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見鹿猜得沒錯，九條光的殺人動機，確實來自於父親九條睦，但並非是九條睦直接指使的。
要知道，九條睦今年七十六了，四捨五入就是快八十歲的老人了。不是誰八十歲都有精力去當(dāng)美國總統(tǒng)的，九條睦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每況日下，時間對任何人都公平，他有預(yù)感自己活不長了。
先前小唯爲(wèi)了女兒，難得回家了一趟。當(dāng)時九條睦催婚，也是不得已而爲(wèi)之，九條家人丁凋零，各大財閥都有後繼無人的情況。
九條睦甚至考慮過，要不把家主之位傳給女兒，讓九條唯管理九條家，但想想還是作罷了。
不光是因爲(wèi)她是女人，也不僅僅因爲(wèi)她未婚單身，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心不在九條家。
既然優(yōu)秀的長女有才無德，那九條睦只能從矮子裡拔將軍。
老三直接忽略，他已經(jīng)被西方那一套給帶歪了；老二打小就普普通通，一直不怎麼起眼，如今心思都放在家庭上，把三個女兒都給慣壞了，怕是上位了很難服衆(zhòng)。
思來想去，就只剩下老大九條光，能力馬馬虎虎，小聰明是有的，問題就在於心性很差，處理事情的手段很極端。
九條睦想著玉不琢不成器，讓兒子磨練一下，沒準(zhǔn)能堪大用。
於是他就跟兒子提了一嘴，讓九條光處理好自己的風(fēng)流債，不要沉溺於女人的溫柔鄉(xiāng)，尤其要解決妻子那邊的問題，日後未嘗不能繼承家業(yè)。
然後九條光轉(zhuǎn)身把妻子和情人給殺了。
九條睦第一反應(yīng)是兒子出了什麼意外，打死他這身老骨頭也想不到，兒子覬覦家主之位已經(jīng)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他當(dāng)了四十年家主，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麼好差事，累死累活張羅一大幫人，每天一睜眼就有一大幫祖宗要張嘴吃飯，天天得想辦法搞錢，跟政客跟企業(yè)家打交道……小唯都看出來了，生怕沾上，跑到東京自己發(fā)展事業(yè)。
事發(fā)當(dāng)天，九條睦還在琢磨到底是哪個傢伙乾的。直至九條光有意無意來邀功，他才察覺到不對勁。
但九條睦還是抱著僥倖心理，萬一兒子不是那個意思呢？萬一是他誤會了呢？要是明說，不就寒了兒子的心嗎？畢竟他剛喪妻，又死了情人，如果無端被父親懷疑是兇手，想來會萬念俱灰，搞不好一蹶不振……
然而事實證明九條睦想多了。
他委託源玉子和伏見鹿查明真相，孰料查出來的結(jié)果是最壞的那一種。
這也就罷了，人都已經(jīng)死了，再怎麼追究懲罰，死了的人也不會復(fù)活。九條睦想著，兒子要是能挺過這一關(guān)，好歹也算是磨練了心性，算得上是狠辣果決，‘不擇手段’對於家主來說是優(yōu)良品質(zhì)。
前提是得成功。
只要成功了，不管什麼手段，那都是好手段。九條光殺妻上位，未嘗不是梟雄。
但九條光失敗了，還失敗得很難看，甚至沒能瞞過源玉子那個小女孩。這也就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可他連重頭再來的底氣都沒有，輸都輸不起，還試圖跟源玉子同歸於盡……
九條睦真要氣得昇天了。
他給自己煮一壺茶，想消消火氣，琢磨著該怎麼教育兒子。可九條光連一壺茶的功夫都等不了，他心中的怒氣實在憋不住了，劈頭蓋臉一頓罵。
九條光先是一愣，起身的動作僵住了，他慢慢坐回蒲團，低著頭眼睛斜看向一旁。
九條睦看他這樣，火氣更大，一腳踹翻了茶爐，木炭和滾水灑落一地。侍從聞聲詢問需要幫忙，九條睦回了個‘滾’字，隨後看向自家兒子，質(zhì)問道：“怎麼，你沒長手？少爺當(dāng)慣了，爐子倒了都不會扶？”
