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251早,是6座磚爐冷卻後開爐時間。
“開爐!”
孫河高呼1聲,兩名壯丁手持鐵錘奮力砸下,將乾燥凝結(jié)的泥塊泥封砸開,清理土塊,兩名炭戶等空氣流通後,探身鑽入磚爐。
朱弘昭在1旁緊張又期待,若今天燒出焦炭,年底元旦時9能煉出第1爐粗鋼。這可比冶煉生鐵,鍛打成鋼要快捷的多。
煤塊餾化凝結(jié)著,每1塊有1種內(nèi)斂的美感,觸手微熱,朱弘昭忍著激動,強作鎮(zhèn)定:“繼續(xù)開,將這樣的焦炭分類存放!”
表面起碼有焦炭的模樣,實際上裡面是個什麼德行朱弘昭也不清楚,不知道這些有沒有內(nèi)外全部餾化。
焦化不完整,9會含有雜質(zhì),會影響冶鐵的效果。
鍊鋼磚爐都準備妥當(dāng),現(xiàn)在9等這焦炭開爐起火。
6爐出了4爐焦炭,另外兩個磚爐密封不好,裡面的煤塊都燒成了灰燼。這4爐焦炭也不是全部成功,只有靠近爐心的那些煤炭受溫達到標(biāo)準型,勉強有了焦炭的模樣。
“公子,這有什麼用?”
孫河知道他要拿這些煤燒製的炭冶鐵,只是煤炭冶鐵溫度夠,9是冶煉的鐵太脆。這個煤炭燒製的炭,想來冶煉的鐵也是1樣脆。
“等1會你9知道了,將這些焦炭繼續(xù)分類,先將品相差的挑出來,留著下次燒製焦炭時起火。儘量將表裡如1的挑出來,用來冶鐵。”
孫河挑起1塊焦炭摔了摔:“公子,看不到裡面怎麼挑?”
“少廢話,憑感覺來挑。”
脖子1縮,孫河與幾名炭戶將1箱箱焦炭分類,朱弘昭激動的難以言表,原地握著拳頭,不斷給自己鼓氣。
他並不知道冶煉鐵礦石時該放多少焦炭,但也知道要撒石灰粉。本著多多益善的精神,兩座冶鐵磚爐裡放進去2百斤焦炭,對應(yīng)的鐵礦石則由兩千斤上下,還有3來斤石灰粉。
焦炭累成柱狀堆在爐心,留著空隙。4周鋪著鐵礦石,鋪1層9撒1層石灰粉,1層層累高,只留了1個排氣孔。
3名老鐵匠在1旁看著朱弘昭指示,他們的兒孫則4處忙活,進行著冶鐵初期準備。這兩座冶鐵磚爐裡面貼著耐火磚,已經(jīng)冶煉3次,工作性能不成問題。
朱弘昭前世沒有冶鐵經(jīng)驗,這段時間看著學(xué)習(xí),現(xiàn)在古今結(jié)合後,從引火口點燃木炭,木炭將會引燃焦炭。
焦炭累在爐心,是中空結(jié)構(gòu),在鐵礦石融化前,能安安穩(wěn)穩(wěn)燃燒下去。
“風(fēng)箱準備,加溫火,半柱香後轉(zhuǎn)猛火!”
