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是幾個佐伯家的女孩的舞蹈,看著一個個水靈靈的妹子們,陳熙暗自豎起了大拇指。
只不過他的小動作卻被臺上的紗織給捕捉到了,看著投來的那殺人般的目光,他只能迴應一個尷尬的微笑。
“咻!”
老笛師的笛聲突然一轉,宛若山間布穀鳥的啼鳴,滑音婉轉悠揚,讓整個舞臺都染上了春天的氣息。
伴隨著這聲清亮的鳴唱,少女們紛紛轉身,手中握著的金漆檜扇輕輕一展,露出了藏在其間的麥種。
扇面纖細的紋理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彷彿蘊含著新生的力量。
她們的水袖如雲絮般翻飛,二十四個扇面隨著舞動緩緩拼合,最終在舞臺中央展示出一幅完整的《稻穗生長圖》。
從種子破土、幼苗抽條,到穗飽實垂,每一個細節都被巧妙地描繪在扇面上。
舞姿配合畫中意境變換:青苗破土時,少女們折腰如麥浪輕拂,柔軟卻不失韌力;待到穗實飽滿低垂,她們又跪坐而下,雙手捧起想象中的稻穗,虔誠如農夫在田間收穫。
她們的足尖輕點,濺起檯面上殘存的雪水。微小的水珠在搖曳的燈籠光影中飛濺,化作點點晶瑩,竟在空氣中折射出細小的彩虹。
突然,一陣低沉的太鼓聲響起,宛如春雷在遠處炸開。
舞陣驟變,少女們迅速旋身,手中七重襲色帶如彩虹般展開。
藏青、柿色、萌黃、蘇芳交織的絹帛次第鋪開,層層迭迭,如同不同季節的稻田在暮色中交錯變幻。每一重色採都帶著濃郁的農耕韻味。
舞至高潮,女孩們以足趾爲筆,輕盈踏過撒滿稗殼的舞臺。朱紐草鞋在地面上勾畫出連綿起伏的阡陌,整個舞臺彷彿成了田間的一隅,充滿生命力與詩意。
“哎呦,這跟我們的春節晚會有的一拼,都是搞什麼舞蹈組合,島國人肯定是抄我們的……”陳熙看著舞蹈,忍不住吐槽。
說實話,他很不喜歡看這種東西。讓他感覺有一種濃重的鄉土氣息,雖然這的確是在鄉下……
不過妹子們倒是不錯,佐伯家的女孩長得都還可以。
“你在那嘰嘰咕咕說什麼呢!”旁邊的清水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我剛剛說島國的女人真是不錯,你看那腰,你看那腿……”
“別瞎說,小心族姐收拾你!”
“我這是在學舞蹈,你懂什麼。”
兩人現在也熟了,什麼玩笑都可以隨便開。
一連看了幾個表演,陳熙都覺得很無趣。不是什麼耍武士刀,就是唱歌。就差沒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他現在總結出一個道理,那就是哪國的新年晚會都不好看!
很快,節目就又換了。
這次陳熙倒是很詫異,因爲節目居然是在念詩詞。而且還唸的是華國古代的詩詞。
“咦?你們島國不是有自己的詩麼,怎麼還會華國詩?而且那人還用華國語發言,是故意讓我聽懂的嗎?”陳熙看向清水。
他知道島國和華國的詩詞有些不同,在形式結構、美學追求、哲學根基三個維度存在顯著差異。
華國詩講究的是嚴守平仄格律,方塊字的對稱美。而島國詩講究的是鬆散的定型詩,假名的流動性。
例如,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島國詩則是古池や蛙飛び込む水の音,意思是古池塘,蛙躍入水發出聲音。
對於華國人來說,島國詩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就像是乾隆做的那首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讓人聽了很土……
就算是島國人學習華國詩,但念出來的發言還是櫻花語。這就跟粵語唸詩是一樣的。
“島國的中小學教育中通常不會系統性教授華國詩歌,但部分學校會。漢文課屬於「古文」範疇,所以不少人還是會學習華國古典詩文的。有的私人學校還會強制學生上漢文課。不過發音卻大不一樣,就像牀前明月光,我們會讀成しょうぜんにみるつきのひかり」,用拼音來讀就是xiū zén nǐ mǐ-lù cī-kī nō hī-kǎ-lǐ。”
“啥?你還會拼音?修怎你米路次ki喏 hi卡里?這是什麼鬼?牀前明月光就五個字,你給我一下整出那麼長!”陳熙詫異的看向對方。
“偷偷告訴你,佐伯家的一些老人可都會聽一點華國語。他們很喜歡書法,經常會創作一些作品……”清水又告訴了他一些消息。
“哦,這是知道我們華國博大精深,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只能私底下偷偷學習吧。表面上,還要裝作聽不懂我說話的意思,是吧?”
