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付家大門,沐兮言擡手擋了擋有些刺眼的陽光,眼裡漸漸泛出些水光,心底不斷蔓延而出的酸楚讓她渾身都輕顫著。
原來與一個(gè)家族的興衰比起來,人的悲歡離合甚至最寶貴的生命也是那麼的廉價(jià);在這燈紅酒綠、繁花似錦的城市裡,有多少人爲(wèi)了生計(jì)奔波勞累,默默嚥下那無人所知的辛酸悲苦?有多少人表面光鮮亮麗,內(nèi)心卻惶惶不可終日?又有多少人的眼裡連這璀璨的陽光都是黑色的?
她不知道這陽光映在付均灝眼裡到底是什麼顏色的,但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母親死在面前,而自己卻無能爲(wèi)力,那種痛楚不是光靠時(shí)間就能磨平的!
而她,能給他,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感動嗎?
……
付均灝下了車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場景,漫天的陽光中,她擡手輕輕擋著頭頂上灑下的光,臉色雪白,眼角含淚,神情悽迷。整個(gè)人如水般寧靜,卻又似霜樣清冷,所有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襯,隱隱瀰漫著的憂傷悠遠(yuǎn)而飄渺。
他突然覺得,她距離他好遠(yuǎn)好遠(yuǎn),無論怎麼樣,他還是抓不住她,淡而刻骨的恐懼感讓他心頭一慌,腳下步子一動,就要走過去,卻被人輕輕拉扯住衣袖。
“均灝……”杜若小心翼翼地瞅著他,整個(gè)人就像是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一樣瑟瑟發(fā)抖。
付均灝腳下步子一頓,卻並沒有回頭看她,深邃幽靜的眸光只是靜靜落在沐兮言身上。
存在感極強(qiáng)的視線讓沐兮言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擡頭望去就對上那雙深邃如墨的眸子,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糾纏著,連綿不斷的絲線,絲絲縷縷都牽動著兩人的心。
杜若看著容不得別人融入的兩人,下斂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幾秒後,擡頭起,再次開口喚道,軟軟的聲音裡已經(jīng)有了些哽咽,“均灝……”
很奇異的聲音,雖然輕,但卻清晰地飄進(jìn)了沐兮言的耳朵裡,她猛地反應(yīng)過來,視線轉(zhuǎn)到杜若親暱拉著他衣袖的手,心臟縮了縮,隨即淡淡收回目光,整個(gè)人又恢復(fù)到往日沉靜如水的模樣。
付均灝眸中隱隱閃過一絲沉痛,斂了斂眸,轉(zhuǎn)身將杜若從車上扶了下來,“小心點(diǎn)!”
杜若擡頭朝著他展顏一笑,美如春花,順著他的力道靠在他身上,兩人緩緩朝著沐兮言走去。
而沐兮言卻只是淡淡看著兩人,眸光平靜清澈,波瀾不驚,甚至她的嘴角還隱隱勾起清冷卻好看的笑。
杜若不著痕跡地掃過她,眼底先是閃過一絲詫異、再來就是濃濃的陰霾,真的很恨她這幅模樣,特別是每當(dāng)她用那清澈沉靜的眼神看她時(shí),她就會覺得,她只是一個(gè)無關(guān)緊要的戲子!
“兮言……”付均灝扶著她走到沐兮言面前,還沒開口,她就笑著搶了先,摟著他的手臂瞬間又緊了緊,“接下來的日子要麻煩你了!”
付均灝眸色微斂,卻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凝視著面前的人清麗恬靜的容顏。
忽略掉那逼人的視線,沐兮言嘴角的笑又深了幾分,似笑
非笑地瞥向她,“杜小姐客氣了,你是墨阿姨的乾女兒,所以跟小嫣一樣,也算是均灝的妹妹,在這裡儘管放心住著就是,有什麼需要的就讓傭人去辦,或者直接跟我說也是可以的,一家人,還說什麼麻不麻煩的呢?“
她這話雖然合情合理,挑不出一絲錯(cuò),可是卻旁敲側(cè)擊地告訴了杜若,她們之間的區(qū)別!告訴她誰纔是付家的名正言順的孫媳婦,纔是付家的少夫人,下一任女主人麼?
果然……杜若一聽完這話,臉色瞬間就變了變,幾秒後,天真無邪地笑道,心裡對她的恨意卻又深了幾分,“就知道兮言你最好了!”
付均灝倒是怔了怔,眼底閃過笑意,目光落在她身後,緩緩勾了勾脣,“小嫣,愣著幹什麼,快來扶小若去房間休息!”
付紫嫣一接到電話,到時(shí)間就趕緊出來,沒想會看到這一幕,對上自家哥哥瀲灩莫測的眼,好笑地抿了抿脣,忙走了過去,伸手去扶杜若,“小若,你終於來了,身體怎麼樣?媽早就在你房間等你了,我們進(jìn)去吧?”
沐兮言眸光動了動,淡淡掃了一眼付均灝,看著付付紫嫣時(shí)不時(shí)地朝著她使眼色,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到是杜若的身體僵了僵,擡頭看了神色幽靜的付均灝一眼,暗暗咬了咬牙,邊搭上她探過來的手,邊開心地點(diǎn)頭,“好啊!”