九條光只好伸手，把茶爐扶起來。
九條睦抱著柺杖，嘶啞道：“碳呢？不會揀？地上都是茶，擦地都不會了？”
九條光還真不知道徒手該怎麼處理這一地狼藉，兩人只能坐著面面相覷。好在侍從拉開一條門縫，把抹布拖把水桶遞了進來，避免了父子倆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場面。
九條睦又是一頓罵，叫侍從不要多管閒事。九條光就在一旁跪著擦地，清理地上的木炭，動作慢慢吞吞的。
九條睦罵了半晌，氣頭過去了，老人家就是這樣，肝火不夠旺盛，能生氣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罵過之後只剩下深深的無奈：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做這種糊塗事？”
九條光沒有擡頭，自顧自搓地板，看上去像是在打掃，實則懟著一個地方磨洋工：“是您吩咐的。”
“我什麼時候吩咐你做這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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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睦一把老柴算是要燃盡了：“我說的是那個意思嗎？我是讓你收心！讓你跟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斷了，踏踏實實地跟優(yōu)花過日子！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把財產(chǎn)轉(zhuǎn)到情人名下，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夫妻間轉(zhuǎn)移財產(chǎn)同樣違反法律，這樣做會讓婚禮判決有空子可鑽，看得出來，九條光老早就做好了跟妻子離婚的準(zhǔn)備，而且一分錢賠償都不想出。
九條光嘟囔道：“人已經(jīng)死了，隨父親怎麼說，我解釋不清楚。”
九條睦一愣，他沒想到兒子會往自己腦門上扣屎盆子，這事要是傳出去，就等同於黃泥糊褲襠，不是屎也是屎，再怎麼解釋，別人都會認(rèn)爲(wèi)是九條睦授意的。
畢竟他當(dāng)時確實指使過兒子處理家事，怎麼理解那句話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而且，已經(jīng)有人這麼懷疑了。
九條睦還沒老糊塗，他稍微一細想，再結(jié)合九條光這句話，頓時心如明鏡——這傢伙是在裝糊塗，九條光當(dāng)時聽明白了，他是故意做過火的。
“算計到我頭上來了？”九條睦問：“你覺得我殺人還要遮遮掩掩？還要用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
“不敢。”九條光頭埋得更低了：“是我愚鈍，沒能給父親辦妥。”
“辦什麼？我讓你辦什麼了？！”九條睦用柺杖敲他的頭。
“父親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九條光還在犟嘴：“不論如何，我的妻子和我的愛人，都是因您而死。”
“你拿這個要挾我？”九條睦指著自己的鼻子，差點氣笑了。
“不敢。”九條光還是那句話，裝傻子裝到底。
九條睦恨不得一柺杖捅死這傢伙，想不通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孽障。他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還有幾年可活？你就這麼著急麼？”
“十年前您也是這麼說的。”九條光回道。