“……”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時,臺上的人又開始唸詩了,還是先說一遍櫻花語,又說一遍華國語。
說的時候還故意偷偷看向陳熙這邊。
“松明搖碎十二更,撞破甕天瓊漿涌。欲數稻魂八百粒,已醉新藁九層縫。這是我自創的詩……”一個青年唸完後,然後嗶嗶了一大堆。搞的跟自己創作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樣。
緊接著第二位青年也念了一首:“百舌鳥棲注連繩,燎夜火星墜袖籠。蹈碎月面三萬頃,拾得先祖一粒瞳。”
陳熙把米酒噴在清水肩頭:“你們管這叫華國詩?”
“他們管這叫新體詩……這兩人就是二傻子,你看族裡那些長輩的臉色……”清水用抹過芥末的年糕堵住他的嘴,然後眼睛瞄向別處。
聽到兩人唸的東西,佐伯家的老人們都是一副被打敗了的表情。
第三個青年見狀開口道:“
綠野黃粱熟滿倉,村頭笑語慶年芳。
農家炊火煙霞起,共飲豐穰酒一缸。”
“這個還行。”
“嗯,比前兩個好多了。”
佐伯家的老人們聞言紛紛點頭。
青年面露喜色,隨即轉頭看向一旁,禮貌中帶著一絲挑戰意味地說:“陳先生,你是華國人,想必對華國詩歌有著深厚的瞭解。作爲同樣熱愛詩歌的島國人,我非常期待你能吟誦一首華國詩,讓我們共同品味其中的韻味。”
“哦?那我就來一首吧!”陳熙拿起酒杯,晃晃悠悠的走上了臺。
衆人表情不一。
清水張大了嘴巴、紗織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伊勢蒼月面露冷笑、佐伯家的衆人則是露出好奇的目光,只有佐伯浩介一臉淡定。
“你喝的那麼多,還能唸詩嗎?”青年看著醉醺醺的陳熙,不由感覺有些好笑。
“怎麼不能?給你表演個酒劍仙作詩!劍來!”陳熙喝的有些多,伸手朝著天空張了張手。
幾秒後,還真有一把劍從天而降,落到了手中。
然而,衆人則是發出哈哈大笑的聲音。
陳熙仔細一看,手中居然出現了一個掃把。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清水,對方聳了聳肩,表示只有這個。
算了,掃把就掃把吧!
陳熙想著,便揮舞起來,嘴裡還念道著:“鐵牛破土走驚雷,
北斗插秧星作陪。
誰將碩果化玉液,
月輪醉臥羣山巔。”
“怎麼樣?一飲盡山河,再飲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劍仙。”陳熙喝多了,又拿著掃把在青年面前耍了兩下。
紗織見狀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憋著維持住自己大小姐的高冷模樣。
“詩是不錯,也有農業元素在,就是你這詩裡的鐵牛是什麼意思?”一個佐伯家的老人用蹩腳的華國語問道。
“搞農業的,當然是要結合現代化的元素啦。鐵牛就是農機,至於北斗嘛……就是指我們國家的衛星導航!說的也就是導航精播技術,現在搞農業可都是走科技路線了……”陳熙嘿嘿一笑。
北斗不少外國人都聽說過,畢竟是能跟GPS掰手腕的衛星,十幾年前就已經有了。今年剛剛完成了二代更新,佐伯家這些老人自然也是知曉的。
佐伯家懂華國語的人都是紛紛點頭稱讚。
青年把陳熙弄上臺,本來看著對方喝醉了,想讓他出醜,結果卻是自己出了醜。
剛剛那個掃把弄了他一身泥,現在衣服上都是斑斑點點。
哼哼,一個島國人還在我面前賣弄華國詩。
陳熙心中冷笑。
“聽聞,華國人的書畫都很厲害。我們島國人在書畫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詣,正所謂君子動手不動口。我不跟你扯嘴皮子,來比比作畫如何?”這時又走出一位島國青年,手中還拿著一桿筆,搞的跟個大畫家似的。
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嗎,你還真會改!
跟我比畫畫?
還好不是跟我比書法。
陳熙聞言鬆了口氣。
雖然小時候被陳逸楓逼著跟一個老師傅學習了數年的書法,但他那時候都是比較敷衍的,所以總是被老爹罵字寫的跟鱉爬的一樣。
然而這作畫他卻是拿手的,曾經還參加過比賽拿過獎,學校裡的畫畫比賽他也都是被人給推出去參加的。
說到畫畫,他可算是有天賦了,晨燃也是一樣,可能家裡有這種藝術細胞在。
陳逸楓是全面型,油畫、潑彩、素描都很精通。
他以前也看老爹畫過不少,對於其繪畫還是挺了解的。陳逸楓是個比較嚴格的人,平時就算你表現的好,嘴裡也不會說什麼讚揚的話。但對陳熙的畫畫卻難得的表揚過,這說明他的繪畫天賦還是挺高的。
“行啊!”陳熙對著青年做了個OK的手勢。
沒多久,幾個壯漢就擡來了兩張桌子,上面擺放著紙、墨、筆、硯。
島國青年想了一會,提筆就開始作畫,而陳熙卻站在原地,晃晃悠悠的,就像是喝多了有點不清醒的樣子。
等青年畫了一半,他纔開始動筆。
兩人就這樣在臺上飛速作畫,周圍的觀衆們則是竊竊私語。
此時的紗織手心全是汗,她只在高中見過陳熙畫過建築設計圖,壓根就沒見他畫過其他作品,只當他在繪畫上不是很在行。
“你猜他們兩人畫的都是什麼?”
