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1,大同鎮(zhèn)東路新平堡千戶所樺門堡外2郎山的桃林,這裡還有1座朱弘昭遣人修建的木亭。
桃花已敗,人也走了,只有木亭孤零零留在這裡。
新任的東路參將郭諒帶著幾名親騎來到山下,剛下過1場小雨,空氣清新,舉目望去1片綠色。看到了想看的人,郭諒翻身下馬將馬鞭甩給親隨。
山路溼滑,郭諒拄著1把長槍上了山路,來到木亭外。
亭中郭輕言身披寬大鮮紅色棉甲,高尖紅纓頭盔放在桌上,還有1桿甲式火銃與鉛藥帶,此外還有1小壇酒,油紙包裹的下酒乾果。
郭輕言頭上黑髮挽著,罩著網巾,額前繫著1根白布,俊秀的面容紅撲撲。
“公子派丁力來調兵,那1千家丁要調走,此外還要爲兄湊5精騎交由虎大威統(tǒng)率,1道隨丁力南下山東。”
郭諒拿槍尖刮掉靴上溼泥,坐下拿起酒罈晃了晃,端起喝了起來。
“他急著調兵做什麼?”
放下酒罈,郭諒搖頭:“丁力不肯說,事情應該比較急,這傢伙可是趕著時間來的。公子的家丁目前在鎮(zhèn)虜城由何衝訓練,丁力還會待5天才能出發(fā),你可以自己去問。”
郭輕言嗓音依舊沙啞:“丁力這個粗人對你都守口如瓶,又怎麼會對我說?聽說趙總兵與渠將軍這兩日走的挺近,何衝是怎麼想的?”
“還能想什麼?兩次晉升弟兄們該升的不該升的都升了,渠家禎依舊是個守備,他如何心甘?何衝自己屁股都不乾淨,又得罪了1幫子老兄弟,怎麼和趙率教爭兵權?”
郭諒語氣不屑,飲1口酒惋惜道:“孫公赴遼後,劉公壓不住趙率教,何衝跋扈又難治,劉高旭又是個渾人。如果治不住趙率教,朱公生前的心血可9全毀了。”
郭輕言也是1嘆:“要怪9怪他去山東了,否則何衝也不會失去控制。可惜兄長資歷不夠,否則當個副總兵,能把趙率教壓死。”
“算了吧,這個參將都是劉公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堂叔那邊又催了,範家想復婚。”
木亭內陷入沉默,郭輕言奪過酒罈抱著飲1口,辛辣酒液滑過咽喉,輕輕擦拭嘴角酒液,冷哼1聲道:“我早已不是郭家的人了,這事別找我。你也想清楚,別和他們交往太深。何衝被衆(zhòng)人抵制孤立,不是他不會做人,而是何衝只遵守他留下的規(guī)矩。他早晚會回來,你如果陷得太深,別說你是參將,9是副總兵,也會被他砍了。”
郭諒沉默,起身拄著長槍眺望遠方:“你去山東吧,公子估計很難回來了。至於爲兄,還要看守朱公留下的這番基業(yè)。朱公於爲兄有再造之恩,陷進去又如何?只要爲兄掌著東路,東路的根基9不會壞。”
郭輕言摔了酒罈,俊秀的面容滿是不屑:“9憑你?朱公遇害後,劉公與孫公聯手才能穩(wěn)住。孫公入遼後,這才幾日,劉公9顯得獨木難支,若改日劉公被調走,9你能守住?你若有個宗室身份,還能鎮(zhèn)1時,可你沒有。東路之事難以再造,朱公只有1位,9是來個藩王,也鎮(zhèn)不住。”
“兵權在手,爲兄能守1時是1時。否則,爲兄入土無顏見朱公英靈。”郭諒臉色不是很好,大同鎮(zhèn)的兵權落入了東路舊將手中,可最高統(tǒng)兵權在趙率教手裡,而且晉商們揮灑的銀子,著實迷瞎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從大同鎮(zhèn)出塞9兩個主要路口,向西走殺胡口,被何衝死死把守著。何衝根本不搭理晉商,抽稅抽的格外狠,不交也行,馬少先那夥馬匪能搶死你。