“那你想怎樣？殺了妻子情人，進了監(jiān)獄，然後呢？圖什麼？想讓我愧疚？是這意思嗎？”九條睦追問。
九條光不吭聲了，他確實是弄巧成拙。但如果九條睦不叫人來查，如果沒有源玉子那個外姓雜種，他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心裡憋著一股火氣，比九條睦燒得更旺，只是一直在壓抑著。
九條睦用柺杖戳他胸口，咒罵道：“小時候沒給你擦過屁股，長大了反倒要幫你擦屁股，你可真厲害啊！越活越年輕！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早就變成孫子輩的人了！”
九條光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撥開柺杖，還沒來得及開口，滑軌門就被拉開，四五條槍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九條光冷汗一下冒出來了，他緩緩地鬆開手，任由老爹抽回柺杖。
九條睦冷哼一聲，示意護衛(wèi)不必在意，一條條胳膊和槍口這才緩緩收回。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柺杖末端，像是嫌棄九條光身上髒：“怎麼，叛逆期到了？你跟玉子一樣發(fā)育遲緩？”
九條光是真不敢吱聲了，他現(xiàn)在有點擔(dān)心老爹大義滅親——歷史中犯上失敗的長子，下場都不太好。
九條睦見兒子這就被嚇到了，憋不出一個屁來，心中又是一陣無奈。
說是怒其不爭，也不準(zhǔn)確，他已經(jīng)懶得怒了，傷身子。
九條睦語氣冷了下來，透著一股疲憊：“這段時間你就在家歇著吧，消停點，公司那邊，我讓阿毅幫你管著……我去跟玉子聊一聊，大概率協(xié)商不了，到時候還得想辦法拖住她，不讓她去看庭審。”
見兒子低著頭一直不說話，九條睦只能嘆氣：“說話啊，啞巴了？”
九條光擰著毛巾，說道：“怕惹您生氣。”
九條睦真要吐了，看兒子這樣，他都覺得噁心：“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連個屁都不敢放，我要你有什麼用？”
九條光擡眼偷看了一眼，確定父親不是在說反話，這纔開口說道：“我自己能處理好，不用您操心了……”
“你打算怎麼處理？”九條睦問。
“那個外姓小雜……小玉子，軟禁起來，安排婚事，跟藤原家聯(lián)姻，免得她在外面瞎鬧騰。”九條光說。
“哦，”九條睦不予置評：“那她的男友呢？”
“殺了。”九條光說：“不是本家人，信不過，最好滅口。殺一個外人，不打緊的，可以讓潤一郎幫忙。”
“小唯那邊你打算怎麼交代？”九條睦追問。
“交代什麼？我們是在幫她教育女兒，她自己都沒結(jié)婚，成天在外面拋頭露面，把孩子給帶壞了。”九條光的語氣格外理所應(yīng)當(dāng)。
九條睦正想一柺杖敲醒這傻逼兒子，他剛擡起手，就意識到了什麼，問道：“你是這麼想的，還是已經(jīng)做了？”
九條光又不吭聲了。
九條睦猛地站起來，讓他把話說清楚，別逼他清理門戶。
九條光只好實話實說，他沒能力也不敢擅自軟禁源玉子，但對於伏見鹿那個外人，還是自覺有話語權(quán)的。所以他就派北方會的人過去處理了。
在此之前，他打聽過伏見鹿的底細，不過是東京來的黑道幹部，殺了就殺了，這裡是北海道，是北方會的地盤，稻川會雖然有分部，但管不著他們。
九條睦盯著他，問道：“你哪來的人？”
九條光硬著頭皮說：“北方會的人，不是我的人。”
九條睦又問：“他們聽你的？”
九條光說：“花錢了的，懸賞業(yè)務(wù)，不是幫派火併……”
九條睦懶得再聽，他拿出手機，撥打水谷潤一郎的電話，卻一直沒有撥動，對方始終不接。
九條睦關(guān)上手機，隨手丟到榻榻米上，冷聲道：“好啊，家裡一下出了倆白眼狼。”
九條光又裝傻子：“您是說潤一郎和源玉子嗎？”
九條睦抄起柺杖就打，一點都不留情，一棍一棍地往九條光身上砸。可惜他老了，力氣大不如從前，九條光雖然叫著‘我錯了父親’，但卻沒怎麼躲，只是揮手擋了擋。
