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平陽公主睡得很踏實, 早上起牀已過了早朝的時間,睜開眼睛就看到小蝶焦急卻又偏偏表現得很平靜的臉。
“公主,你醒來, 奴婢這就伺候您更衣?!毙〉吹焦餍蚜? 臉上的笑終於暈開了。
“怎麼了?慌慌張張地?!逼疥柟魅嘀劬? 看小蝶的動作比平時快了幾倍。
“公主, 皇上來了, 奴婢本想來叫公主的,結果皇上說不讓打擾公主睡覺,他在外面等就好了, 這不,奴婢就一直在這等?!毙〉槔姆銎鸸? 對身後的兩名丫頭招招手, 示意她們趕緊過來伺候平陽公主更衣。
平陽公主有些失笑, 父皇一大早的跑她這裡來幹嘛?
平陽公主看著自己身邊忙碌的丫頭,瞬間有種她是哪個宮中的妃子, 正準備伺候皇上的錯覺。
“行了,別弄得那麼繁瑣,他是我父皇,我是她女兒,又不是宮裡的娘娘, 幹嘛要打扮的花枝招展?”平陽公主說完也不顧丫頭手裡還未來得及插進發絲的簪花, 直接就出了門, 去找皇上了。
“公主, 皇上在後院?!毙〉s緊地跟上她, 見她走得急,便提醒了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知道他在後院, 他哪一次來不是到後院的,那幾顆桃樹不只她喜歡,父皇也挺喜歡的。
平陽公主繞過幾個長廊,遠遠的就看到她平時最喜歡的搖搖椅又被皇上佔了。
她得趕緊讓人多做一把纔是,不然每次他一來,她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父皇,怎麼這麼早。”平陽公主腳下的最後一步臺階,直接跳了下去。
皇上偏著頭,就看到了她一張調皮的笑臉,“早?院子裡的太陽都曬進來了,還早?”也虧得自己竟然有這份耐心等著她睡醒。
“父皇,下次您就別這麼委屈自己了,我宮裡的小丫頭心眼直,您讓她等著我睡醒,她就真等著我睡醒了。”平陽公主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挨著皇上的腳邊,說的自然是小蝶,只有那丫頭腦子才這麼直,可她也沒想到父皇真能等自己這麼久。
“你這意思是說父皇心是口非?”皇上眉頭皺了皺。
“我這是心疼父皇?!逼疥柟魃焓殖读顺端囊屡?,立馬撒嬌。
皇上也不知道怎麼了,昔日的硬心腸,最近老是容易被融化,搖了搖頭,關心起她來,“昨晚睡的怎麼樣?是靈願寺好,還是朕的皇宮好?”
平陽公主幹乾地一笑,“父皇,皇宮和靈願寺都是您修建的,您這是要與誰鬥氣呢?”
皇上一愣,“你瞧,朕都被你弄糊塗了,自己與自己吃上醋了?!?
平陽公主一聽,望著皇上的眼睛都笑彎了。
“幹嘛,嘴都笑裂了?!被噬媳黄疥柟饕挥洓]心沒肺的得意之笑,弄得自己也跟著揚起了嘴角。
“父皇平時都是讓別人爲您吃醋的,今日卻爲了址兒,自己吃上醋了,址兒得意才笑的。”平陽公主說完,又咯咯的笑了兩聲。
“真是個野丫頭?!被噬现雷约簺]來錯,整個皇宮現在只有到了址丫頭這裡,他才覺得是輕鬆的。
“那父皇,今日來找野丫頭是有何事?”平陽公主雙手撐著臉,仰望著皇上。
“散心?!被噬洗_實是爲了散心。
“父皇,後宮的妃子們要是知道你來我這裡散心,會不會慚愧而死?”平陽公主又是一聲悶笑,她想象得出那種畫面。
“要讓她們好好的活著,朕就得死了,你去看過你母后沒有?”皇上嘆了口氣,整個後宮她現在能見的就只有平陽公主,其他的一見就頭痛。
“還沒,估計母后也忙,忙著照顧太子妃和侄兒呢?!逼疥柟鳑]再笑了,轉過了身。
“有時間你還是去陪陪她吧,林侯爺死了,她很傷心,再加上朕又在她面前護了自己的兒子,這兩天估計她在怪朕對她忘恩負義吧?!被噬舷袷菍ζ疥柟髡f,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父皇,什麼叫自己的兒子,您的兒子不也是母后的兒子嗎,人死了不能復生,再說父皇又不是不追究趙王的責任,母后怎麼會那麼想,一定不會那麼想的?!逼疥柟饕贿呎f,一邊還點著頭,似乎皇上所擔心的事,不可能發生在林皇后身上。
“丫頭啊,你心胸寬闊,著實難得,如人人都像你這麼想,朕也不用這麼爲難了?!被噬弦惶岬竭@事,臉上又有了幾絲愁緒,趙王到底該怎麼處置?
“父皇高估我了,論心胸寬闊我可比不上七哥,明明知道母后心裡愛的是大哥,卻偏要將自己的老臉往前湊?!?
