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雷聲漸息,宮中漸漸恢復正常。
坤寧宮,擔驚1夜的張嫣終於睡去,臉蛋紅暈著。李家姐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皇城之中竟然會鬧鬼,看架勢不像是假的。
朱弘昭在張嫣入睡後,提著長劍出坤寧宮,坐在宦官搬來的椅子上,像1尊門神1樣大馬金刀坐著,兩手柱在劍柄上。
隨著天色拂曉,寢宮宮門打開,顫顫巍巍帶著驚恐餘韻的宦官們、宮女們端著熱水進寢宮。朱弘昭也拖著劍,1步步返回乾清宮偏殿。
以前太監(jiān)宮女們畏懼他是因爲齊王的身份以及他的手段,現(xiàn)在則是敬畏,不是尊敬,而是敬而遠之。
鬼神這種東西齊王都不怕,那他還有什麼會怕的?
或許在有的宦官眼中,齊王已經(jīng)與鬼神並列。
回到偏殿,老魏已經(jīng)匆匆趕來,他再強也是凡人,用1種驚異的目光看著朱弘昭,雙手捧來朱弘昭丟在地上的劍鞘:“昨夜殿外那3個不頂事不知是嚇死還是凍死的,老奴會重新挑選3個膽壯的給千歲補足聽用。”
朱弘昭微微頷首,接過劍鞘掛在腰間,按劍歸鞘:“老魏,給皇兄說1聲,9說本王昨夜闖入坤寧宮有罪,本王等待皇兄處置。另外,給我取1只活羊來。”
“羊?”
“嗯,昨夜本王呼喊曾經(jīng)戰(zhàn)歿的麾下健兒壯膽,1會兒殺羊祭他們英靈。”
老魏睜大了眼珠子,驚呼:“齊王千歲昨夜果真驅(qū)使陰兵?”
“哪有什麼陰兵,別聽他們胡說。只是呼喊英烈壯膽而已,我女人跟著皇嫂住在1起,昨夜我不去坤寧宮能成?”
看著朱弘昭背影,老魏乾嚥1口唾沫,渾身發(fā)寒。什麼胡說,沒有陰兵護身殺散那些陰魂,你齊王還能活到今日天明?
不要懷疑明朝的小說水準,《西遊記》不去說,《封神演義》9是這1時期的著作,背景比之西遊更爲逼真生動合理,非常具有蠱惑性。
不是打雷9會有陰魂出現(xiàn)的,但每次出現(xiàn)撞見的宮人不是被嚇死9是被嚇瘋,所以宮裡人格外的迷信。
老魏在原地想著,有些懷疑朱弘昭是不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畢竟朱弘昭在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實在是令人難以揣摩,年紀小小卻能雲(yún)淡風輕靜看大軍搏殺。
而且仔細推敲起來,朱弘昭1家子都是在他出生後先後死亡,僅有的生父也很快死去,是不是預示著朱弘昭命硬,剋死了朱以溯。或者說,朱以溯命薄,當不得朱弘昭父親,當了會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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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朱弘昭入京封王,接連兩次出手抄了兩條大魚,直接將滿朝文官震懾的沒了脾氣。1切彷彿如有天定,這讓老魏十分的驚懼。
偏殿內(nèi),紅蓮在牀榻上側身小睡,地上的小宦官已經(jīng)被拖走。朱弘昭放下劍,翻出酒罈飲了1氣,再看看睡的香甜的紅蓮,不由感嘆無知者無畏。
放下酒罈封好藏起,朱弘昭解下玉珠大帶,褪下棉袍後翻身上牀榻,蓋上暖和的棉被藉著酒意入眠。
天啓皇帝擺著儀駕回乾清宮,老魏講述著昨夜寢宮內(nèi)齊王的行爲。天啓皇帝不信朱弘昭竟然能從偏殿1路衝到坤寧宮,難道真有陰兵相助?
召來昨夜當值的宦官、宮女,這些1個個語言錯亂描述著,讓天啓漸漸摸清了來龍去脈。他雖然自稱天子,可他也怕鬼神。
朱弘昭昨夜呼喊的東西說是壯膽也說的過去,可實在是難以解釋得清。因爲宮裡與鬼魂接觸過的宮人要麼死了,要麼瘋了,最好的結局也是元氣大傷重病1場。可爲什麼,齊王9偏偏沒事!
天啓能允許過世的文武大臣被傳言爲星宿下凡,可他不能允許1個皇室子弟被傳揚爲星宿下凡!
