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茶把雙手攏在袖袍裡取暖。
倔強的杏眸就那麼瞪著他。
扶宸在後面輕輕扯著她的衣角,芷茶拂開。
“來人。”離炎殤重重的嘆了口氣,於這個倔強的人兒沒有絲毫法子。
“奴才在。”
三兩個小太監前來。
“把芷茶擡到玄鳳殿。”離炎殤深深的看了芷茶一樣。
她的神色變幻,連便了臉色,如臉譜似的,臉上堆著笑:“誒,戰王,奴婢有腳自己會走,不必麻煩他們了。”
被一羣太監們擡著走。
怪怪的。
芷茶解下了扶宸的青灰色斗篷還給了他,朝他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我先過去了。”
“你不是怕鬼。”扶宸擔憂的拽住她的手腕:“不想去可以的,我去跟他說。”
芷茶擺擺手,著急的說:“算了算了,不想看他那張臭臉。”
甩動著靈活的小腿兒,芷茶‘嗖’的追了過去。
“戰王,你怎的走那麼快。”芷茶一邊迅速倒騰著腿追上他的腳步,一邊歪著腦袋看他。
離炎殤目視前方,餘光掃過她紅彤彤的臉蛋兒:“怕污了本王的眼。”
“……”是指他和扶宸?
“喂。”離炎殤真是風一般的速度啊,只是愣神的功夫就已經跑了老遠了:“我們是純潔的關係。”
純潔?
誰信。
過了晚膳時辰的穹廬就漸漸的昏暗了下來。
掌事姑姑尋了兩隻火紅色的蠟燭擺在妝奩前,外殿的膳桌上,內殿的燭臺上。
這已經換了第四次蠟燭了。
法師說蠟燭要愈亮愈火,萬萬不能斷了。
今夜,法師要忙明日冥婚準備的東西。
所以,夜由掌事姑姑和芷茶守著。
離炎殤把芷茶送到玄鳳殿後就打算離開,芷茶眼巴巴的看著他走,最終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襬,仰著頭,燭光下的她眼圈有些紅,蝶翼般的長睫微微抖動著。
小瑤鼻上冒著細細的汗珠,嘴脣也乾巴巴的:“戰王,你可不可以留在這兒陪我,我真的很怕鬼。”
他們一個站著,
一個跪在地上祈求著。
一向堅強倔強的芷茶在鬼神上無法逾越心裡那道坎兒。
離炎殤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
挺拔的身子稍稍彎下,喉結滾動,鷹眸盯著芷茶的脣,粗糲的指腹撫上去,摁了下:“在誘惑我?”
“……”芷茶的心頭一震。
難道離炎殤覺得因爲上午那個意外的親親,所以自己現在正在跟他不要臉的提出要求?
在他心裡,自己就是這種人?
還是說,他覺得自己失去了貞潔所以就不要尊嚴了。
拉住他衣襬的小手忽地鬆開,那繃緊的力道也隨之散開,離炎殤的眉睫一跳,高高燭臺上的竄動的紅燭火苗泛出的光影映射在他的鷹眸上,忽明忽暗。
“戰王大可離開。”芷茶忽地跪直,小身板兒挺直。
“你就……”離炎殤憎惡她的倔強。
女子都柔情似水,她就不能說一句好聽的軟話麼。
未等他的話說完,芷茶麪無表情,繃緊了小臉兒,恭謹又疏離道:“奴婢恭送戰王。”
她的話讓離炎殤全身寒熱交替,直起了身子,僵硬的說了句‘好生侍候月王妃’便揚長而去。
他離開後,芷茶總覺得忽明忽暗的燭光是那麼的詭異,隨即後背也浮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她的後背布了一層薄薄的汗。
一道黑影閃過,因爲燭光的映照拖得長長的,就那麼延伸在她面前。
“誰?”芷茶屏住呼吸,混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躍到喉嚨口。
“是我。”掌事姑姑陰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芷茶那顆躍到喉嚨的心終於掉了下來,撫著胸口站起來:“掌事姑姑,你走路怎麼沒聲兒啊,嚇我一跳。”
掌事姑姑陰雲不定的臉上浮著一抹詭異的笑:“戰王跟你說了?”
“什麼?”芷茶懵懂不已,隨即問:“是守夜嗎?說了。”
她靜靜的看了芷茶一樣,眸子複雜,許久,說:“喔,你先守著,我去出恭。”
“哦哦,去吧。”芷茶道。
她搓著手哈著熱氣,覺得玄鳳殿怎的這般陰涼呢。
而且這個掌事姑姑今夜也好生奇怪啊。
猶
爲是那笑容好生的瘮人啊。
不能想,愈想愈恐怖。
濃重的月色穿過玄鳳殿每一個窗閣的細縫中。
投射出來的細細光線恍若是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的黯黑冰涼的血,蜿蜒覆蓋在玄鳳殿光滑的地面上。
芷茶托著沉重的腳步孤零零的佇立在大殿中央。
忽閃忽滅的燭火搖曳著,恍若女子哀怨的眼淚。
她壯著膽子朝內殿走去。
第一次這麼害怕玄秋月。
也許她的枕邊躺著一隻鬼。
想想就毛骨悚然,芷茶顫抖著手撩開帷幔,臉色慘白,嘴脣不自覺的上下顫抖。
口水吞嚥了無數次,芷茶在心裡默唸著阿彌陀佛。
她離玄秋月的鳳塌遠遠的,一邊擋著眼睛一邊跐溜跑到了對過的柱子前靠在上面。
她雙手合十,哆嗦的不得了。
“大鬼兒啊,小鬼兒啊,老鬼兒啊,不要來找我啊,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啊。”
“我只不過就是淘氣了一些。”
“千萬別來找我啊。”
她喃喃自語,嘀咕起來沒完:“我……我也不是沒做過,就是,都是小小的壞事啊。”
“我七歲那年偷了戰王的櫻桃吃。”
“我……我我我五歲那年偷吃了御膳房的燒雞。”
“我八歲那年我偷了戰王的襪子。”
“我還給戰王畫過大花臉兒。”
“我九歲那邊把戰王的褻褲剪成了開襠褲。”
“我我我……”芷茶都要哭出來了,這麼一回憶,她怎的做了這麼多的壞事兒啊。
漫漫長夜啊。
芷茶靠在那裡時不時的朝玄秋月的鳳塌上望去。
她坐立不安,想出宮又不敢出去只能憋著。
掌事姑姑還不回來,死哪兒去了。
有個人陪她說說話也好啊。
汗水把她的衣裳打溼了,可想而知她有多麼的害怕。
她蜷縮著雙腿,雙臂搭在腿上,整個人蜷縮成了球兒。
呼嘯的風恍若鬼魂在嘶吼。
她咬著脣不讓自己叫出聲兒,餘光四處亂瞄著,總覺得在那帷幔後有一條騰在半空的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