劇烈運動了兩三分鐘，九條睦力竭了。他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心裡琢磨著這事又該怎麼處理。
這時，他手機突然響了。
九條光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備註，是水谷潤一郎，便說：“看樣子已經(jīng)完事了……父親，源玉子那邊也早點處理吧。既然她在家，那就正好，暫時限制她出行，說不定能讓小唯回來。”
九條睦本來就當(dāng)兒子放了個屁，但他聽到最後一句‘說不定能讓小唯回來’時，接電話的手略微停頓了一秒。
唔，這算是半個好主意。
九條睦有更好的想法，他拿著手機，喚來管家，吩咐道：“從今天起，別讓玉子小姐離開，自己想借口，她要什麼就給什麼，儘量滿足她的要求……讓她暫住一段時間吧。”
管家應(yīng)是，但沒有離開，因爲(wèi)他看得出來，家主還有其它吩咐沒說完。
果不其然，九條睦稍微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還有這個廢物，讓他自己在房間裡反省，不準(zhǔn)讓他見人，一日三餐隔門送進去。”
九條光一愣，猛地站起身，怒道：“憑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管家就捂住了他的嘴，和侍從一道把他給拖走了。
和室內(nèi)只剩九條睦一人，他這才接起了電話，披頭蓋臉呵斥道：“沒有我的吩咐，你敢動九條家的人？你是不是——”
“是我。”
電話另一頭，伏見鹿打斷道。
九條睦一愣，他挪開手機，瞇起眼睛看屏幕，最近有點老花眼，字跡看不清，辨認(rèn)良久才確認(rèn)，上面寫的是‘水谷潤一郎’五個字。
沒打錯啊。
九條睦意識到了什麼，他把手機放回耳邊，問道：“潤一郎人呢？”
伏見鹿擦了下臉上的血，左右環(huán)顧一圈，鄉(xiāng)下老宅的院子裡，橫七豎八躺著紋身壯漢。
四五分鐘前，伏見鹿外出買可樂回家，剛進院子，門口就駛來一輛麪包車，衝下了兩個壯漢，想把伏見鹿給綁走。
伏見鹿三兩下將其放倒，緊接著又陸續(xù)衝出四五個壯漢，麪包車後座就跟壓縮文件包似的，裡頭鑽出的打手源源不斷。
這種貨色來一個就是送一個，來兩個就是送一雙。伏見鹿還留了手，怕是什麼誤會，沒把人打死，只是打折了手腳，讓其暫時喪失行動能力。
要是把院子裡搞得到處都是屍體，那就不美妙了。
最後，水谷潤一郎從麪包車前座下來，手上拿著把殺魚刀，口袋裡還有手機鈴聲在響。伏見鹿善意地提醒，問他要不要先接個電話。
“沒必要，殺你，只需要十秒鐘。”
水谷潤一郎說完臺詞，怪叫著衝過來。伏見鹿側(cè)身躲過刀鋒，沉腰後擰，反身一個迴旋踢，腳背砸在水谷潤一郎側(cè)臉上，把那張絡(luò)腮鬍圓臉都給踢變形了。
全過程用時不到五秒鐘，水谷潤一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伏見鹿蹲在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臉，試圖把他喚醒，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惜，剛纔那一腳力道太重，水谷潤一郎徹底昏死過去了。
這也不能怪伏見鹿，剛纔他聽水谷潤一郎口氣那麼狂，還以爲(wèi)這傢伙是什麼高手，錯判了對方的水平，一腳下去沒怎麼留力氣，沒被踢死就已經(jīng)算是皮糙肉厚的了。
沒辦法，伏見鹿只能從水谷潤一郎身上搜出手機，把電話回?fù)埽瑔枂杽偫u打電話過來的傢伙。
他屬實沒想到，打來的是九條睦。
伏見鹿還以爲(wèi)九條睦想滅口，但當(dāng)他聽到‘沒有我的吩咐，你敢動九條家的人’這句話時，他就意識到，水谷潤一郎不是九條睦派來的。