最有冶鐵經(jīng)驗的胡鐵匠觀察著爐火,整整8具風(fēng)箱立在兩旁,兩名身材壯實的打鐵漢子上前鼓風(fēng)。
“好猛的火力!”1炷香後,焦炭燃燒起來厚厚的爐壁傳來燙手溫度,胡鐵匠感嘆1聲,憑著經(jīng)驗道:“轉(zhuǎn)中火持續(xù)。”
1個時辰後,爐壁已經(jīng)熱的不能觸手,孫河這傢伙將兩條魚刨開貼到爐壁頂端,不多時9散著烤肉香。
朱弘昭看著眼饞,瞪1眼吃烤魚的孫河,站的遠遠躲避冶鐵爐散逸的高溫。
半天時間過去,按以前冶鐵步驟,現(xiàn)在應(yīng)該開爐添加木炭,但爐中火力旺盛,鐵水咕嘟作響,不時噼啪炸1聲。胡鐵匠也9沒有再添木炭的想法,鐵水已經(jīng)熔出來,按慣例可以引鐵水出來冷卻。
可朱弘昭反對,他覺得冶鐵時間還可以再長1點,鐵水翻滾能讓更多的雜質(zhì)被吸附沉澱出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風(fēng)箱還在呼呼作響,拉風(fēng)箱的健壯鐵匠現(xiàn)在裸著上身,露出1團團黝黑,泛著燙點疤痕的肌肉。
“公子,可以出爐了。”
胡鐵匠心中也是期待不已,這麼猛地火,煉出來的鐵絕對差不到哪裡去。
此刻他心中對朱弘昭的敬佩無法用言辭來描述,如何用煤炭冶鐵,是北方鐵匠1直在思索的事情。
相對於昂貴的木炭,廉價的煤炭更適合冶鐵,火力比木炭猛,完全可以1次將鐵礦石融化。只是1樣的鐵礦石,煤炭冶煉的鐵質(zhì)量不如木炭,這9是硬傷。
木柴是可以冶鐵的,效果比木炭還差,但燒製成木炭9能很好的冶鐵。以前怎麼9沒有想過將煤炭燒製1番呢?
若焦炭能煉出不下於木炭的鐵,那北方鐵匠將會重新崛起,產(chǎn)鐵量1舉壓服蜀中、東南各地。
這9是概念差距,不是技術(shù)不行而是沒這個概念。
“好,準備開爐。”
出鐵口打開,頓時發(fā)現(xiàn)出問題了,出鐵口竟被礦渣堵塞。這說明什麼,說明鐵的雜質(zhì)含量更少!
早有應(yīng)對,這種事情胡鐵匠經(jīng)歷過,以鐵錐撬開礦渣,金燦燦的鐵水輻射著逼人熱量從出鐵口流暢流出,淌進築好的模子。
模子正是1套齒輪工作組,由朱弘昭繪圖,交由木匠製成實物,再依照實物做的模具。
模具被鐵水注滿,兩名鐵匠套著厚厚襖子,拿著長柄工具將鐵水錶面撫平。這些齒輪冷卻後,他們這些鐵匠還要負責(zé)打磨光滑,直到能組裝平穩(wěn)運轉(zhuǎn)才行。
“這是1千斤上好礦石,怎麼纔出了3斤鐵?”
胡鐵匠火眼金睛,1看澆鑄的模子用鐵和半箱鐵錠,9發(fā)覺少了1百多斤。
模子內(nèi)的齒輪定型後,9迅速用調(diào)製好,散著1股奇怪味道的液體淬火。兩千斤鐵礦石最終出了53斤鐵,爐壁還有少許殘留。
夜裡挑燈,1羣學(xué)徒上場,在疲憊又激動的鐵匠指點下開始打磨齒輪。
朱弘昭則肚中饑饉,回到小屋正在吃飯,魚湯和麪條。
開爐順利,今日所有參與的匠戶設(shè)宴款待,酒肉皆有。
賈鐵匠幼子賈老7端杯淺飲,看著4周歡呼喜悅的匠戶家庭皺眉沉思。眼神中滿是鄙夷,目光瞥到炭戶何9,何9和他1樣,歲數(shù)不大,臉上強作笑顏,明顯有心事。
“何兄弟好本事,竟然煉出了這等好炭!兄弟佩服,先乾爲(wèi)敬。”
賈老7提著1壇酒來到何9身旁,給自己黑陶酒碗裡倒?jié)M,1口飲下乾淨(jìng)利落。
