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頓打量著托馬斯,問道:
“你對松樹煤礦很瞭解?”
托馬斯拍著自己單薄的胸膛,說道:
“別看我現(xiàn)在只有十二歲,我從六歲半開始,就跟著父親一起下礦洞,每天在礦井裡至少待十四個小時,我對那裡再熟悉不過?!?
他壓低聲音,對兩人說道:
“礦井越深處,礦洞越狹窄,大人們需要爬著前行,我們行動起來會方便很多。”
“我小時候比同齡人都矮小,在礦洞中穿梭容易,經(jīng)常負責前往不同礦洞傳遞消息。”
“尊貴的先生們,不是我自誇,絕大多數(shù)礦工,都只在特定的礦洞工作,像我這樣瞭解所有礦洞的可不多。”
吳常詫異地看著托馬斯,托馬斯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骨架瘦小,他一直以爲對方只有七八歲,沒想到托馬斯已經(jīng)有十二歲。
在他所在的現(xiàn)實,他還沒進入深淵遊戲前,鄰居家十二歲的小男孩,個頭已經(jīng)超過他不少,直逼一米八五,肩膀頂他一個半寬。
不過想來也對,孩子在發(fā)育期,只有食用大量肉蛋奶,補充足夠的蛋白質(zhì)和鈣,才能令身體成長迅速。
格里姆蘭的貧民窟,能穩(wěn)定一天兩頓黑麪包配土豆泥都不容易,肉蛋奶那可是中產(chǎn)階級才能享受的特權,托馬斯瘦小到這種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相比於吳常,雷文頓對於礦場的瞭解更多,聽到托馬斯的自我介紹,眼睛頓時放出光來。
他取出一金鎊面額的紙幣,放在托馬斯面前,說道:
“你如果能提供足夠有用的消息,它就是你的?!?
托馬斯嚥了口唾沫,眼中浮現(xiàn)出對金錢的渴望,之前他試圖偷雷文頓皮夾時,因爲皮夾裡有這張紙幣,判刑時就足以讓他這輩子回不來斯蒂蘭。
但面對紙幣,他還是背過手,搖頭道:
“不,先生,你們救了我姐姐的命,這錢我不能收?!?
吳常說道:“救你姐姐,是神明的意思,提供松樹煤礦廠的消息,是替我做事,這兩件事之間沒有聯(lián)繫?!?
見吳常這麼說,托馬斯才小心地說道:
“先生,那我先提供您需要的信息,如果真派上用場,我再收您的錢?!?
吳常點頭道:“可以。”
雷文頓打開懷錶看了一眼時間,說道:
“時間來不及了,你能不能和我們?nèi)ヒ惶怂蓸涿旱V?”
托馬斯說道:“當然可以!”
回到屋內(nèi),托馬斯和格蕾說出去一趟,今晚估計會回來晚些。
格蕾有些擔心,卻並沒有阻止,也沒有詢問原因,只是說路上小心。
房間外,艾琳也結束了今天的救治。
得知艾琳將要離開,貧民窟的居民們自發(fā)清理道路,在擁擠混亂的貧民窟中,騰出一條暢通的車道。
有些事情能演戲,有些事情卻做不得僞。
住在貧民窟的大多是底層民衆(zhòng),他們?nèi)鄙僖娮R,但並不少見人情冷暖。
艾琳在救治他們時,完全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她平等地面對每一個人,也平等地給予所有需要幫助者關切。
哪怕只是圍觀者,也能從艾琳身上感受到,對方是拿他們當作平等的生命,而不是廉價的耗材,或者骯髒的寄生蟲。
別說是上流社會的貴族先生小姐,就連工廠中的管事,路邊的警察,甚至許多人的親生父母,都未用這種態(tài)度去與他們相處。
有些人甚至在見過艾琳之後,才從麻木中暫時清醒,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一個人,一個和貧民窟外住民相同的人。
但凡見證過艾琳舉動的人,都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儘管他們是第一天聽說永光教派,根本不瞭解這個教派是什麼,還是成爲了永光教派虔誠的信徒。
原因很簡單,能夠讓聖人般的艾琳小姐都爲之相信,那永光教派一定不會有問題。
雷文頓駕駛馬車離開貧民窟的時候,空地上的神蹟之樹已經(jīng)生長到一人高,艾琳再來個兩三次,恐怕都能連通大型神國了。
馬車順著希爾斯河一路向東,他們離開格里姆蘭市區(qū),順著郊區(qū)泥濘的土路又行駛了二三十分鐘,視野盡頭開始出現(xiàn)一座城鎮(zhèn)。
吳常疑惑道:“那裡就是松樹煤礦?”
