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他自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然而近段時間來，他經歷的那些事，特別是在知道了他報仇報錯了人，一想起自己曾對郭佳琪做過那麼多殘忍的事之後，特別是看到她站在露臺邊，那麼決絕地往下一跳，她最後的淚水，徹底將他的心撕裂了。
他再也不想看到那些無辜的人受到傷害。郭佳琪心裡的恨意，她聲淚俱下地控訴，那一聲聲一句句，後來他會經常想起，一字一句細細回味。原來失去和被強制加害的傷害，是那麼痛苦。
他那自以爲是的仇恨，原來竟是一場笑話。
而他的母親卻是這一切的幕後導演，她冷冷地窺視著這個社會，用她根深蒂固的殘忍和毒怨，徹底地洗清了他生來帶出來的善良。而現在，他覺得自己是錯了。無條件地去服從母親，是錯的。自以爲是的報仇，還有那些殘忍的方式，也是錯的。
錯得太離譜！
萬念俱灰間，他想要毀滅自己，一走了知。
也許，他離開了，就不用再親眼目睹那些“真相”的背後是多麼的血腥，還有他所做的事情是值不得原諒的，還有……若干年後，也許他跟佳琪會在混沌世界裡重新相遇，她不認識他，也不記得他曾經最她做過那麼多不值得原諒的事。
也許，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有了在一起的機會！
所以他把槍扔給了盛雪芳，做出了這一類似於自殘的事。
現在看來，他是大錯特錯了。
如果他死了，在這個世界上，將再沒有一個人，能阻止她的……大開殺戒！
“來人。”他冷聲吩咐道，“將老太太綁起來！”
盛雪芳再彪悍，也是女流之輩，更是寡不敵衆。很快地就被綁了起來。
“小畜生，你要對你老孃做什麼？”
“你快說，你到底要對我做什麼？”
“錦程啊，我是你媽媽啊，你怎麼可以對我下這樣的狠手？”
……盛雪芳這纔有些慌了。這麼多年來，她的恣意妄爲，這個兒子從來都是能忍則忍，從來沒有反抗過。而現在……他的舉動讓她感到了畏懼……她有預感，他真的會對她做些什麼。不，她不甘心。她一心培養扶植的報仇工具怎麼可以這麼的反戈？不可以！
等到盛雪芳沉靜下來，宋錦程這才慢慢地說道：“等我把郭敬烜那個老東西也抓過來，我想你們之間也該有一個了結了吧！”
“你……”盛雪芳一驚，“你要對他做什麼？”
“你要報仇，我把他帶過來。”宋錦程說，“順便給你一把刀，讓你把他千刀萬剮，豈不是更好？”他說得冰冷，卻一點也沒有忽視掉盛雪芳眼中閃過的慌張。
奇怪的表情！
她跟郭敬烜不是仇怨至深的敵人嘛。爲何她會慌張？
但是那些表情僅是一閃而過而已，她很快鎮定地說：“好，你把他帶過來！我的乖兒子，我會有很大的驚喜給你的！”
蘇曉杭被帶到了楚天寧的病房，她已經換回了平常的衣服。見到那幾個這幾個月來跟她朝夕相處的人之後，她第一反應就是要往外跑。特別是看到楚含川，他看她時候那冷漠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等待解剖的屍體。
羞赧，慚愧，不甘，怨恨還有後悔，她雙腿發軟，腦子裡也是轟隆隆的，她仿
佛置身在一大片茫然的大海中，隨波漂泊著，很無助。心裡一酸，她不但沒跑，反而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騙你們！可是我真的是太渴望親情了，你們都對我這麼好，所以我就將錯就錯了，嗚嗚嗚嗚嗚……我會發表一個申明證明我不是楚家的女兒，也證明我的那些事是以前……”她終於說不下去，那張照片就像一根刺，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心胸。她是有羞恥心的人啊，怎麼可以……她說不下去了。
涕淚交流，換不來一句溫暖的話。
沒有人出聲，都那麼淡然地望著她。
她跪著爬行，三步並兩步爬到施蘭娟的身旁，摟著她的腿，搖著：“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你幫我說說話吧，我知道錯了。”
施蘭娟到底心軟，這個女孩子雖然驕縱，任性，可是到底跟她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躺著的楚天寧終於開口道：“我來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是我親生女兒的？”
蘇曉杭抽抽搭搭，低著頭：“從開始就知道。”
“有沒有說假話？”
“沒有。”蘇曉杭連連搖頭，把手豎起來，“我發誓，我發誓，我沒有撒謊。”
“你怎麼知道自己不是？”
“因爲我換了那根頭髮。”蘇曉杭一咬牙，低聲道。事到如今，她不能說半句謊話。蘇曉樑說過了，要騙過楚天寧比登天還難，只有坦誠相告纔能有活路。而她說出真相，郭佳琪跟楚含川再無可能，這不也是她想要看到的結局嗎？
“那根頭髮是誰的？”站在一旁的楚含川激動地問。
而楚天寧夫婦也是緊張地盯著她。
“是佳琪的。”她緩緩地吐出這麼一句。
