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映瞳有些奇怪她會說普通話,哪知大娘說到:“我們這村子裡的人都會說普通話,只是一般沒有外來人的時候我們都說的是本地話。”
經這麼一解釋,沐映瞳便明白了。
走進屋子,她的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四周,屋子是由黃土堆成的,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房樑上還時不時的掉下些灰塵。
“這裡已經有多年沒有修葺過了,有些掉灰,但是放心,它夠結實,不會坍塌。”
大娘一言戳破了她的心思,讓她有些訕訕,然後說道:“大娘,你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啊。”
“不久,才三十年而已。”
三十年,她小聲驚呼。
大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遭,然後說道:“你是到這裡旅遊的?”
搖搖頭,“這裡不適合旅遊,什麼東西也沒有,小姑娘你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從哪來回哪去?她已經不知道可以哪裡是她的家了,又怎麼能回去呢,她搖搖頭。“我……沒有家了。”
她略微低著頭,也有些哽咽。大娘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嘆了聲氣,“看來,我們都一樣啊。”
沐映瞳不解大娘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大娘也沒想多提,便岔開話題說道:“我這裡只有些饃饃和稀粥。”
她看著她,沐映瞳接話到:“大娘我都可以的。”
以前什麼苦沒有吃過,這點根本就不算什麼,更加不用說是苦了,在很多災區饃饃和稀粥都喝不上,比起他們,她已經算是夠幸運的了。
沐映瞳捧著醬色的瓷碗,小口小口的喝著,她發現屋子裡雖然簡陋但是被打理的一絲不茍,大娘雖然看起來和藹,卻感覺她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幸好大娘對她和溫和,不然她會以爲大娘是高不可攀的貴婦人。
她暗罵自己多心了,想這麼多幹嘛,於是便收了收心思,小口小口的喝起粥,還時不時的吃兩口饅頭。
這是她幾天來吃的最香的一次,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更加沒有他。她想,若是以後沒有他的日子裡,她也能夠過下去。
也許只是不快樂,但是他擁有了她,他應該是快樂的,就當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吧。
喝了喝粥,發現自己已經半飽,然後看見大娘在掃地,有些猶疑的說道:“大娘,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怕她不同意,她忙說到:“我會掃地,會做菜,我會幹活。”
大娘轉過身子,她用希翼的眼睛看著她,“可以嗎?”
大娘點點頭,“可以啊,當然可以。正好有時候我做事兒缺個幫手,你來了正好可以幫我。”
“誒。”沐映瞳眉開眼笑,找到了一個棲息地,不用再去盲目的流浪,這種感覺真好。
她很勤快的拿著大娘手上的掃帚來掃地,還把大娘摁在凳子上休息,沐映瞳背對著大娘,神情專注的掃著地,一絲一毫的灰塵都不肯放過。
她從一些小細節就可以看出來大娘很愛乾淨,所以她不會放棄這麼好的表現機會,生怕大娘又反悔,不讓她留下了。
大娘看著她
勤勞的身影,不住的點頭,自然,這一幕是沒有被她看見的。
掃完之後,大娘帶她來到後庭,後庭裡很寬闊,後庭的院子也幾乎被樹遮住,沐映瞳看了看,這些樹可真多,真密。
後庭最明顯的是蓋著一個茅草屋,茅草屋的旁邊有一口老井,看上去已經有了多年,又黑又暗的燈光下,沐映瞳隱隱覺得那口井應該是打不上水了。
哪知大娘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反駁道:“這口井我已經都喝了三十年,一如既往的甘甜,不用擔心但不上水來。”
沐映瞳點點頭,有些好奇的問道:“大娘,你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年?”
“怎麼不信?”大娘在前方走著,腳步微頓。
沐映瞳趕緊搖了搖頭,“沒呢。”
打開茅草屋,一股窒息的味道迎面撲來,大娘有些抱歉,“這屋子已經有十幾年沒住人了。”
沐映瞳奇道:“大娘,那你住那裡呢?”
