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拍的是外景戲,第一個機位是大景,三位演員都要在鏡頭前面表演。
最後潘導(dǎo)喊一聲:“停,這條過了。”
另外那兩位助理都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那幾名演員。
接著,將手裡的水杯交到演員手裡。
原來是這樣啊!以前當(dāng)副導(dǎo)演的時候只顧認(rèn)真記場記,從來沒有留意過導(dǎo)演喊了停機以後會發(fā)生什麼。
蕭蕭恍然大悟,也開始從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里翻找那個保溫杯。
總算找到了!蕭蕭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轉(zhuǎn)過身,薛公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身後——現(xiàn)在該說是面前了。
你是屬貓的嗎?怎麼走道連點聲都沒有?
薛公子接過了她手中的保溫杯。接著擰開杯子蓋,將裡面的水倒進杯子蓋中,水還在冒著騰騰熱氣,他從容地吹一吹,用有如飲茶的方式慢慢品著。
唉,果然是連喝水都這麼有腔調(diào)呃!
等他喝完了蕭蕭又接過來,剛要扣上杯子蓋又被他攔住:“蕭蕭,你沒帶水來?要是渴了就用我這個杯子喝點水吧。”
“我?不用不用,那兒有一次性紙杯……”
“老用一次性紙杯對身體不好,你可以直接就著杯子喝,我用杯子蓋,沒關(guān)係,我不嫌你。”
我嫌你好不好!
不過這種話以蕭蕭的性子絕對說不出來,她只是默默把杯子扣上。
第二個機位開拍,正好是對著薛公子的那個機位,另外兩名演員只負(fù)責(zé)鏡頭外的站位,讓薛公子知道視線應(yīng)該對著什麼角度。
導(dǎo)演喊停後,蕭蕭也想學(xué)另外那兩個助理的樣子衝上去送水,卻見薛公子已經(jīng)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那好吧,蕭蕭拿好了杯子在原地等著。
薛公子還是接過水杯,照舊很有腔調(diào)地補足了水分。
“蕭蕭,你覺得我這次表演得還行嗎?過得去嗎?”
“啊?我覺得?爲(wèi)什麼問我?”
“你跟著潘導(dǎo)拍過那麼多戲,什麼樣叫演得好什麼樣叫演得不好,應(yīng)該心裡很有數(shù)了吧。那你覺得我演得怎麼樣?”
說實話,算不上多好。不過主要毛病或許不是出在薛公子身上,只是臺詞、劇情設(shè)計太過粗糙沒有個性了,再加上沒有全部的劇本,究竟人物性格是不是僅僅如此,以後會如何走向,連薛公子本人還不清楚吧?這樣太多缺陷的劇本根本不可能讓演員發(fā)揮出高水平。
不過蕭蕭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只能繼續(xù)沉默,低著頭在手中轉(zhuǎn)動那個保溫杯,好像憑她的意念就能讓那個杯子開出花來。
“我就知道,果然不能算好吧。”薛公子聲音裡還是透出幾許失落。
“啊,那個……不是說您的演技,關(guān)鍵是劇本……”
“劇本有缺陷?你也這麼想是吧?我以前聽說潘導(dǎo)指導(dǎo)的全都是佳作,沒想到這次竟然會讓我趕上這麼一部……”
蕭蕭無法應(yīng)合,總不能真的說“不知道這回潘導(dǎo)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吧。
“不過算了,誰叫你在這個劇組裡,我倒是希望……這部戲最後根本審不過,要不被觀衆(zhòng)看到都會覺得我又降了一個檔次,從此男版‘花瓶’的定位就擺脫不了了。”
真是個怪傢伙,寧可自己演的戲?qū)彶贿^,這是多麼陰暗的心理啊!反正你拿到片酬了,就不管人家能不能播,投資方能不能換回收益了對吧?
不過……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希望審不過前頭,他說什麼來著——“誰叫你在這個劇組裡”?他是什麼意思?
蕭蕭擡起頭想問,導(dǎo)演卻在這時再次宣佈各人就位。
薛公子也轉(zhuǎn)身走過去。
蕭蕭的心臟又在撲通撲通跳。
其實就算他不走,她也未必有勇氣問。
他的表示,簡直是越來越明顯了。
就算沐蕭蕭不是情場老手,可也不是木頭疙瘩傻大姐。他都這麼說了,還能說一切都只是她單方面的自作多情,是美麗的誤會嗎?
可是……爲(wèi)什麼……小墨再一次在腦海中出現(xiàn):“還有什麼爲(wèi)什麼?就是想逗你玩唄,我看你敢上當(dāng),你上當(dāng)我就跟你絕交!”
對啊,其實……這個帥哥有多深情,根本沒辦法驗證,只不過都是他單方面的供詞。但小墨,實實在在是爲(wèi)她著想爲(wèi)她考慮的好友啊,沒道理不信她反而就這麼輕易相信這個劣跡斑斑的花花公子吧。
當(dāng)然,還有那個像是神的啓示一樣的夢。
花有多美,拿花的人就可能有多危險。
所以……還是要記住那三件事:拒絕、拉開距離、保持頭腦清醒。
不過,想得太多,不只是頭腦有些累,甚至覺得有點口乾舌燥。
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蕭蕭擰開杯子蓋,喝了一大口水。
呀,好燙,她把舌頭都伸出來緩解被燙到的疼痛。
然後她就看見,此時只是負(fù)責(zé)給莫琳站位的薛大公子,扭過頭來看著她笑得很高興。
討厭,有那麼可笑嗎?又看到我出洋相你感到很爽吧?
