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穿過公司樓下大堂時,陸子謙不經意間看見一個側影。瞬間,他的臉色大變,整個人僵直在那裡,眼睛直直地盯著前臺。緊隨其後的維達停下腳步,見他臉色如此難看,心裡暗暗吃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也目瞪口呆了。
陸子謙快速調整紛亂的思緒,疾步走出大廳。等維達回到車上時,他已面色如常了。
“我剛問了前臺,她是來找安環部許經理的。這是她留在前臺的名片。”維達說著將名片遞了給陸子謙。
望著名片上“顧晚晴”三個字,陸子謙突感如芒刺在背,不由自主的扯了扯領帶,那因被汽車撞擊而高高拋起的白色身影和鮮紅的血跡又一次映入眼簾,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維達看著他有些發白的臉龐,擔憂道:“您還好吧?要不要推遲一下和徐總的見面時間?”
“不用了?!标懽又t低語了一聲,目光轉向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回覆完美國那邊的電郵,陸子謙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望了一眼窗外那輪懸掛在天邊的彎月,腦海裡再次浮現她那張如月光般皎潔的臉,毫無血色,目光中透著令人窒息的淒涼與絕望,就像一具躺在牀上死屍,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一絲恐懼襲上心頭,陸子謙轉身快速的從西服口袋裡找出那張名片,仔細打量了一番。靜靜地發了一會呆,撥通了高強的電話。
“哎,你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還打電話?!?高強慵懶的抱怨。
“幫我查一個人?!标懽又t直奔主題。
“老大,大半晚上的不睡覺,就爲這事?你以爲我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密探呀,讓我查人。”
“她的名片我已發到你手機上了。調查清楚她現在的生活狀況,越詳細越好。”
“你丫是不是閒的蛋疼,有名片你不知道自己打電話問呀……”
高強還在絮叨,陸子謙已掛斷電話,他們的對話彷彿永遠都不在同一個頻道,但這個滿嘴髒話,北京胡同裡出來的小混混,卻是他最好的哥們之一。
一週後高強拿著結果,未經預約和通傳直接就闖進了陸子謙的辦公室。曉雪慌亂地跟在後面喊:“先生,您有預約嗎?先生,……先生……”
陸子謙擡起頭看了高強一眼,衝曉雪笑笑:“沒事,你出去吧?!?
曉雪詫異的望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陸子謙,再看看眼前這個人身材魁梧、膚色發黑、印有鮮亮紋身的光頭,心有餘悸地說:“陸總,您確定不需要叫保安嗎?”
“嘿,你個小丫頭片子,怎麼說話呢,叫什麼保安?你再不出去,信不信我抽你?!备邚姷拇笊らT,嚇的曉雪哆嗦了一下。
“斯文點!”陸子謙橫了高強一眼,笑著對曉雪說:“沒事,他是我朋友。你出去把門帶上就好,若有其他人來,先擋一下?!?
“好的?!甭犃岁懽又t的話,曉雪稍稍放了心,勉強的衝高強笑了一下,退了出去。
高強倚坐在陸子謙碩大的辦公桌上,扔給陸子謙一個檔案袋,說道:“你們這些資本家也太腐敗了,看看你這辦公室,都快趕上皇宮了。要見你小子一面還要預約、通傳,整的比見奧巴馬都難?!?
“奧巴馬什麼時候接見的你,我怎麼不知道?!标懽又t低著頭一邊解檔案袋的封口,一邊用一貫挖苦和戲謔的口氣說道。
高強頓時語塞,心想這小子,說話從來都是一擊而中。懶得理他,順手在桌上拿了一根香菸抽吧了起來。
打開檔案袋,散落出一堆的照片來,陸子謙的目光被其中一張吸引住了。照片中的她正蹲在地上,安慰一個哭泣的小男孩,她的笑容慈善而溫暖,眼睛裡充斥著滿滿的愛。
“你調查她幹嘛?難道你對她有意思?”高強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不解道。
“講重點!”陸子謙冷冷道。
“你彆著急嘛,聽我慢慢給你講。顧晚晴今年25歲,在北辰環??萍加邢薰旧习?,目前離異……”
“離異?!”陸子謙心緊了一下,脫口而出。
“能不能懂點禮貌,隨意打斷別人的話,是不對的?!?
“繼續?!?
“我說到哪了?”高強一臉的嚴肅。
“內室的冰箱裡好像還有瓶拉菲?!标懽又t輕描淡寫道。
“哦,想起來了,一年前她被迫離婚了……”
“被迫?!”
“哎,到底還讓不讓人把話講完?”
“請繼!。”
“她婆婆嫌棄她不能生孩子,就把她掃地出門了。目前,她在郊區租房子住,每天就是上班、下班,週末有空的時候會去孤兒院,目前單身?!备邚娎L了尾音,一臉壞笑的望著陸子謙,還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的如此在意,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陸子謙的心開始不斷往下沉,目光即刻暗淡了下來,抿著嘴安靜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深深的懊悔充斥著內心。她竟然離婚了,因爲自己少等的15秒,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婚姻。
“哎,怎麼了?和你有關嗎?” 看著冷著臉沉默不語的陸子謙,高強有點摸不著頭腦。
當年父親怕影響自己的前途,全權交由律師處理,最終花費了200萬達成了補償協議,而整個事件的相關報道,也被父親強壓了下來,知道內情的人,寥寥無幾,自己也從未向高強提起過。
可在知道她被迫離婚的一剎那,父親花200萬購買的心安就此結束了。
望著依舊沉默的陸子謙,高強知趣的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拉菲,在空中晃了晃,說了聲:“謝謝?!彪x開了。
陸子謙像一尊雕塑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眉頭緊鎖。原來無論自己當年曾做出過多少補償,都沒能挽留住她原有的幸福。如果她現在知道自己在爲仇人的公司服務,她會怎樣?
望了一眼桌子上父親的照片,陸子謙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心裡默默地說:“原來出來混,真的是要還的。就算曾今有過短暫的遺忘,只要被時間拂去塵埃,事實就會一覽無餘?!?
彷彿又看見她冷笑著將100萬的支票撕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