托馬斯回答道:“先生,那裡是松樹礦村,是礦工們休息的地方,煤礦還在更東邊。如果沒有發(fā)生爆炸案,我應平時也住在這裡。”
“但爆炸案發(fā)生後,警察廳封鎖了整個煤礦,工友們一起去城裡抗議,爆發(fā)了大面積暴力衝突?!?
“我本來也該參加抗議的,但他們嫌我太瘦小,就讓我回家,只做些替他們傳信的工作。”
雷文頓對吳常說道:
“還記得辦公桌上那份文件嗎?文件上提到的事件,就是那次工人運動?!?
雷文頓提到的文件,是羅恩首相遇刺時,擺在他辦公桌上正在查看的文件。
“那場抗議的效果很差,引發(fā)了大規(guī)模暴力衝突,死傷者超過五十人。”
托馬斯在一旁說道:
“是的,前去抗議的大家,有很多都被關了起來,剩下的人和其他工人混到了一起,加入了一個什麼選舉運動?!?
雷文頓在一旁提示道:“憲章運動。”
托馬斯說道:“對,就是憲章運動,他們之前還讓我送過信。”
“抗議運動過後,松樹礦村便經(jīng)常遇到騷擾,大家便暫時搬離了村子,等到礦場重開再回來。”
說話間,馬車已經(jīng)來到礦村附近。
松樹煤礦,是斯蒂蘭本土規(guī)模最大的煤礦,礦工人數(shù)超過三千人,單獨煤礦的年產(chǎn)量,佔據(jù)全國總產(chǎn)量的0.3%。
三千煤礦工人和其家屬,大多居住在松樹礦村。
鎮(zhèn)子規(guī)模的礦村內(nèi),此刻只有零散的燈光亮著,滿是死寂。
如果從礦村臨時找人,還真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幫手。
馬車在距離松樹礦場一千米的地方停下,松樹煤礦雖然發(fā)生爆炸,但被炸燬的礦道只是其中一部分。
格里姆蘭警察廳擔心發(fā)狂的礦工們炸塌其餘部分,便將松樹煤礦保護性封鎖起來。
再向前,就會撞到封鎖煤礦的警察。
停下馬車,雷文頓向托馬斯說出他們此行的目的,調(diào)查松樹煤礦爆炸案。
雷文頓給了托馬斯兩個選項,一是幫助他們,調(diào)查爆炸案的真相。
二是留在馬車內(nèi),當作今晚什麼都沒發(fā)生。
聽到調(diào)查松樹煤礦爆炸案,托馬斯先是一驚,隨後很快調(diào)整過來。
他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詢問道:
“尊貴的先生和小姐,我願意幫助你們,我也確實知道一些事,但我不清楚,你們想調(diào)查的是哪些?!?
吳常和雷文頓對視了一眼,他們從托馬斯的反應中能看出,這小子居然真知道一些關於煤礦爆炸案的內(nèi)幕。
之前叫上托馬斯,只是爲了進入礦洞時,多一個地下的導遊,如果托馬斯能提供重要的情報,那簡直是意外之喜。
吳常給了雷文頓一個眼神,示意雷文頓按照他的計劃繼續(xù)調(diào)查。
雷文頓停頓片刻,說道:
“托馬斯,你知不知道煤礦主的辦公室在哪?”
托馬斯點頭道:“知道,我可以帶你們?nèi)ィ ?
四人輕手輕腳,向著礦場內(nèi)摸去。
吳常靠著強大的靈感,輕鬆帶幾人找到封鎖的漏洞,鑽入礦場辦公區(qū)。
路過一名打瞌睡的警察時,雷文頓悄聲靠過去,沒見他有什麼動作,便將警察腰間的一大串鑰匙摘了下來。
全程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也沒有讓半睡半醒間的警察感到異常。
其動作之行雲(yún)流水,手法之隱蔽穩(wěn)定,向托馬斯展示著,什麼纔是優(yōu)秀的盜竊技能。
托馬斯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小星星,吳常則目露古怪,暗道這傢伙指定有什麼副業(yè)。
返回衆(zhòng)人身邊,雷文頓用氣聲對吳常說:
“別用看嫌疑人的眼光看我,這只是偵探調(diào)查時的必備技能?!?
