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題記
曉雪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指針已指向18點鐘了,她習慣性的去敲響隔壁辦公室的門。
“請進。”門後傳來渾厚的磁音。
推門進去,又一次看見他站立在夕陽的餘暉裡,影子被拉的很長,消瘦而又落寞,像一棵凋敝的枯藤。全然不像是那個在商界叱吒風雲的陸總,四年了,她依然杳無音訊,成爲了他最苦澀的等待。
“陸總,還需要給您換杯咖啡嗎?” 曉雪問道。
“不用了,你可以下班了。” 陸子謙收回發散的思緒,一邊說一邊從窗前轉過身來。
“哦,那要不要給您安排車?”
“不用了,我坐地鐵。”
“那我先走了,陸總,明天見。”
“好。”
剛好是下班高峰期,車廂裡擠的水泄不通。陸子謙依靠在角落裡,望著窗外靜靜地發呆,他那身筆挺的西服格外搶眼,上下車的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其中有兩個姑娘竊竊私語:“快看,好帥呀。”
“哇,超帥!穿這麼闊氣,怎麼還擠地鐵呀。”
“估計車限號,你敢不敢要他電話號碼?”
“算了吧,他都不看我們。”
聽著她們的對話,塵封已久的往事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她捏著自己的臉頰噘著嘴說:“你不可以這麼帥,不然會顯得我很醜。”思念的痛再次哽住呼吸,無措的擡頭環顧四周,卻只有失望。
從國貿到建國門,乘坐地鐵途徑2站,預計10分鐘,陸子謙到家的時候卻是23:45分。他花了將近6個小時,漫無目的在地鐵晃盪,期盼著奇蹟出現。
疲憊地躺在沙發上,心裡默唸道:“晚晴,你在哪裡?”
站在晨曦裡,望著遠處巍峨的喀喇崑崙山脈,聽著不遠處寺廟裡喇嘛誦經的聲音,晚晴的內心安詳而平靜。慢慢地閉上雙眼,允吸著乾淨、清新的空氣,嘴角微微揚起,心想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顧老師,阿瑪叫你喝茶。”丹巴從帳房探出頭來喊道。
“好,知道了。”晚晴歡快的答應,轉身走進帳房。
丹巴已經吃完了,在收拾書包,整裝待發。晚晴笑著摸摸他的頭,坐在火爐旁,接過阿瑪手中熱氣騰騰的酥油茶。輕嘬一口,冰冷的身子一下暖和了,可舌頭被燙的生疼,晚晴趕忙伸出舌頭,不停的往嘴裡扇風。
惹得丹巴哈哈大笑,阿瑪一邊找冷水,一邊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彆著急,小心燙。”
喝了一口冷水,又馬上變成了冰人,晚晴不由打了個冷戰。丹巴指著晚晴說:“阿瑪,顧老師真笨!”
阿瑪笑著點點頭,晚晴故作生氣的起身去追丹巴,“你敢說我笨,看我怎麼收拾你。”
頓時,歡樂的笑聲在氈房響起,劃過清晨的陽光,盪漾在蔚藍的天空裡。
四年零七天,她似乎已在這裡落地生根,丹巴和阿瑪成了她最親的人。如果當年不是他們從雪地裡把她撿回家,估計自己早已葬身在雪山之中了。是他們讓她放下所有的傷痛,明白即使失去所有的依靠和保護,也要勇敢的向前邁步。現在,所有的刻骨銘心對她來說早已變成心底的祝福。
丹巴兩歲的時候,阿爸在一次進山採藥時,遇見雪崩,去世了。阿瑪一個人將他帶到現在,他是阿瑪所有的希望。所以他學習異常刻苦,今天是他獲得阿里地區小學三好生受表彰的日子,三個人無比的高興。
雖然晚晴和丹巴所在的學校,老師只有她和校長兩個人,學生僅有25 個人,但是表彰大會還是很隆重。地區教育局的領導也親臨現場,在熱烈的掌聲中,丹巴從頒獎領導的手中接過獎狀,燦爛的笑容在他稚嫩的臉上綻放開來。
表彰大會結束的時候,教育局的領導單獨找了晚晴談話。
“顧老師,局裡有個打算,想聽取一下您的意見。”
“什麼事,您說。”
“我們這裡的辦學情況,這幾年您也是知道的,經費是個大問題,大部分的牧民生活都很困難,孩子們交不起學費,也吃不飽穿不暖。幸好有個愛心組織經常性的募捐,才得以維持下來。現在他們要求委派一個當地的老師去北京,和他們一起搞一次大型的募捐活動。想來想去,您最合適,不知道您能否同意去。”
北京,多麼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所有的記憶,彷彿在一瞬間拉扯開來。晚晴愣了一下,笑道:“我去。”
晚晴在整理箱子,丹巴走了過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去了北京,你會還回來嗎?”
自從知道自己要去北京,丹巴就整天心事重重。晚晴放下手中的衣服,拉著他的手坐在羊皮上,微笑道:“會,這裡有丹巴和阿瑪不是嗎?”
“真的嗎?”丹巴陰鬱的臉上立刻閃現出笑容來。
“當然,你知道老師從來不會騙丹巴的。”
“嗯,我去告訴阿瑪。” 丹巴飛快的跑了出去。
清晨,晚晴本想悄悄地離開,卻發現丹巴和阿瑪起的比自己還早。丹巴拿出他珍藏了很久的一把木質手-槍,遞給晚晴:“阿爸說這是手-槍,可以保護我和阿瑪,我現在送給你。”
晚晴強忍著馬上就要奔涌而出的淚水,接過手-槍,勉強地笑道:“好,有丹巴的手-槍,我就什麼也不怕了。”這是他最珍貴的禮物,他卻給了自己,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給他買很多的玩具,晚晴暗想到。
喝過酥油茶,帶上阿瑪特意準備的牛肉乾,晚晴坐上了去往拉薩的汽車,望著窗外默默哭泣的丹巴和阿瑪。時間彷彿又回到了2007年的夏天,在告別那個寂靜小山村的早上,自己坐在那輛破舊不堪的麪包車裡,和相依爲命了17年的母親揮手說再見的時候,透過晶瑩的淚花,看見母親孱弱的身軀在劇烈顫抖。
坐在飛馳的火車上,望著車窗裡黑了許多的自己,晚晴淺淺一笑,心裡輕輕地問:子謙,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