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博物館,平櫻子取回餅乾盒,確定隕石碎片沒有受損,便稍微鬆了口氣……剛纔真由拿著長方形餅乾盒當指揮棒,模仿交警揮來揮去,把她給嚇得不輕。
爲了以防萬一,平櫻子謊稱要尿尿,躲進公共廁所,把隕石碎片取出來,放進提前準備好的泡沫盒裡,以免它磕碰損壞。
正事辦完了,接下來就是娛樂時間。
三人步行前往西巢鴨街區,真由蹦蹦跳跳,一馬當先,高興地念叨著‘打電動咯’;麻衣跟在最後,沉默不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到公寓後,平櫻子剛開門,真由就十分自來熟地衝進玄關,鞋子也不好好擺,左腳踩右腳蹭掉鞋跟,直撲電視機前。
她剛拿起遊戲手柄,發現今天櫻子家來了兩位客人。
其中一個客人,是戴著無框眼鏡的女人,身材高挑,穿著開衫毛衣,頭髮漆黑柔順,歐派非常大,笑容看上去很和氣,長相柔順沒有攻擊性,有種母性的光輝;
另一個客人,是穿著男士襯衫的瘋女人,留著公主切髮型,御姐長相,弱智氣質,雙手緊緊地抓著個椅子腿。
真由趴在沙發背上,探頭好奇地旁觀。
只見眼鏡女低聲在瘋婆子耳邊碎碎念,瘋女人時不時嗯嗯啊啊,似乎是在迴應,二者看上去像是在交流。
半個多小時後,瘋女人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眼鏡女牽著她的手,領著她下樓。
源玉子跟在她們後面,連聲道謝。
真由這才知道,那個戴著眼鏡、掛著恬淡笑容、看上去像漂亮單親媽媽的女人,名字叫宮崎梔子,是一名心理醫師的助手。
“櫻子醬,我跟伏見君有點事,現在要出門,晚餐你自己叫外送吧!”
源玉子急匆匆留下一張紙鈔,臨走前反覆叮囑道:“不準買垃圾食品,不準熬夜打電動,快到門禁了記得提醒她們回家!”
平櫻子點頭說知道了,真由在一旁拍著胸口保證,讓玉子姐姐放寬心。
等兩人走後,真由歡天喜地,計劃著用這筆橫財吃漢堡喝可樂——既然大人不在家,那巢鴨公寓就是三人組的秘密基地,完全可以爲所欲爲!
平櫻子自無不可,她打電話叫外送,請小夥伴吃披薩和漢堡,讓麻衣和真由先打電動,她要回房間寫一會作業。
“啊!太狡猾了!不是說好大家都不寫作業嗎?”
真由很不高興,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三人組出了個叛徒,竟然偷偷內卷,實在叫人焦慮。
“沒有那種事吧……”麻衣小聲詢問道:“什麼時候有過這種約定?”
“我剛剛自己想出來的,”真由的斑點眉毛微微上揚,她扭頭看向麻衣:“還是麻衣醬好,跟我共進退!明天咱倆都不交作業,老師要是問起來,我們可以平攤痛苦!”
“我、我已經寫完了……”麻衣不好意思撒謊。
“納尼?!”
真由一臉震驚,照這麼說,只有她一個人沒寫作業了!
可現在她小手已經捏住了電動手柄,馬上外送就要上門了,她實在不想去寫作業。
猶豫片刻後,真由扭頭說道:“要不,你幫我也寫了唄。”
“不要。”平櫻子一口拒絕了。
真由也只是說說而已,如果兩個小夥伴都沒寫,說不定她真就不寫了。可兩個小夥伴一個寫完了,另一個正準備寫,她不好意思落單——家長的嘮叨和老師的訓斥,都不如小夥伴內捲來得有效。
‘至少寫作業時,可以吃披薩喝可樂……比在家寫作業好多了!’
