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感到心亂。突然想留下來了,他的傻徒弟需要他,世事無常,六界尚亂,桃花塢內的寧靜又能維持多久呢?這他並不關心,只要有他在,無人敢動他的桃花塢,他本無心於神器,但這也由不得他...
“師父~”懷裡雪染伸手摸北冥陌的下巴。
輕輕把雪染放在石牀上,雪染亮晶晶的眸子看著他,乾淨清純就像他第一次看見她時一樣。把手覆在雪染額頭上,掌心金光一閃,雪染閉眼熟睡,一臉安詳。
第二日,雪染被一陣鳥叫聲吵醒。頭疼欲裂,勉強支撐起身子,揉揉眼,只見桃花塢內百鳥朝鳴,各色羽毛的鳥兒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雪染伸出一隻手,一隻花羽鳥兒飛過來停在手上,小小的爪子在手掌上移動,癢癢的,麻麻的,逗得雪染哈哈大笑。
咦,師父呢?頭的疼痛讓她隱隱約約想起昨天晚上,師父回來了,她下雪給師父看,和師父一起喝自己釀的酒,然後喝醉了,然後...然後...然後吻了師父!
“哎呀!哎呀!完了!”雪染一下子跳下石牀,自己幹了什麼呀?她的神仙師父呀,肯定很生氣!完了!完了!完了!難怪醒來不見師父,得趕快去請罪。
“師父!”雪染一邊喊一邊找。
“師父!雪染知錯了!”
“師父!你在哪兒啊?”
“師父!”
找遍整個桃花塢也不見師父,師傅去那兒了,雪染真的知錯了!
雪染癱坐在滿是花瓣的地上,又累頭又痛。鳥兒的喧鬧聲讓她意識到結界破了,師傅把結界破了,爲什麼呀?
風夾雜著三兩片花瓣吹過來,溫柔卻吹澀了她的眼。師父的聲音從風裡傳出來:
“雪染,去其他地方學藝吧,師傅會來找你,勿念!”
風過,雪染泣不成聲,師父又丟下了她,難道是因爲昨晚酒後失態嗎?昨晚她又不是故意的,等一下!爲什麼想不起師父的臉了?師父!師父!師父爲何要抹去雪染記憶!當真要與她一刀兩斷麼?那又爲何說會來找她?
雪染跑到碧湖邊,湖水碧藍平靜,看著天空。桃花釀的罈子被扔在花叢裡。師傅,真的走了呢!走得一點痕跡也不留,淚掉進湖裡,泛了漣漪,驚了魚兒。
難道真要忘記師父嗎?不,不要,雪染抱著頭,努力回想!
師父的發,師父的額頭,師父的鼻,師父的嘴,師父的脖子,師父的懷,師父的手...記憶裡的師父總是一襲白衣,仙氣圍繞。卻看不清樣貌,一層霧蒙在前面。她想要拂去那層霧卻做不到。
“啊!”頭疼了起來,很疼很疼!想的越深頭越疼,雪染不放棄,抱著頭,一直想一直想。
“啊——”雪染慘叫一聲,暈了過去,無聲掉進碧湖。白裙在湖水裡綻開,髮絲凌亂,碧水裡的少女滄白悽美,緊閉的眼裡不斷溢出淚水,淚水和湖水混在一起。
雪染躺在湖底,慢慢睜開無神的眼,魚兒繞在身邊,水草輕柔地纏在她身上。湖面漂著花瓣,雪也飄了下來,好美!湖底看天空,看不真切,就像自己能記起和師父在一起的每一秒,卻獨獨想不起師父的樣貌...
桃花塢又是一片白雪茫茫了,桃花落,雪花落,希望也落了,鳥兒還在喧鬧...只是無人賞了。
湖底白天黑夜難辯,雪染在湖底睡了多久,桃花塢就下了多久的大雪。待到她想清已過了半個月, 她甦醒了。
師父必有他的苦衷,師父答應過不會離開她的,師父是神仙,神仙都是說話算話的吧。況且那晚,師父回來後的異常,她不是沒察覺,只是沒有追問,若是追問,師父或許會說出來吧?師父說過會來找她,那是什麼時候呢?萬一師父找不到呢?不能等著師父找,嗯,她要主動找師父!
雪染游上湖面,被湖面的一層厚冰撞了一下,也著實嚇了她一跳。衝出冰面,湖面留下一個小小的冰窟窿。桃花塢一片雪華,雪已經停了,但這積累的厚雪怕是難融了,花瓣輕柔的落在雪上,一粉一白,清雅淡然,好美!
“再見了,桃花塢!”雪染飛過每棵桃花樹,跟每棵樹告別,最後逗了逗魚,從碧湖上空飛出了桃花塢。
雪染停在一朵雲上,風吹動她的長髮和白裙,她迷茫,天地如此廣闊,前後左右都可走,只是不知師父去了哪個方向。
五年了,何不先去長安城看看?子卿哥哥可還好?