四人順著托馬斯的指引,很快來到一間不起眼的辦公室前。
雷文頓從帽子內(nèi)側取出一根鋼絲,熟練的插入鎖孔,感受著內(nèi)部的構造。
隨後他打量了鑰匙串一眼,便從中選出一把鑰匙。他將鑰匙捅入鎖眼,輕輕一擰,辦公室門應聲而開。
“這也是偵探必備的技能?!彼_辦公室門,向幾人比出一個請進的手勢。
進入辦公室內(nèi),吳常說道:“我第一次知道,偵探是一個無惡不作的職業(yè)?!?
雷文頓打量著周圍,說道:“那說明你對偵探不夠了解?!?
吳常問道:“瞭解以後就會有所改觀?”
雷文頓聳了聳肩,“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對偵探足夠了解,就不會現(xiàn)在才說出這句話?!?
在蒸汽魅影副本,信息只能通過手寫,記錄在紙質(zhì)賬本上。
爲了安全保存賬本,賬本通常會保存在礦場主認爲最安全的地方。
雷文頓四處敲敲打打,很快在辦公室靠牆的櫃子上發(fā)現(xiàn)暗格。
打開暗格,裡面放著一個沉重的保險箱。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工具包,說道:“稍等,打開它需要多花費一段時間。”
吳常搖了搖頭,來到保險箱面前,問道:“它是普通保險箱嗎?”
雷文頓點頭道:“是普通保險箱,不包含任何超凡技術?!?
“但這種保險箱十分棘手,它內(nèi)部隱藏著火藥,一旦強行開鎖,觸動機關,就會導致內(nèi)部材料損壞。”
吳常說道:“我也沒說我不會開普通鎖?!?
雷文頓詫異地看向吳常,他將手中的工具包向前一推,問道:
“你的意思是,你很擅長開保險箱?我聽說新世界那邊由於盛產(chǎn)黃金,保險箱做得格外堅固,但我記得你在那邊乾的是正經(jīng)生意。”
吳常沒有去接手工具包,而是裝模作樣道:
“萬能的永潔之光,您忠誠的信徒遇到了困難,需要您降下神威,幫我打開面前的保險箱門。”
神蹟之樹已經(jīng)在貧民窟紮了根,讓他不需要取出神蹟之樹本體,也能發(fā)動神蹟之樹的能力。
要知道,神蹟之樹在變成神國之柱前,作爲虛僞神蹟,它最大的作用,便是滿足使用者的力量。
伴隨著淡淡的光芒,面前的保險箱應聲而開。
雷文頓嘴巴張大,眼睛瞪得溜圓。
不是,開保險箱,還能請求神明幫忙出手嗎?
又能降下神蹟治癒窮人,又能幫助信徒打開保險櫃,你要是不說,我還以爲祂是哪來的俠盜呢。
他將手中的工具包迭好,塞回胸口,喃喃道:
“這下不得不信仰永潔之光了?!?
在雷文頓看不到的地方,艾琳捏了吳常一把,對於他敗壞自己名聲一事十分不滿。
她通過精神溝通向吳常問道:“都怪你,如果哪天我收到信徒打開保險箱的祈求該怎麼辦?”
吳常露出討好的笑容,說道:“那你就狠狠降下神罰,也算爲民除害了。”
正如雷文頓所想,保險櫃中放著兩本賬本,他翻開賬本,只是看了幾眼,便饒有興致地說道:
“一個煤礦,不僅用了可能自毀的保險箱,賬本還使用了加密處理,有趣?!?
吳常湊了過去,說道:“你能解開嗎?”
雷文頓打了個激靈,問道:“永潔之光冕下,不會連賬本都能幫忙破譯吧?”
吳常搖了搖頭,永潔之光不行,神蹟技能進冷卻了。
雷文頓慶幸道:“那就好,看來偵探暫時不會被替代。”
“破譯賬本很容易,我調(diào)查過礦場主,他是個典型的商人,並不是多聰明的傢伙?!?
“他爲了保證破譯的穩(wěn)定性,一定會將破譯的線索放在身邊?!?
