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4月的重慶多雨，朱弘昭抵達當日9下著小雨。

整個重慶9是1座物資週轉中心，西南各省的物資、兵員由漕運送抵重慶，再由重慶轉運調撥。要麼運到成都由朱燮元分配，要麼南下走綦江、遵義將物資運給王3善負責。

但隨著2月份齊王府右長史熊延弼與左長史秦朗抵達重慶，這裡的物資轉運方式9發生了改變。不再直接交給兩位巡撫，而是兩位巡撫打表申請，熊延弼批準後發放物資糧餉到所需單位，所發俱是足餉，並有齊王府官吏沿途監視。

熊延弼以藩王臣屬的身份再次起家，雖然只是5品官，可他有聖旨在手，有齊王做依靠，還有青州衛5千大軍做底氣，再加上他本人的威望人脈，坐鎮重慶將物資管的老老實實。

兩個月的時間，這位熊蠻子揮舞著屠刀已經砍掉了有品級的官員百餘名，整個2月份東南各省運輸物資的漕船抵達重慶，若有短缺者、以次充好者，1律被老熊開刀問斬。簡單來說，2月份運物資到重慶的押運官，都被老熊砍了。

3月份情況有所好轉，老熊也砍了近半的押運官。而原來重慶的官員，被老熊1來9統統綁了，以逼反彝民的罪名看押在大牢。

現在消息已經傳遍東南各省，估計以後押運來的物資不會短缺太多。

小雨竹樓裡，朱弘昭帶著信王查看西南戰況地圖，根據熊延弼與秦朗2人的述說，在地圖上標註著敵我形勢圖。

竹樓外，頭戴竹製斗笠披著蓑衣，腳踩草鞋的士卒還在忙碌，在雨中佈防，在4周搭建竹棚，架設佛郎機火炮。

秦朗青衫外罩黑絲對襟衣，網巾束髮，額頭綁著齊王賞賜的青玉護額，手裡握著竹條指著永寧衛和瀘州衛講述戰場形勢：“天啓元年末，奢崇明女婿樊龍率兩萬人突襲重慶，殺官造反，奢崇明僭號僞樑。在朱巡撫與秦良玉將軍攻擊下，經過大小百餘戰，斬首1萬餘。樊龍與部將張彤被斬，已光復重慶、遵義、桐梓、烏江等地。朱巡撫又在成都設伏遣將詐降大敗奢崇明主力，奢崇明突圍退往永寧。”

奢家世代爲永寧宣撫使，永寧是他們的老巢。

值得1說的是4川巡撫朱燮元，後世簡體字裡這個朱與朱元璋的朱1樣，實際上朱燮元的朱是硃，還有硃溫，此外還有邾氏。

“秦良玉將軍率4千白桿兵聲東擊西，連破永寧，藺縣。奢崇明去國號，依附水西安氏現欲圖奪回永寧。永寧藺縣1帶由秦良玉將軍、總兵杜文煥防守。屬於次要戰場，現在主要戰場集中在貴陽1帶。”

歷史上奢崇明在崇禎2年做最後1搏，與安邦彥齊攻下老家永寧，結果被官軍合圍1鍋端了……

竹條指著貴陽西北角的陸廣，也是劉超兵敗折損主力的地方：“自總兵劉超兵敗以來，貴州形勢1日3變。巡撫王3善所轄貴州諸軍數次被作亂彝兵截斷糧道，不過安邦彥後勁不足，又被打到陸廣河以西，現在貴州的首要問題是如何打過陸廣河，或鴨池河。”

最後秦朗握著竹條在貴陽周邊劃了1圈：“第2個問題是彝民熟悉山地，神出鬼沒。導致無法清剿乾淨，所以王3善所部大軍不動還好，1旦調離貴陽周邊趕赴陸廣、鴨池攻水西，則無力保障後路。到時潛伏于山嶺之間的彝兵再次跳出爲亂，則貴陽周邊土司又會動搖觀望，進而使得王3善所部進退失據，重蹈覆轍。”

信王彷彿將戰場形勢看通透了，認爲王3善是兵力不足纔會被鉗制在貴陽無法動彈，形成了現在的對峙僵持局面。插嘴道：“本王與齊王督率兩萬精銳來戰，待休整後趕赴貴陽，奢安叛軍不足爲慮。”

秦朗只是笑笑，擡頭看向齊王道：“這第3個問題9與大王有關係，不知大王認爲此時我軍首要問題是什麼。”

朱弘昭懶洋洋坐在竹椅上，左手撐著下巴笑說：“孤是西南總督，首要大事自然是梳理兵馬，重新確立指揮體系。使得各部能連攜起來，而不是現在這樣，貴州打貴州的，4川守4川的。”

“大王英睿。”

秦朗微微俯身，1旁熊延弼輕咳兩聲，道：“下官……臣已指示4川巡撫朱燮元，令他將各處分守兵馬彙集合軍，大約能湊集3萬兵馬，最多能支援貴州戰場兩萬川兵。另外西南諸軍中，有3部戰力最盛，首推秦良玉將軍麾下6千新編石柱白桿兵，其次是西南總理魯欽麾下3千標營，最次纔是王3善所部總兵劉超。”

摸著下巴，朱弘昭看著地圖，有秦良玉帶著4千白桿兵鎮守永寧，那奢崇明麾下兩萬多人9別想打回去。只要秦良玉不動如山，那4川9安穩如山。留下必要的綏靖兵力，餘下的完全可以調到貴州。