不過蕭蕭突然靈光一閃明白過來:杯子!他開始說讓我用,我還說不用,可剛纔想得太入神竟然忘了……
心中一陣緊張手一鬆,蕭蕭拿著的那個杯子直接掉到地上。
“蕭蕭!”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薛公子已經(jīng)一聲驚叫朝她衝過來。
蕭蕭聽到導(dǎo)演氣惱地喊了一聲停,聽到其他人亂哄哄的聲音,然後才感覺到:好疼!
杯子掉到地上,裡面滾燙的水全都澆在她腳面上。
現(xiàn)在已是春天,不算熱但是也早已沒了寒意。人們穿的是單衣,蕭蕭腳上穿的也只是雙帆布鞋。
所以,那些開水滲透鞋面打溼襪子,接著就輪到她的右腳遭殃了。
“沒事吧,蕭蕭,怎麼樣?”
然後……薛公子乾脆是直接把她抱到椅子上,脫下了她右腳的鞋襪。
看到那通紅的腳面,他更是聲音裡充滿了心疼:“誰有……燙傷藥?莫琳……封嵐,你們有沒有?”
莫琳的助理打開箱子遞上一管藥膏,薛公子擰開擠出一點,趕忙塗抹在蕭蕭那開始微微腫起的腳面上。
冰涼的藥膏觸到火辣辣疼痛的皮膚,蕭蕭的眼淚差點流下來。
但那並不是因爲(wèi)疼痛。
大概除了爸爸以外,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這樣緊張她、心疼她。
何況是這樣一個早就讓她心動過那麼多次的超級帥哥?
可是,剛剛從那種強烈的感動中回過神來,蕭蕭擡起頭就看到自己被那麼多人包圍在中央。
而且,那些人的眼神,該怎麼形容呢?
嫉妒、驚詫、不甘心——自然是屬於女性的。
不屑、納悶、猜不透——所有人好像都是如此。
納悶猜不透自然是不知道這個相貌平平的小助理究竟?fàn)?wèi)什麼能得這位超級偶像的青睞。
至於不屑……是不是認(rèn)爲(wèi)他們兩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guān)係……所以才能讓他這麼關(guān)心她?
蕭蕭一驚之下趕忙把腳收了回來:“我自己來就好,薛先生。”
後面那三個字特別加重了強調(diào)。
薛公子茫然擡頭,表情中寫滿了驚詫。
但蕭蕭還是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藥膏:“我沒什麼大事兒,薛先生,還是別耽誤大家的時間,趕緊開拍吧。”
薛公子彷彿這時纔看到周邊站的這一圈人,然後還是站起身來:“哦,不好意思。”
他的眼睛茫然一掃,也不知是在向誰道歉。
周圍的人也漸漸散開來,薛公子走回到潘導(dǎo)跟前,儘管聽不太清,蕭蕭還是能感覺出來他多半是在向潘導(dǎo)道歉。
不過看起來潘導(dǎo)並沒有深究責(zé)怪的意思,只是一切繼續(xù)進行。
腳還是在疼。襪子全溼了,再穿上也是受罪,何況腳已經(jīng)有點腫,乾脆就那麼光著腳趿拉著那隻鞋。
探身撿起那個被一直扔在地上根本沒人顧得上去管的保溫杯,裡面的水流掉了大半,只剩一點,不過杯子口也髒了,總得洗乾淨(jìng)了再接點水給薛公子備著吧?
可是剛剛站起來,右腳還是一陣疼痛,蕭蕭只能再次坐下。
這時候一直沒有露面的小柏哥竟然也從賓館趕了過來,湊近她低聲說道:“沒事兒了吧蕭蕭,薛公子緊張得要死,讓我趕緊過來看著你。”
哦……怪不得剛纔看他開拍前還特意請導(dǎo)演稍等一會兒打了個電話,原本拍戲期間怕干擾設(shè)備,演員們?nèi)紤?yīng)該關(guān)掉手機的,蕭蕭還在想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要現(xiàn)在打不可。
其實……不過就是被熱水澆了一下,哪有那麼嚴(yán)重?
不過,小柏哥來得也正好:“小柏哥,麻煩你去幫薛公子把這個洗一洗再接點水好不好?我現(xiàn)在腳還是有點疼。”
“沒問題沒問題,你好好歇著。”
然後,等到這一個鏡頭再拍完,薛公子授意小柏把蕭蕭送回房間去歇著。
“蕭蕭啊,你還真是……我從來沒見薛公子對誰這麼好過。”扶著蕭蕭回去的路上,小柏的嘴也沒閒著。
“沒有嗎?他不是對每個女孩都這麼獻(xiàn)殷勤,要不哪來那麼多緋聞?”
“唉,這個事兒挺複雜,你不如自己去問他吧。”
“問他?這跟我有什麼關(guān)係?”
“你看不出來他對你有意思?連我都看出來了。”
“我有哪點能讓他看上的?”
“這個……我也是納悶……”
嗚嗚嗚……小柏哥,你是不是也非得跟潘導(dǎo)一樣這麼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