真由在心中自我安慰,不情不願地放下手柄,她翻開紅色書包,把作業本攤在桌上,也跟著寫起了作業。
這下麻衣獨佔了遊戲機,半推半就地開始爽玩。
……
兩個小屁孩在家中奮筆疾書時,源玉子等人已經趕到了有馬醫生的私人診所。
暮色朦朧,有馬診所的銅製門牌泛著幽光,文京街區的獨棟灰白建築染上了冷調濾鏡。
助手宮崎梔子走在最前頭,單手推開橡木門,門楣懸掛的青銅風鈴發出清越聲響——那是一隻銜著橄欖枝的鴿子造型,羽翼紋路被歲月磨得溫潤。
看得出來,有馬醫生很有錢,能在東京買下或者是租下這麼一座獨棟別墅作爲私人診所,其財力肯定不是一般的心理醫師能比的。
伏見鹿雙手插在衣兜裡,張望著別墅環境,琢磨著等他把錢洗乾淨了,也能在東京買這麼一棟豪宅……說不定過會還能找有馬醫生問問價格,讓他幫忙介紹一下靠譜的房產中介。
源玉子同樣在打量診所環境,這地方與其說是診所,不如說是私宅。
候診廳就是幾張沙發圍成的會客室,米色亞麻窗簾半掩著落地窗,空氣中瀰漫著佛手柑與雪松精油的舒緩香味。
宮崎梔子招呼了一聲,有馬醫生從裡間轉出,白大褂下露出靛藍色和服腰帶。他是個圓臉的中年男人,笑起來同樣和藹可親,專業的心理醫師都有一股圓潤和氣、人畜無害的氣質。
源玉子連忙上前握手,聲稱自己是巢鴨警署的刑警,來帶一名嫌犯進行緊急治療,希望醫生能幫忙詢問出案件相關信息。
有馬醫生撓了撓頭,語氣委婉地拒絕了。
“抱歉,我今天檔期滿了……”
源玉子瞪大了眼睛,心說那你爲什麼答應接收患者?先前打電話時,不是都談好了價格嗎?現在人都送過來了,才說檔期滿了?
伏見鹿惡意揣測,偏頭湊到源玉子耳邊,他低聲進獻讒言:“沒準就是想讓你加錢……這種庸醫,我覺得不看也罷。”
這時,有馬醫生話鋒一轉:“不過,我的助手有空,可以讓她先行診斷,我們再商量後續治療方案……”
“後續治療?”源玉子愣了一下。
“當然,治療心理疾病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說完,有馬醫生打量了上杉紫苑兩眼,表示不能保證讓她恢復正常,更沒辦法保證從一個沒有認知能力的嘴裡打聽出警方想要的情報。
“二位請放心,梔子小姐的專業能力同樣出色……”
有馬醫生大力推薦自己的助手,源玉子沒得選,來都來了,還是讓助手幫忙瞧瞧吧。
在三人說話間,宮崎梔子就已經跟上杉紫苑‘聊’上了。兩人通過眼神和肢體語言,進行了本能的溝通。經過源玉子同意後,宮崎梔子帶著三人前往她的獨立診室。
源玉子想象中的心理診所,跟醫院佈景相差無二,應該是一大片白牆,再加一些冷冰冰的醫療器械,以及一張梆硬的白色大牀。
然而,眼前的診室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考究。
深褐色胡桃木書架佔據整面牆壁,塞滿《臨牀心理學研究》期刊與泛黃的弗洛伊德初版書,書脊間斜插著一支幹枯的洋桔梗,花瓣邊緣蜷曲成焦糖色。藤編茶幾上,琺瑯茶壺正汩汩冒著熱氣,杯託殘留半圈紅茶漬。
“請坐。”
宮崎梔子攙扶著上杉紫苑,讓她躺在棕色的沙發躺椅上。後者竟然乖乖照做,似乎能聽得懂她在說什麼。“二位請回避一下,我爲上杉小姐做個簡單的檢查……”
說著,宮崎梔子似乎想起了什麼,詢問道:“她就是電視上失蹤的上杉小姐嗎?”
上杉紫苑失蹤的事情已經見報,電視媒體也進行了報道,巢鴨街區爲此戒嚴了24小時,半個東京基本都知道這件事了。
“是的……”
源玉子有點心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現在的行爲算是知情不報。
伏見鹿順勢插了一嘴,以免自己連帶著被懷疑:“我們是負責搜尋的搜查科刑警,這點請您放心。”說著,他出示自己的警官證,並表示宮崎梔子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巢鴨警署確認。
“好的,我相信二位沒有說謊。”
說完,宮崎梔子請兩人離開,接下來她要跟患者進行一對一的會診。
源玉子和伏見鹿返回候診室,分別坐在沙發上,後者隨手端起招待用的紅茶,抿了一口,發現是劣質茶包,苦得要死,香氣全無,又將其放了下來。
“你怎麼看?”源玉子沒頭沒尾的突然問了一嘴。
“什麼怎麼看?”伏見鹿反問。
“有馬醫生和他的助手,你覺得可靠嗎?”
