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寺
天氣晴好，金色的暖陽透過密密匝匝的樹林，讓這座靜謐的禪寺平添一絲貴氣。
佛堂之中一片死寂，本該到了回程的時刻，卻被突然發生的慘劇耽擱了下來。
軒轅琉和軒轅褚相對而立。
軒轅褚直視著軒轅琉，一雙劍眉之下的眼眸有種穿透人心的魔力，他冷冰冰的說：“例行公事而已，既然要讓兇手一一指認，從皇兄的住所開始，能起表率作用，不是麼？”
“呵，”軒轅琉一臉蔑視地看著軒轅褚，淡淡諷刺道：“你怎麼證明，不是你縱兇殺人？況且，這一屋子女眷，在一個殺手面前拋頭露面，這傳出去，九弟擔待的起嗎？”
軒轅褚的眼底劃過一絲薄怒，他極力剋制著心中的怒火，說道：“臣弟既然負責此次進香的安全，出了這樣的事情，臣弟有責任排除在場衆人身上的嫌疑。”
他頓了片刻，語氣中帶著一絲挑釁：“昨夜臣弟傳書父皇，也是得了父皇手諭，徹查此案，怎麼，難道皇兄你想抗旨不尊嗎？”
“你還敢拿父皇壓我？”軒轅琉皺眉，意欲上前，卻被親信攔住了。
那親信附在他耳旁說了幾句，只見軒轅琉臉上的怒氣消失，轉爲不懷好意的笑容。
“好啊，”他心平氣和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些什麼來。”
軒轅褚一聲令下，破風將那名刺客帶到佛堂之中，從在場的男子開始，一一指認。
那名刺客一臉茫然地看著軒轅琉，破風站在他的身旁，有些急切：“你認識他嗎？”
刺客經過了一晚的折磨，早已面如死灰，他思考了良久，緩緩地搖了搖頭。
“認識還是不認識？你說話啊！”破風巴不得替這個刺客指認軒轅琉，好將他直接繩之以法。
軒轅琉一臉不滿：“九弟，你手底下的奴才都是這麼沒規矩的嗎？”
軒轅褚面如冰霜地吩咐道：“破風，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端看軒轅琉的樣子，此次事件不像是他所爲，就算是爲了嫁禍給軒轅褚，他也沒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
很快，刺客指認完屋中所有的男子。
軒轅褚命那些命婦和官家小姐，也站成一排，由兇手一一指認。
墨靜雅低著頭，瑟瑟發抖，生怕那名刺客看到她的臉。
軒轅褚揹著手從她面前走過，看見她冷汗涔涔的樣子，皺著眉問道：“墨大小姐怎麼了？”
柳兒勉強打圓場道：“我家小姐八字輕，許是被這刺客身上的肅殺之氣嚇著了。”
軒轅褚面色稍稍緩和：“無妨，只是讓這刺客看一眼。”
墨靜雅緩緩擡起頭來，眼底水光一片，像是雨中顫動著的一朵嬌花，她低聲說：“謝過王爺。”
等到那刺客來到墨靜雅的身前時，突然眼底一亮。
而墨靜雅卻搶先在他認出自己的時候，白眼一翻暈了過去，將那刺客也撞倒在地。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柳兒手忙腳亂地去扶，趁勢將藏在指甲裡的毒藥彈
進了刺客的鼻腔之中。
墨靜雅扶著柳兒站起身來，臉色蒼白如紙，卻依然楚楚可憐地說：“靜雅失禮了，請王爺見諒。”
軒轅褚一雙眉峰擰了起來，卻仍然溫和地說道：“無妨，繼續吧。”
那名刺客的眼神漸漸變得呆滯，呼吸也越來越淺，將在場的命婦一一指認完畢之後，竟然口吐白沫，當場暴斃了！
墨靜雅冷眼看著他的屍體倒在佛堂之中，心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多了一手準備，將墨家秘製的奪魄散藏在了指甲裡。
奪魄散這種毒藥神就神奇在它不會立即發揮藥效，而會根據中毒者的劑量隨著呼吸一點一點滲入體內，最終呼吸停止！而屍體身上卻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
堂中一片譁然，有膽子小的命婦直接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軒轅褚心思一沉，昨天夜裡已經搜過了這個人的身，將他舌下的毒藥取了出來，怎麼會？
如鷹般的眼眸，無聲地略過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臉。
到底是誰有這樣的本事，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人呢？
軒轅琉出言諷刺道：“九弟果然好本領，查案查得兇手都死了，你是把這裡當做軍營了嗎？”
軒轅褚冷臉不做聲，過了片刻說道：“現在在場的人都排除了嫌疑，馬車已經在山下候著了，各位準備一下便上車吧。”
言罷，他徑直轉過身，走出佛堂。
破風像是一道影子一樣，無聲地跟了出來，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殿下，依屬下看來，這次的事情可能還真不是大皇子所爲。”
軒轅褚無奈地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更爲棘手的是，這次的事情一出，縱使不是他的過錯，父皇也會治他一個辦事不利。
