四層樓高的發球臺上，硬是將這美景盡收眼底。又見谷底有兩隻雛鳥正在振翅攀飛，幾經掙扎才升到谷頂，吱吱歡快的鳴叫聲中，一隻成年鷺鳥劃空掠過，盪開一幅自然唯美的畫卷。

瀋海春也被這著名的“天坑”美景感染，順勢劃出手臂，小白球便高高飛起，向著山谷對岸的球道飛去。一邊笑著，一邊朝夏斌叫道：“阿斌，你還記得我們三兄弟在學校和人打架的事情嗎？”

夏斌聽了，不禁會心地笑了起來，答道：“當然記得，那是我和遠鵬在中學唯一一次和人打架啊。”擡頭望向瀋海春，但見他俊美的臉龐在夕陽的側影裡顯得輪廓分明、神采奕奕，心中不覺嘆道，如果和這傢伙一直呆在這與世無爭的世界，或許可以做一世的朋友。可惜、可惜。

於是，也奮起精神，將身體舒展開來，桿隨心至，竟也甩出了一記漂亮的右旋球，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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