付紫嫣動作輕柔卻快速地扯過她,飛快地掃了付均灝一眼,帶著她就朝裡走去,另一隻手還背身後對著沐兮言比了個(gè)剪刀手勢。
沐兮言頓時(shí)楞了幾秒,隨即便無奈地?fù)u搖頭,嘴角卻忍不住上揚(yáng)。
“心情好些了?”付均灝見她的情緒穩(wěn)了不少,嘴角的笑深了幾分,正要伸手摟過她,她卻快速地閃過,微微皺眉看著他停在空中的手。
付均灝嘴角的滯了滯,緩緩收回手,深深看著她,聲音有些低啞,“爲(wèi)什麼?”
沐兮言臉色僵了僵,只是微微下斂著眼眸,抿著脣沒有說話。
付均灝看著她白皙的臉頰在陽光下泛起淡淡瑩光,他幾乎能看到她肌膚上細(xì)小的絨毛,他一直都知道她很清、很涼,很淡,卻不知道這樣抿脣不語的她也會讓他如此的……揪心。
“我……”張了張脣,他卻發(fā)現(xiàn)他竟然也有無話可說的時(shí)候。
沐兮言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緊,深深吸了口氣,才擡頭看向他,眸子清澈淡然,“我們要在付家住下,是嗎?”
付均灝眸光動了動,隱隱有幾分沉,幾秒後,低啞著聲音開口,“是!”
“因爲(wèi)她麼?”沐兮言眸光閃了閃,淡淡問道。
“是!”
沐兮言心尖抖了抖,沉默了片刻,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他,“她的事,你們的事,不能說麼?”
付均灝猛地看向她,眼底隱隱閃過一絲血色、掙扎最後都化成一篇漆黑,渾身的氣息瞬間凌厲起來。
沐兮言眸光一滯,許久之後,淡淡勾了勾脣角,“我明白了……”便要轉(zhuǎn)身走進(jìn)付家。
付均灝眸光一緊,伸手將她
拉了回來,緊緊鎖在懷裡,力道大得讓沐兮言都感到一絲絲疼痛,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才飄起他沙啞的聲音。
“相信我,兮言……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可以……”
沐兮言身體一震,心裡滿是酸澀,“我可以相信你麼?”
付均灝心中一痛,抱著她的力道大的似乎要將她鑲嵌進(jìn)身體裡才甘心。
“可以!”
聽著他斬釘截鐵的聲音,沐兮言苦笑著勾了勾脣,伸手?jǐn)埳纤木莸难曇麸h渺低啞,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好狡猾,付均灝,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狡猾,明明什麼都不說,卻讓我相信你……可是爲(wèi)什麼我還是願(yuàn)意相信你?”
付均灝身體一震,深邃漆黑的眼裡閃過痛楚,卻始終沒再開口。
……
時(shí)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晚餐時(shí)間,沐兮言看著進(jìn)進(jìn)出出準(zhǔn)備食物的傭人們,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神色難得柔和的付老爺子,心中的疑惑又深了幾分。
整個(gè)付家對於杜若的到來,似乎格外的小心翼翼,就算她是墨嵐的乾女兒,可這麼熱情似乎也有些過頭了!特別是老爺子時(shí)不時(shí)瞥向杜若時(shí),眼底一晃而過的愧疚!更詭異的是,杜若似乎也比以往任何時(shí)候見到的她,表現(xiàn)的更爲(wèi)天真脆弱,就像是……還沒開啓心智的小孩,可是她看她的眼神又很是陰沉……
無數(shù)詭異的感覺讓沐兮言實(shí)在覺得煩悶的緊,加上本來就還沒恢復(fù)的身體,她的臉色頓時(shí)又蒼白了幾分。
“怎麼了?”付均灝擔(dān)憂地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心中一緊,正要抱著她離開,卻被她一把拉住,“我沒事,只是有些累!”
付均灝眸光微閃,看了看她面前幾乎沒有動的食物,微微皺了皺眉,伸手她盛了碗湯,“喝點(diǎn)湯,你吃的太少了!”
沐兮言噎了一下,還沒開口,就聽見老爺子擔(dān)憂的聲音響了起來,“丫頭,怎麼了?身體還是不舒服?”
他話音剛落,墨嵐的低哼聲就不屑地飄起,“不就是參加了一場宴會,搞的跟病重的人一樣!”說著,她又笑著看向一旁安安靜靜吃東西的杜若,“小若多吃點(diǎn),等身體好了些,乾媽再帶你出去,好好逛逛!”
杜若似乎楞了楞,忙擡頭來興奮地看著她,露出大大的笑,“好!”說著,又捏了捏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付均灝,“那均灝也去麼?”
原本因爲(wèi)墨嵐的話而神色暗沉的付均灝,一聽她的話,身上的怒氣漸漸消散了些,輕笑道,“那也要你身體好了才行!”
杜若一聽,更加開心地笑了起來,目光落在沐兮言身上,滿滿都是真誠,“那兮言也一起,好不好?”
沐兮言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不著痕跡地掃過付均灝,淡淡看向她,片刻後,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而主位上的付老爺子只是深深看著幾人,目光掃過墨嵐暗沉的臉色時(shí),稍稍嚴(yán)厲了幾分。
察覺到他的不悅,墨嵐心尖顫了顫,這才收斂了臉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