施蘭娟兩眼一紅，喃喃道：“佳琪，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媽。”楚含川拉了拉她，“你別這樣，佳琪會沒事的。我們會找到她的！”
蘇曉杭擡頭，臉上的驚喜竟然怎麼都掩蓋不住：“郭佳琪不見了？”
沒有人回答她。
楚天寧又開口道：“我再來問你。你認識曾凡嗎？”
蘇曉杭搖搖頭：“我不認識。”
楚天寧閉上眼，對著楚含川道：“讓她出去吧！”
“楚市長……我說的都是真話啊。”蘇曉杭趴在地上，“我沒做錯什麼事啊，求你開恩，不要讓他們抓我去坐牢啊。我也是年輕無知，我真的是太渴望親情了。對不起，對不起……”
楚天寧擺擺手：“你也是受害者……算了，讓她走了。以後我不想再看到她。”
施蘭娟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曉杭，心裡有一絲不捨：這個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楚含川將蘇曉杭推出了病房。
“楚大哥，求你跟你爸爸媽媽求求情。”蘇曉杭說。
“做什麼？”楚含川冷淡地說。
“佳琪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讓我陪伴在你媽媽的身邊，照顧她陪著她。”蘇曉杭說，“我一定會乖乖的，會討她老人家喜歡的。”
“不好意思。”楚含川說，“我爸剛纔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不想看到你。這也是，我跟我媽的想法。你最好還是離開A市吧！我想，以後你在這個城市生活也許會很艱難。當然，你如果覺得需要錢什麼的，你
可以開口。我們楚家能幫到你的就只有這些了。好自爲之吧，蘇曉杭！”
楚含川眼裡的淡漠跟厭惡，刺痛了她。
她問：“郭佳琪真的不見了嗎？”
“這不是你要關心的問題。”楚含川說。
“楚含川，你到底有沒有良心？”蘇曉杭壓低聲音說道，“在婚禮前，我就已經提醒過你了，讓你取消婚約，你爲什麼不？現在，鬧得滿城風雨，而我也身敗名裂，郭佳琪更是擡不起頭，你現在是不是把怨氣都撒在我這麼一個無辜的人身上了？如果要說到底是誰的錯。你是要承擔最大的責任，你知道嗎？”
楚含川看著她，眸子裡波瀾不驚，而他放在身後的手，卻已經暗自地收緊。
“都是你害了大家，如果不是你，我們大家都好好的，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蘇曉杭用言語刺激著楚含川，而她的心卻跟著痛了起來。何時，竟然要靠這種方式才能激起他，讓他朝著自己多看一眼？
多麼可悲！
可惜，楚含川並沒有她預想中的那種激烈的反應，他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蘇曉杭心裡像是被爪子撓，難受極了，她說：“你別自欺欺人了，你跟郭佳琪是不可能的，你是她的親哥哥，你怎麼可以跟她結婚呢？這要說出去，是多麼不堪的事啊？別說公衆無法接受，你的父母也是不能接受的。”
楚含川終於看著她：“你說完了嗎？”
“楚大哥……”她弱弱地喊了一聲。
“說完了就走。”楚含川說，“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楚家的女兒還要裝傻充愣地一直待在楚家，你這居心就已經不良了。而最後造成對佳琪的傷害，也是由你一手造成的。蘇曉杭，我對你的忍耐性已經到了極點。如果不想讓我發火，那就請你趕緊滾吧！”
楚含川一直是溫文爾雅的，說話不帶髒字，顯然現在是怒到了極點，可是面上他卻是冷冷的。
蘇曉杭知道他已經被激到了。
她笑了笑：“被我說中心事了。不高興了是吧？”
她說：“我明知道不是你們楚家的女兒，可是還一直待在你們楚家。難道你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嗎？能跟你待在一起，哪怕多一秒鐘，也是好的。”
“你不可理喻！”楚含川轉身，往回走。
“如果你不想讓媒體再在你們楚家的醜聞上添加一筆，那就拜託你對我好一點。”蘇曉杭說，“在海邊別墅的那一晚，可不是假的，虛幻的。你眼裡的深情是真實的。如果我跟媒體爆料，你曾經跟我兩情相悅的話，你說，有沒有人肯相信呢？哦，還有咱們之前的那些約會，也可以作證，你不是對我完全沒有感情的，是不是？”
楚含川頓住了：“蘇曉杭，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他眼底的厭惡已經再也無法掩飾：“我真後悔曾經對你懷有過那麼一點兄妹之情，而現在想來，你的楚楚可憐都是用來博取同情的工具。原來不是你的將錯就錯，而是一直以來的處心積慮！”
“呵呵……”蘇曉杭沒有想到楚含川竟然會這麼說她，當場竟然詞窮了。
“你真的是這麼想我的？”
楚含川掃了她一眼：“你要怎麼說，那是你的事，但是如果你拿那些來威脅我，我想你剛纔在病房裡的那場哭戲可是要落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