屬於自己的東西，更加拿不回來了。
軒轅褚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充滿疲憊地說道：“王妃的下落呢？找到了嗎。”
“找到了，”破風恭謹地道：“現在在等王爺吩咐。”
“立刻派暗影出動，將王妃帶回王府。”軒轅褚將手一揮，淡淡地吩咐道。
“是。”破風微微欠身，便要告退。
“等等，”軒轅褚突然改變了主意，她沉吟片刻後說道：“讓暗影按兵不動，待本王趕到再作處置。”
他要親口問一問，自己到底哪裡虧欠了她，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自己。
難道自己的女人，到了最後都會一個一個背離自己嗎？
破風沉默了一下，回道：“是，王爺，王妃現在借宿在牛頭村一戶農夫的家中。”
“本王知道了。”軒轅褚目光一轉，正好看到了正要出門的墨靜雅。
目光相交，墨靜雅心中一跳，下一秒卻鎮定自若地衝軒轅褚一笑：“靜雅見過王爺。”
她一襲白衣，美得絲毫不做作，略顯蒼白的臉色又爲她平添一絲清麗。
軒轅褚凝視著他，眼中的神色晦明不定，終於，他一頷首：“墨大小姐，一會還要趕路，你身子不適，要多照顧自己。”
墨靜雅心中暗喜，她垂下自己纖長的睫毛，玉指一挑將鬢邊秀髮勾至耳畔，無不風情萬種地道：“多謝王爺關心。”
“不必客氣。”軒轅褚脣角輕勾，露出一個近似於微笑的表情，但眼中尤是冰冷的神色。
這樣清俊的樣貌，溫柔的語氣，墨靜雅險些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樣的眼神之中了，她身段柔柔地行了個禮：“那靜雅先告退了。”
“去吧，”軒轅褚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一直到她纖弱的背影消失在遠處，才靜靜地收回目光。
破風站在他的身旁，看著殿下如此異常的表現，心頭攏上疑雲，他看著軒轅褚，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本王，”軒轅褚靜靜地凝視著遠方：“懷疑她。”
“什麼？”破風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方是恍然大悟地看著軒轅褚：“殿下是說？”
軒轅褚沉吟：“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人，留下的那個，即使再出人意料，也是真兇！”
破風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柔柔弱弱的病態女子，會在一天之內接連殺掉兩個人。
“可是，”破風皺著眉：“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她和十六公主無冤無仇，又何必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性下殺手。
軒轅褚面無表情：“本王要是有確鑿的證據，早就捉她歸案了。”
十六死在了墨湉的禪房之中，這一被人忽略的細節，卻讓軒轅褚懷疑到了墨靜雅的頭上。
禪房之中，柳兒打來清水，將指甲縫之中的奪魄散洗淨後，將它潑到了院中的一株海棠花下。
墨靜雅冷不防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柳兒嚇了一跳，過了良久，才扯出一個笑容道：“小姐。”
墨靜雅點了點頭，笑得詭異：“柳兒，你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應該對我是絕對忠誠的吧？”
柳兒不知所云，茫然地點了點頭：“是呀，小姐對我那麼好，我一定會忠於小姐的。”
“那就好，”墨靜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轉過身，走進禪房之中：“進來打點行李吧。”
“好。”柳兒被那個笑鎮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跟在墨靜雅的身後走進禪房。
從院子的角落之中，鑽出一個黑影，他悄無聲息地拿著鏟子將柳兒潑過的那一片泥土採集了一些，收在一個布袋裡。
又像是一個鬼魅一般消失了。
……
一輛描金的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尚書府的門前。
簾旌掀開，墨靜雅笑容滿面地扶著小廝走下馬車，卻遲遲不見柳兒出來。
“這丫頭，一定是在馬車裡睡著了。”管家不耐煩地等了半天，索性掀開簾子。
卻被眼前的景象徹底地驚呆了！
只見寬敞的馬車之中，柳兒端坐其中，一段約兩寸寬的絲緞緊緊地系在她的脖頸之上。
她的神情平靜，但已停止了呼吸。
墨靜雅笑著跨進墨府之中，回眸頗有深意地回頭看了一眼。
世界上最能保守住秘密的，那便是屍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