而貴州戰場之所以僵持，9是因爲王3善所部兵力不夠。可惜，跨省這種活動是要冒風險的。跨省那啥，還有跨省調兵不管什麼時期，都是敏感問題。

4川巡撫朱燮元9算不知兵，有秦良玉在旁，杜文煥這個軍界老頭兒也在1旁，自然看得出來問題。可爲什麼他要1直分兵扼守險要？

因爲保護4川安穩纔是他的本職工作，貴州的事情和他沒關係。跨省派軍更會遭到猜忌，爲了少惹麻煩，所以朱燮元纔會故意裝傻充愣，沒有將分散的兵力集合起來。

兵力9像溝1樣，擠擠還是有的。但擠出來9到了明處，放著不用可能又會被御史彈劾。所以分守險要，看著都有作用，實際上浪費了兵力。

他也不怕人追究，畢竟他只是個文臣，完全可以說自己不知兵推脫過去。

這9是這個年代的官軍，常常發生這樣搞笑的事情，官兵追匪軍，追呢追呢追到防線，只能停下腳步看著匪軍離去。

或者沒有上級許個，官軍站在自己防區防線旁，眼睜睜看著友軍孤軍奮戰。不是他們不想去打，而是擅自出防區作戰會被扣上謀反的帽子。哪怕大勝歸來，別說升官發財，有時候連小命都是問題。更別說部下戰死後的撫卹問題，難道要他們掏？

“老大人謀事周全，4川兵馬何時能趕赴貴州？”

朱弘昭端起雨後毛尖小飲1口，軍中的事情複雜的厲害，估計在場只有信王纔會1臉信心，彷彿1切成竹在胸，珠璣在握。

熊延弼尷尬笑笑：“原來4川兵馬需要多久趕到貴陽，這個臣是算不出來的。現在大王抵達重慶，大王1道調令發到成都，朱燮元哪敢推脫。”

見朱弘昭緩緩點頭，熊延弼繼續說：“4川諸軍有1個問題需要處理，兩萬援軍的主將至今未定，不知大王可有人選？”

這是個奇怪事兒，朱弘昭放下竹筒茶杯笑說：“這事孤聽著怎麼有些離奇，秦良玉將軍可爲國之柱石，老總兵杜文煥戎馬1生，誰都是統軍之才，怎麼會缺乏主將？”

“大王有所不知，蜀人生性果烈質樸，川軍各部將領雖敬服秦良玉將軍，卻都不願在秦良玉將軍麾下作戰。若秦良玉將軍統川軍增援貴州，豈不是宣告天下，說是蜀中無人？”

熊延弼說著，枯瘦的面容忍不住泛著笑意。

朱弘昭聽了眼眉含笑，想到了前世的4川哥們兒，差不多都是這個脾氣，笑道：“川人愛面子，這是個不好不壞的事情。那爲何不讓杜文煥領兵，這老頭兒帶了1輩子兵，兩萬人不在話下呀。”

因爲好面子，4川將領不願意跟隨秦良玉出川平叛，聽起來覺得不可能，實際上挺符合4川人脾氣的。不過4川人也是懼內的，這點朱弘昭前世見了不少……

更準確來說是疼老婆纔對，外人面前給老婆面子，在家裡更是很給面子……

列席諸將都是發笑，這場戰亂中4川將領被秦良玉這個女將軍的風頭壓住，站在川人將領立場想1下，也怪憋屈的。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川將也實在，沒有因爲秦良玉這個女將軍壓住他們風頭而坑秦良玉，殊爲難得。

1旁秦朗解釋道：“杜文煥總兵在川軍內風評不好，曾經在蜀將支持下和秦良玉將軍別苗頭，被秦良玉將軍收拾的顏面無存。故而蜀將上下鄙夷杜文煥，若讓杜文煥領兵，可能川軍還未出川，9會鬧起來。”

好吧，川人好面子，還團結……

朱弘昭沉吟，看到熊延弼期待躍躍欲試的眼神，9說：“老熊也是積年宿將，可有興趣赴川統兵？”

難道朱燮元真的選拔不出來1個能統兵的將領？杜文煥是總兵，秦良玉也是總兵，只是尊重她喜歡稱她爲將軍。川軍中副總兵還有有1大把的，可能這9是熊延弼與朱燮元以及蜀將們聯合起來設計的。

畢竟他齊王殺文武的名聲很是響亮，蜀將歸入熊延弼帳下節制，算起來9是齊王的人，你齊王再喜歡殺人也不能殺自己人呀！

朱燮元也藉此賣給人情給熊延弼，朱燮元是浙江人，自然是浙黨，賣給熊延弼這個楚黨份子1個人情很正常。

反正老熊的指揮能力，資歷擺在那裡，賣這個人情只會發揮出川兵戰鬥力，而不會埋沒川兵。所以朱燮元送人情送的毫無壓力，下面的蜀將聽從原來的遼地總督指揮，能有什麼意見？

老熊本身9是1個招牌，官職什麼的對老熊來說只是1個名義。

熊延弼起身受令，當場書寫公文，蓋上平南大將軍印與信王的撫軍將軍印，老熊9成了4川監軍，拿著這份公文，再憑藉1張老臉，老熊前往成都9能提兵。

但糧草軍餉轉運之事交給秦朗固然可靠，可他是齊王府的官，壓不住西南各省。所以又讓盧象升接替老熊，坐鎮重慶督掌西南錢糧，秦朗繼續擔當副手。

同時要說明的1點是，川軍之中只有秦良玉因爲王3善大敗之際，派弟弟秦民屏帶了兩千白桿兵跨省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