“還能會是什麼?肯定是跟慶典或者農業有關的啦,大概率是什麼豐收圖吧,沒啥新意。”
佐伯家的兩個老者還是討論起來。
“我看不像,第一個人動作大開大合,估計是什麼風景畫、豐收圖。但是那個華國人的動作幅度卻很小,我看不出他在畫什麼……”
“你這麼說好像也是哦。”
“那要不我們打個賭,猜一猜他在畫什麼?就賭你珍藏的那壇酒。”
“好,我要你的那把摺扇。”
“行,我猜他畫的是女人。他以後是佐伯家的女婿,自然是要畫一副美人圖來博卡卡西的歡心。看他的動作幅度那麼小,一定是在勾畫人的面部……”
“嘿,我猜他畫的肯定是有關華國的街市圖。你想想看,在場就他一個華國人。剛剛還被我們島國人給逼到了臺子上比試,肯定會畫一些華國熱鬧非凡的盛景圖,想壓一壓我們的氣勢……”
兩個老者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讓旁邊的佐伯浩介嘴角抽了抽。
按照他跟陳熙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來說,這小子肯定不會畫一些正常的玩意,大概率不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
過了好一會,島國青年率先停筆,並將自己的畫作拿了起來,展示給衆人觀看,等衆人看完後就交給佐伯家的高層欣賞。
那是一幅生動而富有感染力的豐收圖,隨後。
畫面中央,是一片金黃色的稻田,稻穗沉甸甸地低垂著頭。陽光從雲層中透出,灑落在稻田上,每一粒稻穀都閃耀著金色的光芒,整個畫面充滿了溫暖和希望的氣息。
稻田的邊緣,幾位農民正彎腰收割,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幸福的笑容。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滴落在泥土中。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堆堆已經收割好的稻穀,堆積如山,預示著這一年的辛勤耕耘終於換來了豐厚的回報。
在畫面的左上角,是一座簡樸的農舍,炊煙裊裊升起,與遠處的藍天白雲相映成趣。農舍前,幾個孩子正在嬉戲玩耍。
整個畫面色彩鮮明,線條流暢,將豐收的喜悅和農民的辛勤勞動展現得淋漓盡致。
“不錯!”
“畫的很好。”
佐伯家的衆人看了紛紛點頭。
這時,陳熙也停筆了。
青年好奇的走過去看了看對方的畫,臉上浮現出了怪異之色。
但是他沒說什麼,只是伸手示意陳熙展示。
後者也沒解釋,直接把畫交給旁邊的人,讓他們舉起來。
當畫被舉起後,全場鴉雀無聲。
只見畫上是一座古塔,塔頂上綻放著白色的光芒。
塔下有一隻長著翅膀的黑狗,頭頂上有一個月牙標記。
旁邊還有幾個張牙舞爪的小鬼,鬼鬼祟祟的在一間屋子前不知道在搞什麼。
等畫送到佐伯家高層時,之前打賭的兩個老者其中一個問道:“畫的倒是不不錯,就是不知道這畫的是什麼!總要表達一個意思吧。”
幾人看完後都不太瞭解,但是陳熙這副畫的繪畫水平明顯比島國青年的要高出許多。
但如果評價誰差誰好,那倒是評判不出來。
於是,幾人將畫交給佐伯浩介,想讓他來問一問。
佐伯浩介看完後笑了笑,看向舞臺上的陳熙:“解釋一下你畫的是什麼吧。”
“此乃《望月狩靈圖》!”陳熙緩緩開口。
“哈?”佐伯浩介聞言一臉懵逼。
“算了……你們也可以理解爲天狗盜玉!”
在場聽的懂華國語的人,都是一陣無語。
這島國的天狗可不是犬類,而是鼻子長長、長著鳥嘴和翅膀的那種妖怪,又稱爲鴉天狗。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這狗不是長著翅膀嘛!”看出了他們在想什麼,陳熙指了指畫。
別人都能在小雞的頭上畫個光圈冒充鳳凰,我給狗身上畫個翅膀冒充天狗又咋了?
“你畫這個天狗盜玉,是什麼意思?這個塔和房子,還有這幾個小鬼又是什麼?”佐伯浩介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