乾清宮,天啓1返回9因爲這個事情臉色陰晴不定。甚至連受驚的皇后都不去過問,其中重要性不言而喻。
1名小宦官跑來,層層通報後,老魏告退,去而復來帶來1個消息:“萬歲爺,齊王高燒不退,當值御醫(yī)說是齊王昨夜大傷元氣,陰邪入體。”
“呼……”
皇帝輕呼1口氣,既然能傷元氣,那說明齊王還是凡人,不是什麼星宿下凡。扭頭對老魏道:“讓宮裡人把嘴管牢,朕去看看齊王。”
朱弘昭真的病了,不知道是生理原因還是心理原因,可能還是情緒激亢後飲酒導致,彷彿鬼壓牀1樣,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軀,能察覺來回奔走的宦官、太醫(yī)。
他能看到聽到紅蓮哭的死去活來最後被老魏遣宮女拖出去,他也看到天啓皇帝進來,對著他關切詢問,然後又對著太醫(yī)咆哮。
臘月27這1日,朱弘昭9躺在牀榻上,什麼都做不了,難道癱瘓了?
僧錄司、道錄司分別來人爲他作法,1個個口吐玄語禪機9是解決不了問題,急的天啓只能派遣錦衣衛(wèi)在京城附近搜尋在野得道高人。
皇后張嫣也趕到偏殿,臉色1直蒼白著,莫名的驚恐與擔憂揮之不去。
入夜,擔驚受怕1日的宮人們爲齊王準備妥當明日生辰所需的物資器具,紛紛安歇。整個乾清宮禁軍雲(yún)集,挑著燈籠牢牢把守。
齊王絕不能出事情,他的重要性堪比十萬大軍,完全可以當神獸震懾朝政。
天啓1日水米未進,已去社稷壇禱告。皇后張嫣更是說什麼都不吃,9坐在牀榻旁閉目凝神。
李家姐妹更是哭成了淚人,跟著殿外的僧道祈禱。
錦衣衛(wèi)中9數(shù)李墨軒奔走最爲勤快,親自帶人查著每1家客棧。他和齊王的關係休慼與共,誰折損了對另1個都不是好事情。
京中游歷的僧道數(shù)千人,密宗番僧更是多達千人。可李墨軒知道這些人都是樣子貨,否則也不會來京城混取富貴。那種真正的得道高人,是不會來京中這種是非之地的。
在他憂愁之際,青陽子牽著紅袍女童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讓李墨軒眼睛1亮。他知道這是個假道士,讓他高興的是他又看到了這個英氣的女童紅娘……
“貧道專程爲解齊王殿下災劫而來,還需李大人通融。”
青陽子揚著下巴,1縷清須抖著,枯瘦的面容1對眼眸炯炯有神如日月,頗有些仙風道骨。
不要指望宮裡的人嘴能有多嚴實,每日出宮採買遇到熟人總會忍不住說說。加上有心人的散播,齊王斬鬼傷元氣的故事不脛而走。
對於這種故事,隔3差5總會蹦出1個,這回地點只是放在了宮裡,主角換成了京中百姓耳熟能詳?shù)凝R王罷了。
錦衣衛(wèi)、東廠只是監(jiān)督百官勳戚的,並不監(jiān)察管制這類消息。而天啓又在社稷壇禱告,老魏又怕鬼神,張嫣無心理事,所以廠衛(wèi)並沒有處置這條流言。
“當真?”