但這事肯定跟九條家脫不了干係，畢竟北方會是九條家的狗，他在名義上又是九條家的女婿，這事至少在札幌警署已經(jīng)傳開了，不會有不長眼的人敢來騷擾，也沒人能請得動水谷潤一郎親自動手……除了九條家的另一個成員。
伏見鹿想起昨晚吃晚餐時，在門外聽到的叫喊聲，當(dāng)時他就懷疑是九條光，再跟眼前的狀況聯(lián)繫起來，八成是九條睦把兒子撈了出來、九條光咽不下這口氣，打算私自報復(fù)。
事實就是如此，他猜得八九不離十。
眼下，伏見鹿用腳尖踢了踢水谷潤一郎的臉，後者依舊沒反應(yīng)，像一條死豬，他只好說道：“昏過去了，需要我?guī)兔芯茸o車嗎？”
說著，他不等九條睦回答，徑直掏出自己的手機，撥打急救電話：“你答不答應(yīng)我都得叫，法律規(guī)定我有呼叫急救的義務(wù)。”
“你帶人來北海道了？”九條睦第一反應(yīng)是伏見鹿身邊還有其它打手。
“沒有啊，就我一個人。”伏見鹿說。
“那你是手上有槍？”九條睦又問。
“沒有，別問了，我直接動手把他打暈的。”伏見鹿清點了一下人數(shù)，說道：“攏共有十一個人，全在地上躺著呢。”
九條睦沉默片刻，隨後說道：“這是一場誤會……”
“誤會？”伏見鹿手邊沒小紙條，只能撿起不知誰掉的鞋子，正面指使者是九條睦；反面指使者是九條光，他往地上一丟，鞋子反面朝上，便繼續(xù)說道：“那就讓九條光來跟我說吧，別敢做不敢當(dāng)！”
九條睦沉默片刻，他沒問伏見鹿是怎麼知道的，也沒有開口狡辯，而是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最近玉子要在這邊住一段時間，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可以先回東京。”
“什麼意思？”
伏見鹿一下聯(lián)想到先前吵架的事情，又聯(lián)想到平櫻子說‘告白有可能被拒絕’，並順帶著聯(lián)想到自己焦慮源玉子會離開的可能性，以至於沒控制好細微的情緒，他下意識問了一句：“她在鬧脾氣，還是要跟我分手？”
九條睦活了七十多年，有條縫就能鑽，光聽一句話，他就能察覺到對方的破綻，順勢說道：“我不好直說，但是……確實是她讓我轉(zhuǎn)述的。”
伏見鹿撥急救電話的手指停了下來，他從蹲姿變成了坐姿，一屁股坐在水谷潤一郎背上，望著院子外的海浪發(fā)了一會呆。
兩三秒後，他回過神來：“只是在生氣吧？”
九條睦在這三秒鐘內(nèi)快速分析利弊、判斷得失。
他確實有過招攬伏見鹿的想法，但眼下他的親生兒子已經(jīng)對伏見鹿下了死手，就算現(xiàn)在他強行讓兩人握手言和，等他死了，他親兒子的下場八成好不到哪裡去。
九條睦甚至沒考慮過自家兒子親自鎮(zhèn)壓招攬伏見鹿的可能性，就剛纔在和室對談那番尿性，九條光能守住家業(yè)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既然沒辦法招攬，那就只能及時止損，源玉子還沒走到結(jié)婚的地步，一切都能挽回。
更何況，他希望能利用源玉子，把九條唯拴在北海道。
曾經(jīng)九條唯在意公婆，那現(xiàn)在她肯定會在意源玉子的丈夫和親家，只要源玉子嫁了本地財閥，九條唯大概率會受影響。
九條睦在半秒不到的時間內(nèi)，做出了決斷。機會和命運從不等人，他每一次都會抓準(zhǔn)時機，從不猶豫。
“年輕人分分合合很正常，”九條睦用爲(wèi)人著想的長輩語氣說道：“不妨仔細想一想，她真的有那麼喜歡你嗎？她是喜歡你這個人，還是因爲(wèi)別的事情，纔跟你在一起？”
末了，他還鼓勵道：“但也未必，她可能只是一時心灰意冷，我覺得你還有機會，吃晚餐時我可以幫你勸勸她。”
這話非常挑撥離間，適用於所有情侶。
九條睦七十六歲高齡，爲(wèi)了給兒子擦屁股，不得不撬牆角，說一些綠茶發(fā)言，屬實是家門不幸，人丁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