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掩門的剎那,時間彷彿靜止了。一層深藍色的窗簾遮住了日光,也遮住了月光。這真是奇怪的選項,小三房裡最小的房間竟然是主人的臥室,而最大的房間竟然成爲了書房。
一個衣櫃,一個牀頭櫃,還有一張梳妝檯,差不多就把屋子擠滿了。也許是蘇婧雯有意爲之,房子的走向生活的節奏完全在她一個女人的掌控之中,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你不用脫鞋,”蘇婧雯進臥室門之前早已把鞋子放在門外,我卻像個特例一樣踩著厚厚的鞋底,至少增加了三公分以上的高度。她恰好矮我一個頭。
我與蘇婧雯之間,寥寥無幾的“一面之緣”,在這一刻,完全全部被她的這個模樣給覆蓋了。
爲什麼說是“覆蓋”呢?因爲,那些樣子,攜手與吳先生出入酒店、卿卿我我,還是與黃定才被捉姦在牀,猶如兩條金黃色的小鯉魚,雙龍戲珠……
這些,不過片面。你真實的樣子,是怎麼樣的呢?蘇婧雯。你爲什麼會成爲曹軒的妻子呢?
“好看嗎?”光著腳丫子的蘇婧雯,輕快地從梳妝檯來到了我的身側。她莞爾一笑,並沒有取出我期待的“和田玉”,而是……
一件背心。一件天藍色的背心。
“……蘇小姐,”我不明白,難道說?
“你想不想看看我穿上這件衣裳,會是個什麼樣子?”
難道說?
蘇婧雯只打開了牀頭櫃上的檯燈,屋子的氣氛顯得壓抑而黯淡。這款色調不適合這樣的氣氛,爲什麼蘇婧雯不開大燈呢?反而是她的硃紅色上衣,卻與這樣晦暗相得益彰。
我的腦海漸漸地,隨著這片藍色,泛著星星點點般的回憶。對,汪洋!那是汪洋12歲的情形。
“其實音標跟漢語拼音是有不少相似之處的,大致相同。所以啊,你現在不是三年級了麼?一年級的東西都沒有學好,可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啦?好啦,你要接受這樣的學習方式,知道麼?儘可能讓自己顯得聰明一點兒,好嗎?”
姐姐,你就是那個……汪洋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姐姐?這怎麼可能呢?汪洋的姐姐,不是一個養女麼?你可是書香世家……
蘇婧雯背對著我,慢慢地解下了上衣,裸露著一大片風姿綽約的背肌,猶若霞光。緊接著,那件承載著諸多回憶的天藍色背心兒披掛上陣。須臾,她的鎖骨她的肩膀她的玉臂。她不再畏懼誰人的眼色,也無需多餘的修飾,一片稍深的天藍色足以化作一根纖細的筆頭勾勒著深邃的輪廓。
“好久沒有穿上這件衣裳了,”她慢慢向我走近,此情此景,我不心動,可能嗎?
“難道……”
汪洋的記憶深處,糾纏在他的耳畔連綿不休的音色!正是從那個午後起,不是麼?難道,難道這一切的來源是圍繞蘇婧雯而起?
蘇婧雯,纔是真真正正的米開朗基羅嗎?
“老曹信任我,信任你。你是除老曹外第二個進入這裡的男人,是,我是讓你看到了所謂不檢點的一面。但是,我也沒有你想象之中那麼縱情地狂歡。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會損耗生命力,減弱火焰的燃燒,懂嗎?”
當蘇婧雯脫口而出的剎那,我旋即明白了。明白了這一切。可是,我還是有很多很多的困惑解不開。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定很會保養。會保養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徒增負擔呢?所以你很聰明地挑選了一個可以任由自己控制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又充分具備著一個警察該有的血性。我說得沒錯吧?”
“你對我不瞭解,”別說我了,就連與你同牀共枕將近十餘載的曹軒都與你同牀異軍,我不過是一個點頭之交的過客。
“首先,我像你一樣,又不像你那樣可以恣意去穿透別人內心的想法。然後找出破綻。我想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女人,也沒辦法用眼睛去辨別人與人之間的真僞。但是,女人可以用耳朵聽用肌膚和內心去感受。我跟黃一迅有點兒相似,也與黃一迅有著很大的差距。”
你還認識黃一迅?黃一迅去了哪兒呢?他的執著不可能輕易打消!然後說走就走,人間蒸發……
“你不要質疑我。當你質疑我的時候,你已經輸了一半。我生命中的那些男人們,最後不是變成了俘虜,就是傀儡,”
嗯,我相信你說的話。那麼,爲什麼我們會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裡並存呢?
“其實我從17歲起就沒有長高過,我也不可能把一件背心留那麼久。所以這件內心不是你看到的那件,它另有主人。並且只穿過一次,這一次就是終生。”
誰?不是你的?那麼,爲什麼就像量身定做那樣,那麼合身呢?
“你難道忘了你爲什麼要當警察的執念嗎?”
難道……
這件衣裳的主人是?
“對,你猜對了。這間衣裳的主人是,藍柳麗。”
這……這怎麼可能?
難道說,在藍柳麗死的當晚,她是穿著這件衣裳死去的,是嗎?
那麼,藍柳麗爲什麼非要穿這件天藍色的衣裳不可呢?
“其實當我弟弟把衣裳拿給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肯定能躲過刑罰。葉賢,不行。”
你居然連葉賢都認識。藍柳麗的死亡,還有葉賢鋃鐺入獄,難道也與你有關嗎?
可惡,蘇婧雯。難怪你會把我帶到這兒這麼狹隘的空間裡來!一層層沉重的壓力讓我壓根兒就透不過氣來,這也是你一手策劃的好戲,對吧?我就像你的“俘虜”一樣陷入你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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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看著這件合身的衣裳,他就像是一臺錄像機,在播放著由她篩選的畫面。
“姐姐……我,我我我,送給你!”這是汪洋會心的笑容,既是那麼爽朗又是那麼的親切。他的手裡捧著一個白色的以純衣袋。
“汪洋,你是不是傻?你拿別人穿過的衣物送給我,還出了那麼多汗。”是的,在接到衣物的那一刻,蘇婧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藍柳麗何許人也。
但是,蘇婧雯對弟弟的一舉一動,倒是清楚得很。是啊,蘇婧雯怎麼可能不清楚呢?他的弟弟是多麼的開心呀!就像是領取了獎狀的孩子,眉間貼上了小紅點一樣。
“這是我的戰利品呀,”
蘇婧雯嗤之以鼻,她已經身爲人妻了。大汗淋漓的衣物,還有他喜上眉梢的樣子,發生了什麼還用多說嗎?蘇婧雯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炫耀的?不過是人之常情。
“姐姐,我喜歡你,”
汪洋這一次,卻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那麼果斷,那麼無畏。
蘇婧雯爲之一振,是啊,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對一個男人決絕的表白視而不見呢?
別說她曾是身爲養女的身份,與他朝夕相處了十餘載。就連她的夫君,又何曾能像此刻一樣讓她立起了雞皮疙瘩呢?如果蘇婧雯仍然裝傻充愣,那麼她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你喜歡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