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漢服的女子停止了悽美的啜泣,取而代之的是冷笑。之前她可是多麼忠誠的奴僕呀,那冰肌玉膚上殘存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分明是她忠心耿耿的象徵啊,不是嗎?
此刻,她依然是那麼慵懶的樣子,卻多出了幾分泰然幾分瀟灑的從容。對我來說,她的狀態肯定是新奇的,“生命焰火”也隨著這沒有預兆的情緒轉變,從而變得漂浮不定。
可是對於那個已經自認爲稱王稱霸的主人來說,我的腦海像是練鋼筆字一樣不自覺地寫出了:脫繮。“夜深,你飄落的發。夜深,你閉上了眼。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
“屬於我,屬於你。嫁衣,是紅色……”這一切不祥的開端,恰好是從她張開嘴脣,哼出了他無法理解的音色開始。
“你不要再鬼哭狼嚎,行嗎!”玉榮有點兒受不了她的歌聲。如果說不是我先前已經吃過了苦頭,我嘗試想要從這些蛛絲馬跡裡尋找些什麼線索,她的歌聲的確挺瘮人的。
她不是那種高亢一曲,也不是輕聲哼唱。而是一種包著的唱法,你能感受到她的歌聲中帶著丹田的力量,儘管她不是那麼大聲,卻像是接到了一枚用紙巾包緊的釘子。
稍不留神就會被冰清玉潔的外衣所欺騙,然後被鋒利的棱角刺破。這就是我眼前的她。
“好了,”忽然,玉榮打開免提的手機裡傳來了區李佳嘉的聲線。警惕心十足的玉榮纔不管身旁的女僕發什麼瘋呢,而是把監控調回了原本的位置。
我很理解爲什麼玉榮輕視這個女僕。她被玉榮害苦了,像“蘇格蘭裙”一樣不停地消耗著生命,陪著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果沒有十分堅定的意志力,誰能經受這樣的磨礪呢?
玉榮是疲累得很了,可是他不傻。女僕的癡心一片倒像是真秀逗了。
她的生命力意志力並沒有比玉榮好到哪裡去,也不過是20%的幅度,完全與亞健康人沒什麼兩樣。這時,區李佳嘉那看似漫不經心的舉止,卻讓玉榮大跌眼鏡。
區李佳嘉她未卜先知的樣子,早早地畫好了幾幅畫。一副正是被動了手腳的玻璃棧道,多少無助的遇難者死命地抓緊了救命稻草。
“她怎麼可能畫的這麼快!”玉榮不相信這個世上存在這樣的天才,尤其是像他那樣長年累月伏案在鍵盤和熒屏面前,他覺得手繪手寫已經是被淘汰的次品了。
玉榮可以使用sai來做到人類無法觸及的手速,卻不及區李佳嘉半分的預感。不止是玉榮,就連區李佳嘉身後的蘇格蘭裙,也在區李佳嘉打開畫冊的一瞬間吃了一驚。
“……這是你畫的嗎?”蘇格蘭裙不敢相信,可是確鑿的證據卻讓她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膽量!紙張上的墨跡已經完全乾透了,區李佳嘉先是用素描打形然後再用馬克筆上色。
沒有一兩個小時的風乾,是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程度的。可是蘇格蘭裙與區李佳嘉相遇不過是一個小時內的事情,然後她們並排站在玻璃棧道上……
在那之前,她竟然已經把還沒有發生,卻一定會發生事情畫好了?而“殺人兇手”蘇格蘭裙的臉龐也被栩栩如生地描繪了出來……
如果說她的主人她的東家厲害之處在於可以黑掉監控系統,將犯罪證據給矇蔽掉。那麼,區李佳嘉簡直一早就把犯罪證據給畫出來了!
我們根本就是素昧平生,不過偶有一面之緣,我效忠我的主人,而你必須成爲犧牲品呀!這是我受寵的門檻,我必須要踏上這一級臺階!
我分明地看到了蘇格蘭裙強烈的慾念在驅使著她踏入深淵,卻在區李佳嘉的畫上全盤覆滅了。
70%的生命焰火溫度,竟然轉瞬極凍到了30%的低溫。區李佳嘉上好了色澤,然後翻開到下一頁,蘇格蘭裙完全失去了最初的方向。
在區李佳嘉面前,她就像是趁著父母睡著,然後悄悄起牀偷吃蛋糕的孩子。不料卻被家人抓了個正著,苦口婆心地嘮叨著,這樣可是會拉肚子的喲!
“是哪隻畜牲要陷害我們呀!”
“是啊,我們根本就沒有招誰惹誰啊……”
“抓緊,抓緊!不要鬆開,千萬不要鬆開!”
蘇格蘭裙看著一個個被捅開的“地洞”,一隻巴掌數不過來的遇難者,竟然也像他們一樣腳軟了。她不敢相信,災難的降臨竟然是經她手做到的!
“姐姐,這是給你的,”倏爾,區李佳嘉把現場的災難上色了以後,似乎一瞬間被什麼點醒了,她旋即又從書包裡取出了一副用宣紙獨立完成的繪畫。
“這是……”蘇格蘭裙難以置信地看著區李佳嘉,她完全傻眼了。因爲宣紙是背對著的,我並沒有看到畫中的內容,我只知道畫裡的主色調是鬱鬱蔥蔥的顏色。
“臭婆娘,你看你乾的什麼蠢事?”突然,蘇格蘭裙低頭一看,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她打了一個哆嗦。消防隊已經匆匆趕來了,警車也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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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蘇格蘭裙拿著區李佳嘉的手繪不放,她瞬間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犯罪和逃離的最佳時機。
“我好不容易纔黑掉監控系統,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壞了玻璃棧道!我分明已經給你逃跑路線了,你收拾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屁孩不用花五分鐘吧?他媽的,你這個廢物!你趕緊把她扔下懸崖啊……”
玉榮聲嘶力竭地呵斥著她最忠誠的奴僕。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在我踏入包廂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我的口袋裡依然露出了半截手機的背面。
你的言行舉止,一早被我錄製下來。還是不打碼的露臉。倏爾,在玉榮大失所望之際,他的電話響了。
“喂,”他看都沒有看手機熒屏一眼,怒髮衝冠地拍打著堅固的電腦桌。
“垂死的奴隸,你真叫人失望呢,”這是一個雄厚有力的嗓音,卻讓玉榮猶如淋了一場傾盆大雨,所有的惱怒在這個聲音面前完全失去了效果。
“是你嗎,米開朗基羅……”
我終於聽到了一點兒苗頭。玉榮竟然號稱“垂死的奴隸”,垂死的奴隸正是文藝復興時期聞名遐邇的代表性人物,三傑之一。既是建築師、雕塑家、畫家,也是一個詩人。
“垂死的奴隸”正是米開朗基羅的傑作。這個“米開朗基羅”,絕對是比他更具有震懾力的人。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倫敦橋要倒下來,倒下來,倒下來),”我身旁的漢服女僕再次很不適宜地自娛自樂。
“閉嘴!臭娘們,”她似乎有意攪亂玉榮的內心。
“事實上,我很贊同你的每一個創意。不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在網絡上。不論是遊戲開發,還是現場謀殺。可是,我不過加入了一首小插曲,你竟然潰不成軍,”
玉榮放大了監控,他終於看到了那令蘇格蘭裙動容的作品。竟然是蘇格蘭裙赤腳站在田野上站在大風車下笑逐顏開的模樣。
“她還是被矇蔽了,”玉榮咬緊牙關,牙齒縫裡溢出了溼潤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