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蕭蕭又坐在酒吧裡,接著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
那個齊鱗怎麼搞的?約好的說十點,都晚了十分鐘也沒來個電話說一聲。怪不得在劇組裡也是經常遲到, 果然就是個沒什麼時間觀念的人。
不過算了, 關鍵還是得靠酒精來麻醉自己, 他來不來有什麼要緊?
她還是先叫了一打啤酒, 拿起一瓶來灌了幾口下去。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看到那上面的名字, 蕭蕭多少露出點厭惡的表情,但最後還是接了電話:“喂,潘導。”
潘導的聲音也有些沙啞:“小沐, 對不住,你也知道……我那個閨女我真惹不起。當初她寫那麼個本子, 我都看出來不像樣了, 可還是得豁出老臉去求人投錢, 賠了那麼多人情也得拍上……”
蕭蕭已經沒心思聽這一籮筐的廢話:“潘導,您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她說以後不許我用你了, 我拗不過她……”
就這事兒啊,還用她說,你當我以後還真會跟著你幹嗎?
聽她半天不作聲,潘導又繼續下去:“不過你別擔心,給你那二十萬是上次那部戲的, 這次的工資我肯定給你結了。而且……我把你推薦給林武了, 他原來也是跟我的副導演, 現在自己單幹了, 我把他電話給你……”
蕭蕭卻打斷了他:“謝謝您潘導, 不過不用了。”
“不用,爲什麼不用?他那班子裡缺有經驗的人, 你去了馬上就能挑大樑,比在我這兒強……”
“我不想幹這行了潘導,我想轉行。”
“轉行?小沐你從大學到現在這麼多年,現在轉行這不是都白費了嗎?”
“我知道,可我幹夠了,不想幹了……”
差不多得了潘導,再說兩句,說不準我真要憋不住罵娘了。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可教出那麼個閨女,你真該好好反省一下!
潘導嘆一口氣:“唉,算了……那隨你吧,反正我跟林武說過了,一會兒把他電話也給你發過去,你要是回心轉意了,隨時聯繫他。”
蕭蕭連句謝謝也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wωw◆ Tтka n◆ co
怎麼可能再幹電視這行呢?再在這行裡幹下去,再遇見他還不是早晚的事?到時候,要怎麼來彼此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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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點歌,臺上的歌手唱著的不再是和昨天一樣的頹廢風搖滾樂,而成了《沒那麼簡單》:
“沒那麼簡單,就能去愛別的全不看,變得實際,也許好也許壞各一半。不愛孤單,一久也習慣,不用擔心誰也不用被誰管。
……幸福沒有那麼容易,纔會特別讓人著迷,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曾經最掏心,所以最開心,曾經……”
好像是又有人在心上狠狠捶了一下似的,眼淚再次不停歇地流了下來。
就在胡亂抹著臉上淚水的時候,有個人走過來坐到她旁邊的座位上。
“晚了這麼半天才來,你還真夠……”話說到這兒,擡起頭看清身旁的人,她突然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以前光知道我媳婦心眼好,可沒想到她真拿自己當救世主哪。自己什麼都不要都行,就想著讓別人好。我知道她是爲我好,怕我受苦,怕誤了我的大好前程。而且……那天還問我如果不演戲還能幹什麼,我到這時候才明白。要早知道她是怎麼想,我真該……狠狠揍她一頓。”
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他的話還是讓她差一點笑出來。
“你是不是真當家做主成習慣了,連這種事都要替我做主?那麼大的事不跟我說,自己就做決定把我賣給人家了,你拿我當什麼啦?”
她臉色又變得尷尬起來,確實……這對他實在不夠尊重。
“而且……一點腦子都沒有,她說她爸是玉皇大帝,你就真信呀?我今兒中午剛把她打個生活不能自理,轉過頭那邊合同都簽好了……”
“什麼……你真把她打得……”
“噗”,他又笑出來:“說什麼信什麼,你怎麼就這麼實誠?怪不得讓人家騙得一愣一愣的。”
她的表情又變得茫然,接著開口時聲音竟有些朦朧:“你知道嗎?其實我小時候……養過一隻小貓。長得特別漂亮,眼睛綠得……我那時候聽說吃貓糧比吃自己做的飯好,就想要給它買貓糧。可我爸媽不同意,說我們家不富裕,後來我賭氣,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它買貓糧……”
他不明白她爲什麼這時竟會想起這樣的陳年往事,也不知如何作答。所以儘管是她停下來緩一口氣,他也不知該怎麼接話,只是等著她自行繼續。
“可我每個月的錢就那麼一點,能給它買的,也就是最便宜最低檔的貓糧。後來那小貓死了,送到醫院都沒治好……腎結石……醫院告訴我說,就是因爲那些低檔貓糧用的原料都很差,還有太多添加劑……”
說到這兒她又流下眼淚,他沒有替她擦去眼淚,卻是抓住她一隻手。
“我後來……再也沒養過貓。因爲我明白一個道理——不能對愛負責,不能給它最好的,就寧可不要愛……不過,我也可能錯了吧……因爲心裡真的好疼……”
“笨丫頭,你錯得也太離譜了!”他一邊說一邊擡手替她抹去臉上的眼淚,“你以爲對我來說什麼才叫最好的?錢不是,什麼錦繡前程也不是,你纔是……你知道我原來抽菸抽得多兇嗎?拍一次夜戲沒有半包盯不下來。可聽封嵐說了你不抽菸,知道你肯定也不愛聞煙味,我連打火機都扔了!還有我小時候,有一次我媽做菜的時候,我趁她沒看著把鍋扒翻了,那一鍋熱湯都澆到我腳上了。從此以後她就再也不準我進廚房,我也是看見煤氣竈就心裡打顫。可爲了能做菜給你吃,我也豁出去了……”
她臉上的眼淚,反而越抹越多起來。
“媳婦,我只有爲了你一個人纔會這麼努力,纔想變得更好……要是沒你,我做那麼多還有什麼用啊?”
她撲到他懷裡,眼淚又是毫無顧忌地流出來,可這次的淚跟以往的味道都不同。再沒了苦澀,只有幸福……
“媳婦,咱回家吧……家裡的錢現在全在你那兒了,你不跟我回去,我可就連飯都吃不上了!你不會眼看著我餓死吧?”
她又怎會有其他答案?只有把他抱得更緊,而後在他的懷中用力點了點頭。
“不是,這點頭什麼意思啊?是說你要跟我回家,還是說要眼看著我餓死呀?”
她又是抽抽搭搭著笑出來:“廢……廢話……又跟我耍貧嘴……還說什麼錢全在我這兒,我不回去就餓死你,我就不信你一點錢都沒留。”
“留了,就留了九塊錢,剛好夠咱們明天去領證。我可上了四點的鬧鈴,咱們一早就起來,到那兒是第一個。”
“四點……你急成那樣幹嗎?合著我比在劇組起得還早?”
“我能等到明天早上,沒想著今兒晚上就把門砸開自己翻出來本子蓋個戳就不錯了。不過……等著這點工夫也不能浪費,咱們正好趁今天算算我上限到底是幾回,說不準……那鬧鈴都沒用……”
她又啐他一口:“呸,你每天不說這種話是不是就活不下去?”
“哪兒的話,沒有這媳婦纔是真的活不下去。”
“哼,馬屁精!”
“真不是……真是離不開你,媳婦……”
而後就是一個深深的擁吻,似乎是要以此作爲對這句話的最有力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