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不敢多言,靜悄悄地退回到一旁,張國臣的指甲狠狠地摳進泥地之中,眼淚不斷地掉了下來。
而他卻還不知道,這一場大火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張府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失火的地方了,蓉兒小心翼翼地朝門口看了看,急忙跳下地憑藉記憶轉(zhuǎn)動開關(guān),將賬本拿了出來。
沈嘉無聲地推門而入,恰好撞見了蓉兒一頭秀髮披下來,香肩微裸著,正墊著腳取出厚厚一摞賬本。
她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來,將賬本遞到沈嘉的手裡:“這就是你要的東西。”
沈嘉看著她白皙的胸口,感到渾身氣血上涌,滿臉通紅。
他將頭偏到一邊去,同時伸手從她口中接過賬本,頗有些彆扭地說道:“我們趁亂趕緊走吧。”
蓉兒低聲笑了一笑,反問道:“走?張府守衛(wèi)森嚴(yán),即使是在這種時候,你我兩個人一起走也還是太難。”
看著她那視死如歸的表情,沈嘉皺了皺眉:“走吧,我有信心把你帶出去!”
“可我要說我不願意走呢?”蓉兒擡起了清麗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視著他:“我的心願已經(jīng)達成,相信要不了多久,張國臣一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頓了一頓,繼續(xù)說道:“我終於可以不再淪落風(fēng)塵,堂堂正正地去見我的爹孃了。”
沈嘉皺著眉頭,痛心疾首地說道:“沒有人要你非要死不可,你大仇得報,正是好好活下去的機會!”
“你不會懂的!”蓉兒的臉突然變得憤怒起來,她冷冷丟下這一句話後,擡眼怒瞪著沈嘉:“你到底走不走?不然我會喊人過來的,一!”
沈嘉還想再說些什麼來勸勸她,可蓉兒面色一冷:“二!”
他面露難色地看了看她,終於艱難地轉(zhuǎn)過身去,施展輕功,飛身上了房樑。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蓉兒悽然一笑,拿出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火油和引子,姿態(tài)優(yōu)雅地點燃了房間中的地毯……
火勢還在蔓延著,甚至牽連到別的院子,已經(jīng)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張國臣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臉呆滯地坐在廢墟的外面。
過了片刻,一個下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老……老爺,書房也著火了!”
張國臣聽了,急忙站起身來,定睛一看,書房可不是已經(jīng)著起了熊熊大火麼?
他遲疑了片刻,突然猛地一拍大腿,用盡了全身力氣拔腿往火場跑去。
等他趕到的時候,那裡基本上已經(jīng)變成了一攤廢墟。
張國臣身子向後一仰,有氣無力地跌坐在了那裡,擡起拳頭重重地往自己胸口敲著,口中含混不清地說著:“完了!一切全完了!”
“老爺,大少爺騎了院子裡的馬,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不見了……”小廝在一邊硬著頭皮補充道。
沒想到只是一夜的功夫,張國臣就失去了他所有的一切。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已經(jīng)是一團火了的書房,斬釘截鐵地說道:“傳令下
去,即刻封鎖隨州城,一隻蒼蠅也不能給我放出去!”
“這個賤人!”他對著書房大吼道,沒想到他千防萬防,最終還是沒能防過了這個弱女子。
可他這個時候下令還有什麼用呢?沈嘉早已連夜騎上了快馬,向著都城而去了。
軒轅褚吩咐破風(fēng)去守著大門,自己在中庭一邊對月獨酌,一邊等著沈嘉的到來。
一直到後半夜,天將要亮起的時候,破風(fēng)終於帶著沈嘉走進屋裡來。
沈嘉的鼻尖,臉頰上都沾染著深灰色的炭,可想而知,昨天一夜有多驚險。
他抱著一個包裹,裡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的全是證據(jù),但軒轅褚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一點開心的情緒。
“你怎麼了?”軒轅褚給破風(fēng)使了個眼色,破風(fēng)將他手上的東西接過來,默默放到一邊去。
“我走時要帶蓉兒姑娘出來,但她卻是打死都不肯。”沈嘉十分沮喪地說道。
軒轅褚嘆了一口氣,當(dāng)初自己見她的時候就覺得這一定不是尋常女子,沒想到她不光身世很可憐,爲(wèi)人還頗有一番傲骨。
“人各有志,有些東西你也無法左右。”軒轅褚緩緩擡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沈嘉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發(fā)一言。
軒轅褚將包裹打開,取出了其中的一本賬冊翻了翻,發(fā)現(xiàn)那上面詳盡地記載了這些年來張國臣每一筆的金錢來往,如果有了這個,不愁不能把他治罪了。
但是翻著翻著,軒轅褚發(fā)現(xiàn),其實張國臣全部的身家財產(chǎn)並不在他的府上,他似乎把收到的賄賂換成黃金,藏在某個地方了。
若是能找到他藏匿黃金的地方,那對於案件的偵破就會更加順利!