源玉子很擔憂,有馬醫生的那番話,讓她越發覺得上杉紫苑治癒的希望渺茫。如果不能從上杉紫苑口中問出解毒之法,伏見君豈不是隻能等死了嗎?
想必伏見君現在比我更加忐忑吧?
源玉子偷瞥了伏見鹿一眼,後者剛放下茶杯,砸吧著嘴,一臉苦相,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
“可靠吧。”
伏見鹿隨口敷衍道。
“可靠就可靠,不可靠就不可靠,什麼叫‘可靠吧’?”源玉子對於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十分不滿意:“你不是會什麼望氣術嗎?或者冷讀術什麼的,沒看出來什麼嗎?”
“我又不是超人!”
伏見鹿隨口吐槽了一句。
實際上,他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一眼掃過了兩人的罪犯指數面板。
有馬敏夫和宮崎梔子的犯罪指數都很正常,可以說是相對普通人偏低——前者是18%,後者是13%,普通人的罪犯指數一般在10~20%之間。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宮崎梔子的個人技能等級比有馬敏夫更高:
「罪犯指數:18%」
「惡癖:金幣收集癖」
「清除獎勵:清除有馬敏夫的罪惡,即可獲得LV6心理學知識」
……
Wшw ◆Tтkд n ◆C O
「罪犯指數:13%」
「惡癖:重度強迫癥」
「清除獎勵:清除宮崎梔子的罪惡,即可獲得LV8催眠術」
……
伏見鹿覺得可能是二者術業有專攻,這就好比全能型選手跟偏科型選手的區別。前者在總分上肯定更加佔優,這就好比考試只看全科成績,不看單科成績,比賽也只讓表現穩定的選手上場。
源玉子的超級冷讀術失效了,她完全看不出來兩人的深淺,故而有此一問。
“過會檢查結果要是不理想,我們就上報給搜查科,讓他們過來接人吧。”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可以啊。”
伏見鹿自無不可,他巴不得上杉紫苑治不好。
兩人在候診室等待了大約兩個小時,伏見鹿都快要睡著了,宮崎梔子這纔出來。
源玉子連忙迎上去,那神態就像是病患家屬,連聲詢問道:“醫生,她情況怎麼樣?還有治癒的希望嗎?能讓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嗎?”
宮崎梔子表示患者在診室裡休息,先關上房門,確保隔音不會打擾,隨後坐上沙發,柔聲說道:“上杉小姐的情況比較嚴重,她是大腦器質性受損,一般來說,沒有治癒的希望……”
“哈!”
見兩人同時詫異回頭,伏見鹿補救道:“嗨!實在是太遺憾了。”
源玉子垂頭喪氣,她忙活了這麼久,最終結果還是一場空。這就好比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卻又要經歷希望驟然破滅,心裡不是一般的難受。
宮崎梔子話鋒一轉:“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上杉小姐並未失憶,她的記憶能力沒問題,只是出現了認知錯亂的情況。”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只是想要從她的記憶中獲取案件相關信息,這一點應該可以通過催眠做到……當然,治癒是基本不可能的了。”
“欸?!”
源玉子面露驚喜,她連忙搖晃著伏見鹿的胳膊,高興的說‘有救了有救了’!
伏見鹿讓她先別急著高興,認真詢問道:“催眠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對於正常人來說,催眠是沒有副作用的,”宮崎梔子面露難色:“但對於上杉小姐這種特殊情況,就不太好說了……”
“那算了吧。”
伏見鹿轉過頭,示意源玉子通知搜查科接人。
源玉子一愣,她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捂住了小嘴,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伏見鹿:“你、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不能爲了一己之私,去傷害別人,哪怕有一絲風險都不行,這有違我的原則!”伏見鹿煞有介事,雙手抱胸,聲音肅然:“這,就是我的刑警之道!”
源玉子一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