平陽公主臉上露出了鄙視。
皇上的心一緊,看了眼平陽公主,太子與汝南王都是她的親哥哥,也是林皇后的親生兒子,可在某些事情上,別說是林皇后了,連他都做不到拿對太子的態度對老七,在他的心裡,除了太子是他親手帶大的,其餘的幾個兒子都沒有什麼分別,不管是林皇兒生的還是其他貴妃生的,都是一樣的。
他一直以爲沒什麼問題的,現在被平陽公主一提,細細一想,著實是爲難了老七,其他的王爺起碼還有他的幾個貴妃疼愛,就連平陽公主也是呆在他們身邊的,而老七,一直是一個人呆在封地,這麼多年也沒抱怨過什麼。
“址丫頭,你七哥與你是同母而生,不可這麼說他,他可是最疼愛你的?!被噬线@話帶有幾分教訓。
“是,址兒知道了。”平陽公主嘟著嘴巴,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行了,就你這模樣,你就好好的呆在榮址宮,哪兒都別去了,你母后那裡有你七哥看著,你也別去了,去了也是給你母后添堵。”皇上總算想了起來,這丫頭裝瘋的時候,可沒將她母后少折騰,現在就她這脾氣再去給皇后請安,到時候指不定又會惹出什麼事來。
“父皇,這事怨不得我,我可沒惹過她,她是我親生母親,我怎麼捨得她難過?!逼疥柟鞑粯芬饬?,嘴巴翹得更高。
“行,你有孝心,你有孝心就好好的呆在這裡?!被噬险f完雙手撐著椅側,站了起來。
“父皇也不管我了?”平陽公主見他要走,小臉皺成了一團。
“朕能不管嗎?朕先去看看你牢裡的那位哥哥,死了沒。”
皇上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話,會成了真。
皇上從榮址宮出來便直接去了天牢,趙王昨日受了很重的傷,全身幾乎都被抽爛了,昨日拖了他一天一直沒讓醫,今日要是他不去一趟,估計那些太醫沒有誰敢去給他瞧傷。
皇上剛到了天牢門口,就看到了手提著長劍的太子,頓時腳下有些發軟,後退了幾步後被身旁的太監扶住了身子。
從窂裡出來的太子顯得很憤怒,他手裡那把劍上,還在滴血,但似乎這些血並沒能泄其心中的憤怒,嘴裡還在不停的唸唸有詞,雖聽不清是什麼,但知道是在咒罵。
太子的憤怒在看到眼前臉色煞白的皇上時,頓時慌了,整個人一陣發抖,手裡的那把帶血的劍,‘哐當’一聲也抖在了地上。
皇上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緩了半天才急忙地奔向了天牢,頓時天牢裡的人都跪成了一片,龍顏一怒之下不知又會死多少人。
天牢裡那扇門是打開的,在一堆枯黃穀草堆裡,躺在上面的人血肉已經模糊成了一片。
皇上扶著門框,就那麼看著那處,感覺喘氣都困難。
他生平最忌諱的就是內戰,一旦內戰他的江山便血流成河,他的兒子太多,到時候死的也會很多。
“母、母妃,救,救我?!被噬项~頭上正冒著汗珠,氣得臉色煞白之時,穀草堆裡的趙王竟然出聲了。
他說的話,皇上聽得一清二楚,他是在叫他的母妃,是啊,他現在能靠的也就只有她母妃了。
“快,快叫太醫?!被噬贤蝗灰宦暶秃?,身邊幾位守牢的官員瞬間爬了出去。
皇上走近纔看清趙王的臉,陷在一堆穀草堆裡,髮絲與血粘在一起貼在了他的臉上,。
趙王睜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是皇上,父皇怎麼會來看他,他一定是死了,死了纔會做夢的。
“倫兒?”皇上叫了一聲,叫出後才發現自己都覺得生疏。
趙王的眼睛睜地更大了些,“父皇?孩兒是死了嗎?”
“父皇去叫太醫了,你別怕?!被噬下曇羲粏。撬膬鹤影。觞N能忍心看著他死。
“父皇,孩兒還活著啊。”趙王說話開始有些吃力,他現在開始後悔了,後悔聽了那人的話,他現在從父皇的臉上看到了關愛,他還想活著,他想好好地活著與父皇多說說話。
可隨即趙王的眼前又出現了他母妃的臉,他不能這麼自私,他要是活著了,母妃怎麼辦,母妃將會被永遠遺棄在荒地,永遠見不到父皇,對,母妃,他再也不願看到母妃流淚,爲了母妃他願意死。
“活著,倫兒還活著?!被噬侠鹚氖?,握在心裡,已是冰涼的了。
“父皇,孩兒求父皇,放,放過母妃,孩兒走了母妃太孤獨,求、求……”
趙王終究還是死了,就死在了皇上的眼前,皇上上一刻還在聽他叫他父皇,下一秒他就沒氣了,皇上久久的坐在染滿了鮮血的穀草堆上,一直都沒有緩過神。
他有八個兒子,這是第一個死在他面前的,長劍直接穿過趙王的心臟,在世華佗都救不了。
“葬入皇陵,宣陳貴妃入宮?!?
直到皇上看到有一隻蒼蠅停在了趙王的身上,眼睛纔有了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