說去就去,雪染飛向長安城。
雪染降於長安郊外,正欲進城,在城門處被士兵攔下。
“好漂亮的美人!送去選妃正好!”領頭士兵左右瞧看雪染,連連讚歎。
“真是絕世美人啊!”其他士兵聞聲趕來。
“你們要幹什麼?我只想進城。”雪染躲避他們的目光。
“來人,綁了這姑娘!”
說完,幾個士兵拿來繩子,走向雪染。
“你們這些壞人!”雪染向後退。
“姑娘,進了皇宮做了娘娘你就會感謝我們了!”說著撲向雪染。
雪染也不是吃素的,三兩下就把這幾個草包打得爬不起來。趁著場面混亂溜進了城。
長安城內依舊繁華,熱鬧非凡。雪染混進人羣裡,往蘇府走去。
然而,已經沒有蘇府了。雪染去時,蘇府大門緊閉,門上一片滄桑,牌匾上蘇府二字沾染了灰塵,光澤全無,門前的石獅子掛滿蜘蛛網。
雪染隨便拉了一個正在吆喝的雜貨郎。
“你可知蘇府爲何如此?”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居然不知道蘇府的事!”
“不是,還望告之!”
“五年前啊,蘇府發生過一件至今未解的命案,蘇家老爺,蘇家小姐和慕容家的公子在同一日都死了,據說慕容公子是自刎,脖子上好長的一道口子,更奇的是驗屍時啊,發現蘇家小姐的屍體啊在那天之前內臟就腐爛了且屍體比一般的屍體涼多了。幾日後啊,慕容公子的屍體居然不見了,這一兩年裡有人說在斷山見過他...”
“斷山?”
“是呀,斷山變得很不一樣了,定是慕容公子鬼魂作祟!”
“謝謝你啊!”雪染匆匆道謝,往斷山方向走去。
“姑娘走錯了,你這是去斷山得方向!”雜貨郎好心提醒。
“謝謝你,我沒走錯,我正是要去斷山。”
“什麼?姑娘你...”
“沒關係的!”說完,匆匆跑開。
子卿哥哥是你的魂嗎?斷山一路,無半個人。雪染索性飛上了斷山。
踏上那片土地,雪染被眼前之景震住了。
整個斷山不復當年荒蕪之樣,一大片的蒲公英密密咂咂盛放著,白色的小絨球擠在一起微微搖晃,溫暖美好。時不時吹來一陣山風,霎時,漫天飛舞著蒲公英小傘...
雪染手跑進蒲公英海里,快樂無比。
“什麼人?”隨後一把長劍飛向雪染。
雪染飛身一躲並抓住了劍柄。看向劍飛來的地方。
一個男子戴著斗篷,披著玄色長袍,臉上戴著面具。站在花海的另一端,一股書卷氣恍若隔世。
“我……”雪染走過去把劍還給他。
他接過劍卻拿劍指向雪染。
“快離開這裡!”
雪染驚異,把劍還給了他,他卻拿劍指著自己。
“好...”雪染假意答應,往後退了幾步,手一拂,凍住了男子拿劍的手和腳。男子掙扎,卻絲毫動不了。
“呵呵,這下動不了吧,還想殺我呢?壞人!”雪染走過去,見他的面具精緻異常。“哎,你的面具好漂亮啊!說著便伸手去摘。
面具打開的一瞬間,雪染臉上的快樂消失,微微顫抖著後退。
“子卿哥哥!”
這不是子卿哥哥是誰,只是那臉上的滄涼讓人覺得陌生,那儒雅的子卿哥哥怕是也隨著蘇婉去了。
“我不是慕容子卿。”擡眸看著雪染。“我是七玄。”
“七玄?分明就是子卿哥哥!子卿哥哥,我是雪染啊,五年前的小雪妖長大了!”雪染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卻又收回。
“不是子卿哥哥的溫度!”雪染茫然,明明是子卿哥哥,卻沒有子卿哥哥的溫度!
“我不認識什麼雪染,妖我倒是感興趣,來一隻,我便收一隻,來一雙,我便收一雙!”
“收妖?難怪你冷冰冰的!還要藉著子卿哥哥的樣貌,快拿下來!”雪染在七玄臉上抓來抓去。
“妖女,住手!快住手!”七玄掙扎。
沒,沒有面具?怎麼可能啊?
“住手——”背後傳來女子聲音,隨後七玄身上的冰融化。
“師兄!”女子跑過來,扶著七玄,“師兄,你可還好!”
“別擔心,易筱。我沒事!”七玄看著易筱,宛如多年前,慕容子卿看著她。
雪染很想哭,但只想在師傅面前哭。飽含淚水轉身,默默離去。
“喂!別跑啊,欺負師兄,我易筱分分鐘收了你!”
“算了,易筱!”
“師兄!”
“師兄,你怎麼又來這兒了?”易筱不滿,雙脣一撅,嬌俏可愛。
七玄望著滿山蒲公英一笑,“以後師兄都不會再來了!”因爲那個人已經看到了。
“真的嗎?”易筱高興地跳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七玄無言,戴上面具。
“師兄,爲什麼老是要戴面具啊?你的臉沒受傷啊!”易筱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七玄推開她的手,看著滿山的蒲公英。
“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