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了葉神的鋪墊,所以看到花神的那一日,她已經並未覺得驚訝了。儘管她在一身紅衣五官精緻的花神身邊轉了多遍,但最終還是認爲她不過是個小小的花神而已,所謂的在陰間的資歷,的確並沒有什麼用處。
“你知道你是誰嗎?”
“那是自然,我是彼岸花曼珠沙華的花神啊,我當然知道。”
“在成爲花神之前呢?你又是誰?”
“在花神之前?”女子咬咬脣,在彼岸花叢中疑惑了,“我不是生來就是彼岸花神的嗎?聽聞,我是因與彼岸花有神緣,纔會被玉帝喚醒,做了花神。”
孟婆差點閃到腰。照玉帝所說,這花神是在盤古開闢之後不久陰間存在之初便存在於忘川河底的,那應該在花神前有個名號纔對,可這小姑娘,居然啥都不記得了?更何況,玉帝在陰間創立之初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這小姑娘也完全不記得了?
喚醒?從忘川河裡撈出來就是喚醒了?
咳咳,不能叫她小姑娘,這可是個比她老幾十萬歲的小神呢……
“孟婆?”女子見她沒有言語,身子向前傾一傾,好奇的問了句。
“無妨,花神這名字也不錯,雖然天下花神數不清,但我認識只有你這一個,不會混淆。”孟婆擺著手,漫不經心的迴應著她。
“不過我倒是對葉神也好奇,聽說,他是個男子?”
“他?他是個滿肚子壞水的傢伙,你可別學他。”她認真的盯著她,嚴肅了眉眼,“你這個樣子就不錯,溫柔又有智慧。嗯,很不錯,比他強了不知多少倍。”
花神還未說些什麼,聽聞花神降臨急忙來瞧一眼的黑白無常卻毫不客氣的戳穿了她:“花神你別聽她的,葉神在她耳邊嘮叨了一千年,嫌棄她長得老,她自然對他沒有好印象。”
花神饒有趣味的笑著:“所以,他實際上是個心直口快又心善的男子?”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進而沉默著齊刷刷的搖了搖頭:“不,他是個不僅一肚子都是壞水,就連腦子裡也都是壞水的傢伙。”
花神在彼岸花叢中凌亂了。
後來過了數十個千年,孟婆遇到了她感到有趣味的第二件事情。
那便是花神與葉神的相見相知與相戀。
在孟婆的助手看來,能讓孟婆感到有意思的事情,唯有讓她恢復青春這一件,但實際上他低估自己上司的情商。恢復青春於她,本就是早晚的事情,這種水到渠成的事情壓根就不會令她多麼開心。
可她在奈何橋上無聊至極的派發孟婆湯的時候,卻不經意間瞥到那個紅衣女子,似乎在低著頭與花瓣聊著什麼。從她的角度看來,花神是在自言自語,可按對她上萬年的瞭解來看,她是不會無聊到自言自語的。
所以,她認認真真的觀察了她一段時間,終於被她看出了端倪,原來這小姑娘,是在與花瓣中的葉神交談。
她發現這件驚天秘密的時候,嘴角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一抹笑意。用助手的話說,當時她整個人都變得輕快了起來。她覺得,這件事很有趣,或許,這可以作爲無聊陰間生活的一味調味劑。
她終於找到了派發湯水以外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那便是觀察他們倆。
她發現,在外守護的那一方將指尖血滴到花瓣或葉子上,就可以見到對方。有時對方會在沉睡,就只能對著睡顏發呆。可若是對方已醒來,就可以聊上幾句。
她眼睜睜的看著溫柔大方得體的花神變得時而抓耳撓腮,時而無奈望天。又看著本囉嗦嘮叨又腹黑的葉神,變得時而溫柔無比,時而又體貼的要命。
好吧,她承認,在她看到他們臉上洋溢出不可名狀的幸福感時,她羨慕了。
過了幾個千年,她遇到了第三件讓她覺得有趣的事情。而這件事,卻源於黑白無常在幾千年前建立的引魂師機制。
要說黑白無常這倆小神之間的默契度,用心有靈犀也不足表達。經常黑無常心中想了一個主意,不過是瞥了眼白無常,白無常就能立刻領會,接著二小神一個轉身就去實行了,令在場的旁人尷尬不已。
於是乎,在幾千年前黑白無常對視一眼後迅速離開的情況下,孟婆和花神淡定無比的也對視一眼,彷彿方纔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般,繼續聊了下去。
但不過是兩個時辰,黑白無常就跑回來了。一隻興奮的同她們講著引魂師機制,另一隻擬著向閻王申請的文書。
引魂師,顧名思義,便是幫助黑白無常引魂的手下。雖然他們早就向閻王討過手下,但因爲閻王忙於其他事務,並未顧及他們。於是乎,他們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
沒過多久,第一批引魂師就前來找她澆灌鎖魂鏈了。
時至今日她還能記起當日黑無常得意的模樣。
“我們倆是不是很聰明?連這種職位都能想出來,我們果然是最佳拍檔!要說我們倆最大的優勢,莫過於有能力將冥幣變爲陽間的金錢!哈,果然在金錢的引誘下,很多有陰力資質的活人,都順利成爲了引魂師!”
孟婆無奈的點點頭:“是啊,你們多厲害,還能得到閻王批準,賜予每一位引魂師復活的權利。你不知判官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有多想找你們打一架!”
但玩笑歸玩笑,有了引魂師,黑白無常的工作的確輕鬆了不少。孟婆也漸漸的習慣了奈何橋上兩排隊伍的情景,甚至往鎖魂鏈上澆灌孟婆湯也變得遊刃有餘。
可但凡是活人,都會有一顆好奇之心。雖然在第一批引魂師到來之前黑白無常就提醒過她,可她一天下來被問了幾千遍“孟婆你爲何如此年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抓狂了。
“你們作爲引魂師的上司,就不能管住他們的好奇心嗎?”
“不能。”
她差點閃到腰,正要瞪一眼,忽然聽到大老遠傳來的助手的喊叫聲:“婆婆,我招架不住了!”
她立刻青筋暴起的轉過身,邁著憤怒的步子走回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叫我婆婆!我沒你這麼笨的孫子!”
這種日子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對於這句話感到麻木了。
“孟婆你原來不是老太婆啊!”
“與你何干?”
漸漸地,她就以這四個字來回應了。
可是在很多很多年後的某一天,她沉著臉頰垂著眸子無力的爲新任引魂師舀孟婆湯的時候,卻聽到了一種從未聽過的嗓音。因爲太過特別,像是連帶著心臟撞擊一起發出的磁性,令她忍不住,擡起了頭。
“我長得這麼醜嗎?醜到讓你不僅不願看我,甚至還將臉拉的這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