何9擠出1絲笑容:“賈兄弟說錯了,明明是公子依古法創(chuàng)新而煉焦炭,兄弟9是1跑腿的,有甚功勞。”
“話不能這麼說,焦炭是何兄弟帶人煉出來的。煉炭方面何兄弟是大家,今日煉出這等好鋼。想必公子會多建磚窯,何兄弟蒙公子重用9在眼前,說不好公子還會爲(wèi)何兄弟討個總旗、百戶噹噹。”
何9苦笑,心懷不甘擺手道:“焦炭手藝與木炭差距不大,誰都能幹這個差事。賈兄弟莫誇了,兄弟恨啊。當(dāng)年家父在世,也嘗試過煉製煤炭,未曾想……唉,不談了,喝酒。”
這也是朱弘昭將燒製焦炭1事託付給他的原因,因爲(wèi)何99對煤炭燒焦最感興趣。
兩人你來我去,賈老7也摸清楚了煤炭煉焦與木柴燒炭的區(qū)別,原理相同,區(qū)別9在於磚窯構(gòu)造。
喝了些酒,心中本9抑鬱,何9被人奉承,腦袋1熱麪皮發(fā)紅,9將磚窯燒焦炭的原理和注意事項說了個1清2楚。也算是有心賣弄自己的經(jīng)驗,讓賈老7聽著目綻微光,似乎很是崇拜。
“1百斤鐵礦石入手價也91兩3錢銀子,能出4斤鐵,可賣4兩銀子。今天兩千斤礦石出鋼5餘斤,家父估計這5斤鋼價值78百兩!”
看似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賈老7伸出指頭繼續(xù)計算:“算來算去,公子只要每天出兩爐好鋼,最少9是吃幹抹淨(jìng)淨(jìng)落的5兩紋銀,1年9是十5萬兩上下。”
“是啊,1年十5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可與你我有何關(guān)係?劉公公將我等贈予公子,我等衣食無憂已是難得的幸事。不想這些旁的沒用的,兄弟咱喝酒。”
賈老7醉眼迷離,醉醺醺含糊不清道:“兄弟不甘心啊,焦炭冶鐵這哪是冶鐵,分明9是在煉銀子,點石化金啊!要是咱兄弟的該多好,1年十5萬……兩……”
噗嗵,賈老7醉伏在桌上,何9心肝噗嗵嗵直跳,左右打量,推了推賈老7:“兄弟?醒醒,咱再來1杯。”
搖晃著腦袋,賈老7顯然1副不省人事的模樣。
何9搖晃腦袋,又狠狠掐了1把自己大腿,腦海中回憶1遍磚爐燒焦炭,焦炭鍊鋼的步驟,清晰無比。然後又看到了白花花數(shù)之不盡的銀子,乾嚥了1口唾沫。
擺出1副醉醺醺模樣,邁著醉步來到自己妻子面前,見她和1幫夫人聊天,藉口扶自己歸屋,將妻子誆了出來。
孫河步履輕快,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色直步進入小屋內(nèi)宅,興奮道:“公子大喜!胡鐵匠都快瘋了,都是鋼,上好的鋼!”
朱弘昭嚥下嘴裡麪條,緊繃的麪皮舒緩下來,故作奇怪:“我依古法鍊鋼,不出鋼纔是咄咄怪事。”
“不是,公子這鋼可比百鍛鋼!這可是剛出爐的啊,只要人手充沛,公子光賣這百鍛鋼錠都能日進斗金!”
鐵礦石煉出的是鐵,也有1些秘法可以1步煉出粗鋼。朱弘昭1步到位煉出好鋼,在胡鐵匠等人看來不亞於神技。
這時候高傑臉色緊繃,疾步入屋抱拳道:“報公子,炭戶何9與其妻出莊,神色4顧,似有心事。小的擅專拿用,已將這夫婦擒拿。”
何9是負責(zé)燒製焦炭的,這人不在宴會上吃肉喝酒,出莊子做什麼?
1瞬間,朱弘昭9明白了何9的用意,這雜碎要帶著燒焦技術(shù)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