雷文頓豎起食指,依次在書架上劃過,最後停留在一本《蒸汽機在煤礦的應用與維護》上。
松樹煤礦是斯蒂蘭最大的煤礦,煤礦場主頻繁往來於交際和應酬,真正出現(xiàn)在礦場的時間並不多,辦公室內(nèi)的書架,更多是裝飾作用。
可是在裝飾作用的書架上,偏偏這本書看上去更舊一些。
“一個能讓礦場發(fā)生歷史級爆炸的管理者,可不會花那麼多心思,在如此基礎的知識上?!?
他抽出書本,打開其中一頁,果然能從中看到奇怪的標註。
“正如我想的那樣,有了它,破解賬本要不了多少時間。”
吳常誇獎道:“不愧是格里姆蘭第一偵探,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還好雷文頓說得夠快,要不然他就出手了。
永潔之光雖然現(xiàn)在不能破譯賬本,但全知水晶可以。
雷文頓破解的速度很快,他僅用了十幾分鍾,便看出了賬本的異常。
他翻動著賬本,說道:
“我只破解了賬本的一部分,但有一點可以確認,松樹礦場的利潤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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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常問道:“哪方面有問題。”
雷文頓說道:
“松樹煤礦的賬本中,將淺層煤和深層煤的利潤分開計算。其中淺層煤的利潤,與其他煤礦比起來,沒有太多區(qū)別?!?
“但在深層煤部分,利潤不僅高於淺層煤,甚至還超出了幾倍,這絕對有問題?!?
對上吳常迷茫的雙眼,雷文頓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團長聽不懂,便解釋起來。
深層煤開採難度高,打礦洞更困難,消耗的成本高。
有人做過覈算,開採一噸深層煤,光是蒸汽機消耗的煤就需要0.6到0.8噸。
與之相比,淺層煤開採難度小,每噸淺層煤,只需要消耗不到0.1噸煤。
這還只是計算了能源消耗,沒算更長的人力成本,以及更高的維護成本。
和淺層煤相比,深層煤根本不掙錢。
要想深層煤的利潤超過淺層煤,松樹煤礦超過九成的礦工,都需要放著淺層煤不管,進入深層煤礦,這顯然不合理。
雷文頓看向托馬斯,說道:
“據(jù)我所知,松樹煤礦的淺層煤含量巨大,遠未到瀕臨枯竭的程度,我想松樹煤礦的人員分配,應該不會是這種模式?!?
托馬斯微微低頭,小聲說道:
“先生,正如您所說,我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礦工,都停留在淺層礦洞。”
雷文頓微微點頭,說道:
“那就對了,對外顯示的信息中,松樹煤礦也只是配合格里姆蘭大學研究深層煤開採技術,爲將來的轉(zhuǎn)型做鋪墊,而非將注意力轉(zhuǎn)到深層煤的開採?!?
“這種情況下,深層煤的利潤高過淺層煤,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在煤礦深層,挖到了其他東西?!?
“他們挖到的東西是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托馬斯?!?
托馬斯臉上露出緊張之色,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相。
吳常說道:“不用擔心,我們並不是警察廳的人,我們也不在乎爆炸案以外的任何事,更不在乎你在其中做過什麼?!?
托馬斯見吳常出聲,便放鬆下來,他深呼吸一口氣,來到煤礦場場主的辦公桌前,將辦公桌上黃銅製作的太陽擺件拆開,取下上面代表太陽的黃銅球體。
他扭開黃銅球體,從中取出一塊黑色礦物,礦物表面閃爍著光彩,呈現(xiàn)出五彩斑斕的黑。
“先生,他們在深層挖到的東西是,煤精。”
雷文頓聽後,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而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松樹煤礦能引來這麼大事端,裡面一定有問題?!?
吳常聽得雲(yún)裡霧裡,他沒有直接詢問發(fā)生了什麼,而是從托馬斯手中接過黑色礦物。
礦物入手發(fā)輕,比一般煤礦更輕,裡面感覺不到超凡能量的存在,深淵遊戲也沒彈出道具彈窗。
重要的東西卻沒有提示,這在蒸汽魅影副本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他佩戴上國王徽章,果然在礦物上看到了不尋常的信息。
「道具名稱:煤精」(國王徽章解鎖)
「道具類型:特殊」
「道具說明:煤精中蘊含特殊能源,可以大幅度增加熱效率,是最適合超凡蒸汽機的能源之一。」
「備註:該煤精由超凡提純機制造而成,該機械由斯蒂蘭獨有的礦物提純技術製造而成,是工業(yè)皇冠上璀璨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