她指了指隔壁的堂屋,“我就睡那裡。”
沐映瞳抿了抿脣,然後說道:“大娘,其實……剛剛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想,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年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
大娘拍了拍她的手,然後說道:“我姓邢,人家都叫我邢嬸,你也跟著叫這個吧。”
沐映瞳點點頭,邢嬸繼續說道:“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年,乍一回想,感覺三十年前彷彿就在昨天一樣。”
說完,她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裡,沐映瞳沒敢打擾,也沒有詢問,每一個人都有她自己的回憶,她也有。邢嬸沒有問她,她自然也不會開口去問。
這是人家的秘密,她沒有那麼八卦,只是覺得邢嬸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她搖搖頭,“才五十幾歲,怎得記性就這麼差了。”
五十幾歲,難道說。
邢嬸說道:“你想的沒錯,我二十歲的樣子就來到這裡了。”
二十歲左右,年紀也和她差不多,爲什麼甘願呆在這樣一個小地方不走了,這裡究竟有她的什麼回憶。
當然邢嬸不會跟她說的,她也聰明的保持了緘默。
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不知不覺也就過了兩年多。
這天,沐映瞳在門口掃著地,看見邢嬸左手抱著一隻雞,右手提著一掛五花肉。沐映瞳忙放下手上的掃帚,迎了上去。
“邢嬸,今兒個是什麼大喜日子,又買雞又買鴨子。”
邢嬸有些氣惱的瞪了她一眼,沐映瞳無辜眨巴了眼睛。“我真的不知道呀。”
“你呀。”邢嬸搖搖頭,然後推開木門,沐映瞳也拿起門板上靠著的掃帚走了進去。
邢嬸沒開口說話,沐映瞳像是個小學生做錯事等待著老師批評的模樣,微垂著頭,然後站在邢嬸的椅子旁,不安的攪著袖子,看起來真的很像。
邢嬸喝完水後,然後睨了她一眼,“真的不知道。”
沐映瞳搖了搖頭,只見她嘆了一口氣。“真是個傻丫頭,這日子你都過糊塗了。”
“還記得一年前的那個晚
上你跟我說了什麼不?”
沐映瞳又搖了搖頭,邢嬸放下茶杯說道:“再提醒你一下,那天晚上你坐在門板前,我問你爲什麼不睡覺,你跟我說你睡不著,我就問爲什麼,你說今天是你的……”
“生日?”她以前一亮,聽邢嬸這樣說,她忽然也就記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一彎新月像一把銀打的鐮刀,從黑黝黝的山峰上伸了出來。時而,朦朧的月亮正林蟬翼般透明的雲裡鑽出來,閃著銀色的清輝。時而又躲進了雲層裡,那銀色的月光映著幾絲兒羽毛般的輕雲,明亮極了。
她坐在門口,情緒有點低落,不爲什麼只是因爲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也許除了她的爸爸媽媽,就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了。
而他,她搖搖頭,也許他也不記得了。或許他已經忘了她的存在,已經有一年多了,他怎麼可能還記得她的存在。
或許對於他來說,她只是他人生當中的一個過客,風過了,也許也有痕跡,但是事實上,她過了也就過了,沒有絲毫的痕跡,遺留在他的軌跡裡。
邢嬸正準備把門柵插上,就看見她蹲坐在地上,頭還在仰望著星空。
邢嬸有些好奇,“我說小瞳,你怎麼還不去睡覺,現在已經多晚了,休息一下,這月色以後你想看多久都成。”
聽她不聽勸,聲音也帶了點嚴厲,“小瞳啊,現在已經快到冬天了,這天冷的很,你看看你穿的那麼單薄也就算了,還坐在門口看星星,這星星看來看去也就那樣,你還不如回去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還要去趕集。”
沐映瞳回過頭來,神色憂傷的看了邢嬸一眼,然後又別過頭看天上的星星。“邢嬸,我睡不著。”
“睡不著?”她皺了皺眉,“不行,睡不著也要睡了,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今天是我生日。”
沐映瞳突然說出這句話,令邢嬸愣了愣,然後說道:“你怎麼不早說啊。”
沐映瞳搖搖頭,“說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又不記得。”
邢嬸也跟著坐在了門口旁,“你怎麼知道他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他是不是你之前說的丈夫。”
她點點頭,“是啊。”看著月色又朦朧了,她有點苦澀,“說不定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傻姑娘。”她嘆了嘆氣,“既然你這麼關心他,何不去看看他。”
“不了,”她趕緊搖搖頭,“還是不要了,他身邊已經有了她,那個他最愛的女人,我回去會使他尷尬,所以還是不要了。”
“傻丫頭,你這麼爲他著想,卻不讓他知道,只是一味的傻傻的付出,你究竟有多傻。”
沐映瞳搖搖頭,“不,我不傻,這都是我自願的,和他沒有關係。”
“你呀,你不去找他,只是揣測他的心裡,說不定你想的全部都是錯的!”
邢嬸的話還是猶言在耳,如今,又過了一年,同樣的,只是他不在,日子,也只是照舊的過著,她心裡有些小感動,沒想到邢嬸還記得,她微不足道的生日。
也許,他早就忘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