軒轅褚啪地將賬本合起來,看向前方,眼中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我決定要再去一趟隨州!”
“爲(wèi)什麼?”沈嘉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證據(jù)已經(jīng)全部掌握在王爺手裡,而一出什麼事,張國臣就會立刻將矛頭對準(zhǔn)王爺,隨州現(xiàn)在是十分危險的一個地方,這麼淺顯的道理,王爺難道還用我告訴嗎?”
“富貴險中求。”軒轅褚滿不在乎地笑笑:“我要讓他知道,動我軒轅褚的人是什麼下場!”
在隨州城內(nèi),張國臣的種種放肆舉動還歷歷在目,軒轅褚的眉頭輕輕蹙起,張國臣這麼的狗仗人勢,他也少不得要還給他一份大禮了!
“你要找那批黃金?”沈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話中所指,他緊緊蹙起眉頭,看著軒轅褚。
此時他的眼中閃著細碎的光,那是在看到獵物時,獵人手中才會有的。
“反正現(xiàn)在距離約定的日期還早,不是麼?”軒轅褚脣角輕勾,看向了沈嘉:“我們何不就此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沈嘉看著軒轅褚的臉,心中卻還記掛著生死未卜的蓉兒,過了良久,他緩慢而堅定地點點頭:“好的,王爺,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在下都會追隨到底的。”
軒轅褚似笑非笑地搖頭:“這
些事情,我?guī)е麻T的弟兄們?nèi)プ鼍鸵呀?jīng)足夠了。”
他看著沈嘉一臉頹唐的樣子,別有深意地說道:“這些天來,你爲(wèi)了這個案子,也算是鞠躬盡瘁了,現(xiàn)在你從這裡抽出來,還過你的清閒日子去吧。”
沈嘉一時語塞,靜默良久,他才緩緩點點頭:“也好。”
“現(xiàn)在張國臣想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什麼了,你要知道,困獸是最可怕的。”他看著軒轅褚,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生怕王爺有哪步路行差踏錯,掉進無底的深淵之中。
“我知道。”軒轅褚緩緩點了點頭,這麼多年他在皇后母子手底下明裡暗裡吃了不少的苦頭,不過他不著急,總會慢慢一點點找補回來的。
他看著沈嘉魂不守舍的樣子,輕輕攬住他的肩頭:“你好不容易來一次,走吧,我給你準(zhǔn)備了好酒好菜,咱們也有日子沒有好好喝上一壺了。”
軒轅褚明白,對於現(xiàn)在的好友而言,最需要的莫過於一瓶酒了。
第二日,墨湉起身,綠衣走了過來,對她說:“王爺今天早晨騎著馬往隨州去了。”
墨湉聞言,拿著梳子的手微微頓了一頓,看向綠衣的眼神中含著一絲驚訝:“怎麼這麼突然?”
綠衣?lián)u頭。
墨湉皺著眉,將梳子不輕不重地往梳妝檯上一放,遠山眉微微蹙起:“都兩天了,還沒有消息,我得去找白三一趟了!”
於是梳洗一番,穿了一身低調(diào)的衣服,換上同色的斗笠,墨湉帶著綠衣行色匆匆地往角門走去。
沒想到在經(jīng)過後花園的時候,發(fā)現(xiàn)意真正在石凳上坐著,好像在等待著誰的樣子。
而在墨湉發(fā)現(xiàn)意真的同時,意真也發(fā)現(xiàn)了她。
她看著墨湉,脣角一挑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像是在說:我早已恭候多時了。
墨湉挑了挑眉,並不打算理會她,而是想要當(dāng)做沒看到,繼續(xù)朝後門走去。
而意真卻不給她們這個機會,她用團扇掩蓋著脣角一絲冷笑,施施然地站起身來,看著墨湉走了過去:“王妃,這一大清早的,你穿的這麼不顯眼往後門跑,是唱的哪出啊?”
她的話語之間充滿了諷刺,似乎不知何時起,她對墨湉開始帶上了一種敵意,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敵意越來越明顯了。
“我想,我想去哪裡,還輪不到妹妹你來過問吧。”墨湉也不是吃素的,她鳳眼微闔,風(fēng)輕雲(yún)淡地說了一句,不帶任何的情緒和語調(diào),就足以氣到意真。
墨湉是在提醒著意真,在這個府裡,她還是女主人,想要管制她的行動,恐怕意真還沒有那麼大的權(quán)利。
“是輪不到我來過問,但是看到姐姐這種可疑的行爲(wèi),我有責(zé)任告訴王爺!”意真一張?zhí)胰鶜獾梦⒓t,但她不想一開口就輸給墨湉,於是將軒轅褚搬了出來。
又是軒轅褚!這個名字真是讓人倒胃口,墨湉輕輕皺了皺眉,從意真的嘴裡聽到王爺這兩個字,還真不是一般的刺耳。
她轉(zhuǎn)臉看著意真,眼底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