“貧道與齊王有機緣,不能解齊王災劫,可斬貧道。”青陽子牽著小丫頭,低頭看著紅袍女童說:“李大人懷疑貧道也是應該,但不該懷疑貧道這7殺命格的徒兒。此次爲齊王解災,還需貧道這徒兒出力。”
紅娘擡頭,無邪的大眼睛左右打量,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呃……起碼在李墨軒的眼中這8歲女童是那麼的嬌俏那麼的可愛……
“好,事若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不成,本官與2位9爲齊王千歲殉葬。”
李墨軒領路,帶著這對師徒入宮。沿途遇到熊延弼,這個老頭子聽說道錄司、僧錄司那些朝廷供養(yǎng)的大拿沒效果,竟然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拎來1只蒙古薩滿。
蒙古薩滿的日子不好過,藏地密宗東傳,快將薩滿的飯碗搶光了……
宮裡鬧鬼的事情那些夜裡當值的內(nèi)閣、科道官又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這種事情他們只能閉嘴不談,免得惹禍上身。
經(jīng)過層層宮門,青陽子與紅娘又分別在宮人服侍下草草沐浴1番,換了1身新衣服。這纔來到乾清宮偏殿,這裡唸經(jīng)的僧道悄悄打量青陽子,不由暗笑,又是個不知死活的。
老魏陰沉著臉看著青陽子在偏殿內(nèi)左右打量,青陽子對著皇后微微躬身行了個禮,張嫣沒有反應。
青陽子心中疑惑皇后的表現(xiàn),俯身仔細觀察朱弘昭,見他眼珠子微微顫動,心中鬆了1口氣,轉身撫須道:“昨夜齊王千歲鬆懈才被陰邪所趨,此小事爾。只需按貧道所請,齊王千歲即可康愈。”
老魏站在青陽子身後,身子半躬著:“真人快說,只要能救回齊王千歲,真人所請,宮中1切任憑真人取用。”
“首先需調(diào)集齊王麾下百戰(zhàn)勇士入殿,以刀兵殺伐之氣震懾陰邪;其次由貧道這徒兒殺牛祭奠;最後還需齊王日常所配戰(zhàn)刀。”
調(diào)齊王儀衛(wèi)入禁城,這麼大的事情別說老魏,9是皇后張嫣也沒這個權力。
老魏1邊通知天啓皇帝請他做決斷,1邊做各種準備。
崇智殿內(nèi)丁力等人自然知道齊王中邪的事情,聽聞調(diào)他們?nèi)雽m驅(qū)邪,1個個心裡都打鼓,不認爲自己有這個本事。不過也只能硬著頭皮上,起碼他們每1個人都是見過血的。
朱弘昭的雁翎刀先被取來,最後天啓趕來,丁力才帶著儀衛(wèi)入禁城。
紅娘握著長劍,對著錦衣衛(wèi)禁軍壓得老老實實的黃牛脖頸刺了1劍,牛血噴濺濺了她1身,她面不改色,眼睛依舊明亮無邪。
“殺!”
“殺!”
“殺!”
殿內(nèi),2百儀衛(wèi)站的滿滿,齊聲怒喝。
殿外,錦衣衛(wèi)禁軍如臨大敵,層層護著焦慮的天啓皇帝。
青陽子在丁力警惕目光下,將雁翎刀緩緩拔出放入朱弘昭手中,按著朱弘昭5指握緊刀柄後起身笑說:“片刻後齊王千歲9能痊癒,還請宮中備好酒食。”
他看來,只要給朱弘昭握上1把武器,這傢伙自然9能醒過來。估計是齊王自己將自己嚇著了,纔會造成中邪這種事情發(fā)生。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事,青陽子看來今天只要沒有這麼多人來回奔走打擾,齊王好好睡1覺自然能醒來。
刀劍在手,冰冷的觸感傳來,朱弘昭下意識握緊,漸漸掌控了身軀控制力,眼皮顫著緩緩睜開,扭頭看到青陽子,不由露出1個苦笑,這個假道士還是有那麼兩手的。
又看看張嫣,和李家姐妹,微微點頭。
張嫣揮手:“都出去吧,稍後皇帝自有封賞。”
青陽子撫須,對朱弘昭笑笑,牽著紅娘出去了,李墨軒笑嘻嘻趕緊跟上。
老魏也是急忙跑出去給天啓道喜,不過殿內(nèi)的齊王儀衛(wèi)不退出去,天啓是不能入殿的。
輕呼1口氣,張嫣伏在朱弘昭耳側輕語,先低後高:“我……這兩日月事沒來,齊王無恙,那9好好休養(yǎng)。”
朱弘昭神色不解,隨後發(fā)愣,緊接著收斂面容洋溢的喜色:“讓皇嫂擔憂了,臣弟這不是好好的?”
張嫣神情複雜,起身轉爲1臉喜色:“好了,你們的齊王回來了。昨晚他真是吃了熊心豹膽,不過沒事9好。”
人9怕做對比,昨晚朱弘昭和天啓的表現(xiàn),讓張嫣下定決心,將肚子裡可能有的孩子要生下來。
沒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考慮,天啓在西6宮享樂連禁軍都沒派,讓張嫣徹底死心了。齊王呢,1個人穿越陰魂叢集去保護她,這種對比讓張嫣感動。
反正肚子裡面的都是朱家血脈,她如此安慰自己。
再說,能不能健康生下來還是1個問題,生下來能不能健康成長還是1個問題。她是皇后又如何,宮裡的骯髒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否則也不會造成那麼的皇子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