劉高旭是西路參將,收了晉商銀子而何衝還要再抽1層,抽的比他還狠,這讓劉高旭面子上掛不住,這兩個人裂痕漸生。
而趙率教確實要振興衛(wèi)所軍制,可他同樣缺錢。對晉商們睜隻眼閉隻眼,企圖拿晉商孝敬的銀子操持衛(wèi)所軍制,可攤子鋪的太大,根本不夠用,導致所有眼巴巴望著的軍戶離心離德。
爲了籌到更多的錢,趙率教想要將整個大同鎮(zhèn)握在手裡,這樣他9有底氣和晉商們談價錢,可以抽更多的錢。
可是,沒幾個會鳥他。不說他在遼鎮(zhèn)戰(zhàn)敗潛逃的前科,光他不要臉面和朱以溯家奴趙期攀親戚,9讓不少人不齒。沒有威望,怎麼能招攬人心?
自從朱弘昭離開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大同鎮(zhèn)9陷入了內部的紛爭之中。
劉時敏真的獨木難支,雖然他是鎮(zhèn)守太監(jiān),大同鎮(zhèn)監(jiān)軍,可過多插手軍內人事任命,9是犯忌諱。
而且宣大總督崔景榮對大同鎮(zhèn)也是態(tài)度模糊不陰不陽,原本朱以溯在的時候,這位沒混上軍功也只能咬牙認了。可朱以溯被害後,他9對大同鎮(zhèn)有些意見了。
“後日青陽莊會運1批煤炭去山東,到時爲兄再送你1批家丁護身,你跟著去山東吧。如果見到公子,9告訴他,9說大同鎮(zhèn)烏煙瘴氣,我郭諒盡力了。”
郭諒1抖長槍,下了山。
郭輕言眺望遠景,嘴角帶著冷笑:“拿了人家好處,還想置身事外,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4月初3夜,清水泊營地空了,9剩下了百餘名護院。
朱弘昭1家人1起吃著清淡晚飯,朱弘楚熬不住了。以前窮日子過慣了,吃這樣的清淡飯菜沒啥。可他在東路已經養(yǎng)下了大魚大肉的胃口,在這裡守孝待了1個月,嘴裡能淡出鳥來。
看看朱弘昭給兩位妻妾夾菜,1副恩愛的景象他9膩歪。擡頭再看看坐在主位的侯氏,不由嚥了口唾沫,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年紀輕輕守了寡,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而且還是個出身京城書香世家的大小姐,1舉1動都帶著貴氣。看著,9他孃的眼饞。
可惜,這所院子不論天色黑白還是颳風下雨,院門口總會站著1排衛(wèi)士,他夜裡出來解個手,都會被盤問12,更別說乾點其他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砰!”
遠處1聲輕微的脆響傳來,朱弘昭麪皮1緊,放下碗筷道:“姨娘,你們待著別出去,孩兒出去看看是不是走火了。”
“好,2郎速去速回,別讓飯菜涼了。”
朱弘昭起身,對著牆上畫像看1眼,他看到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在笑。拍拍朱弘林肩膀:“兄長,隨我去看看。”
“哦,馬上來。”朱弘林狼吞虎嚥,放下碗筷,臨走還把朱弘楚拉了1把,朱弘楚不情不願跟了出來。
不同於朱弘林每日跟著士卒鍛鍊身體,朱弘楚每天抱著書做樣子睡的可踏實了。白天睡,夜裡也睡,9是不知道怎麼弄得,精神非常的萎靡。
朱弘昭這裡的百餘人衛(wèi)隊是武永昌統(tǒng)率,朱弘昭剛出來,武永昌9領著1幫神色不安,面容慘白的少年兵過來指著東面靠近蘆葦蕩的溼地說:“侯……侯爺,鬼……鬼火!”
“鬼火?”
朱弘昭加重語氣反問,周圍1幫少年兵連連點頭,都眼巴巴望著他。
朱弘林和朱弘楚俱是臉色發(fā)白,兩股戰(zhàn)戰(zhàn)。
“彈藥上膛,留2人守衛(wèi)院子,都把嘴管好了,別嚇著裡面人。餘下的跟上,孤倒要見識見識,朗朗乾坤下哪來的那麼多鬼怪!”
朱弘昭伸手奪過1名渾身打顫,雙目無神的少年兵手中火銃,檢查1下握著手裡,1甩袖子向西走去。
漆黑的夜色下,風吹蘆葦的摩挲聲不絕於耳,偶爾也有清水泊的水鳥或振翅撲扇或發(fā)出的咕咕聲。
走了幾百步,果然看到溼地草叢間燃著碧綠色磷火,周圍少年相互緊挨著壯膽,朱弘昭左右看1眼不禁氣的發(fā)笑:“蠢貨,你們連韃子都殺的,怎的9殺不了小鬼!都他孃的打起精神來,你們是兵,血氣壯,鬼神不侵!”
背後傳來急促腳步聲,火把照不清楚,驚得1幫少年轉身顫抖著握著火銃,那邊黑漆麻胡的走來幾人,是李墨軒。
李墨軒走近了才見火銃對著自己1幫人,嚇得臉色當即9白了,倒驢不倒架故作不見:“聽說鬧鬼?”
“磷火而已,將這幫小子嚇著了。”朱弘昭將火銃丟給武永昌,笑問:“難道你以爲世上真的有鬼?看你嚇得這臉……沒事的。”
李墨軒臉色1黑,這是被你的火銃兵嚇得好不好?沒好氣瞪1眼朱弘昭,接過火把又往前走了十幾步,吸1口氣嗅嗅,疑惑道:“奇怪,以前不見有磷火,怎麼大隊人馬調離後,反倒有了磷火?”
“回去再說,夜色太濃有埋伏9不好了。”朱弘昭性格謹慎,看1眼接2連3燃起的幽幽磷火,帶著人走了。
蘆葦蕩裡,1幫臉上抹著漆黑淤泥的漢子,奇裝異服摸了出來,伏在溼地草叢裡,相互看1眼看著火銃兵退走,又悄悄返回蘆葦蕩內。
回到營寨,撫慰少年兵驚慌情緒,這幫人都被嚇壞了,朱弘昭乾脆讓他們在營地內長跑,想要轉移注意力,結果1個個爭先恐後,不想落在最後面,彷彿背後9有鬼怪1樣……
“著實令人生疑,以前大隊人馬在的時候,蘆葦蕩9在監(jiān)察範圍內,1直沒有磷火。如今縮小偵查範圍,怎麼9有了磷火?”
李墨軒似在自問,實際上在點撥朱弘昭,朱弘昭哼了1聲道:“這還用想,有人在做鬼。”
“侯爺,那要不要調1下兄弟過來?”武永昌驚魂未定。
看1眼武永昌,武永昌神色愧然垂下腦袋,朱弘昭嘴角1翹道:“說書的先生講的故事裡,很多鬧鬼的人家都會很巧合的有云遊道士高僧路過。所以別調人,免得讓人笑話。另外明日去請個道士來看看,要悄悄的請。”
武永昌應了1聲,精神還未恢復,根本來不及思索朱弘昭話裡的意思。
李墨軒聽了1笑:“正是這個道理,鬧鬼的地方總會有高人出現,這實在是巧合。”
朱弘昭看了1眼李墨軒,不說話帶著精神高度緊張的朱弘林2人回了院子吃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