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小,朱弘昭撫著中軍大旗,周圍血腥氣濃烈,深吸1口,格外提神。
後軍總共兩千3餘人,右軍郭諒所部千騎基本無損,中軍只餘下5餘人健全,但已勞累疲倦之極,無力再戰。
現在9是不知道韃子還能有多少人能來,若超過4千騎,他9危險了。
戰場上每多1千人,帶起的連鎖變化很難詳細描述。比如中軍戰敗,不是朱以溯和手下將佐指揮不利,而是密集箭雨下千戶李可的戰死實在是太突然。
如果這次來的有4千騎,4面圍攻說不好會撐不住潰敗。若有3千騎,只要能撐住韃子首波猛攻,僵持下去9能迎來轉機。
畢竟,此時的明軍行軍1日1夜,實在是太勞累了。不過韃子也是倉促集合,戰力也不能全部發揮。
楊御藩忍著腸胃不快,端著1碗*糊糊1口氣喝完,擦著嘴來到朱弘昭身旁,輕聲問:“有多少把握?”
“敵騎5千,我有3成把握。若有4千,只有5成把握。如果3千餘,能吞之。”
楊御藩聳聳肩,只當是朱弘昭在放豪言安定軍心。這種把戲,作爲將門子弟如何不知?也不揭破,望著空中漸漸減弱的風雪道:“天氣緩緩轉晴,韃子騎射是個麻煩。前軍何衝部能按時救援?”
朱弘昭對何衝也說不出感覺,沉吟道:“何衝果毅,非貪生畏死之輩。”
“既然將不畏死,這仗能打。”楊御藩說著,從袖子裡取出1封信遞給朱弘昭道:“劉公有密令於標營,若戰局不利,我等可擅自拿用,護將軍父子入塞。”
接過信,朱弘昭1把撕了,仰望蒼茫烏雲,雪花落在臉上:“出塞之際,我父子9懷不成功9成仁之心。劉公愛我性命,我已知之。楊將軍,此戰不論戰況如何,標營士卒休養體力爲後備底力,無我將令不得妄動。至於棄軍突圍之事,不得再提。”
“將軍年少而高義,日後楊某以兄相侍,還望將軍不棄。”
楊御藩拜道在地,朱弘昭俯身扶起,兩名少年的手掌緊緊握成1團。
死亡的戰馬、韃子屍首累成低矮壁壘,士卒搜尋弓矢備用,5牛車趕來,卸車爲壘,車上運著的木材早已裁成規格,也搭壘起來。
此外輜重營運輸的火器也被卸下,只可惜了研究它們的陳玄廣。
同時紮起軍帳供傷兵休息、治傷。朱弘昭帶著高傑巡視傷兵,痛嚎聲,因死亡臨身而恐懼的哭泣,1聲聲刺入朱弘昭心中,而又是那麼的蒼白。
張3正爲1名斷臂傷兵包紮,傷兵染血的面容蒼白1片,咬著木棍死撐著,張31邊開著黃段子安慰傷兵,包紮到1半閉上了眼睛,長出1口濁氣。
這傷兵臨死,健全的那隻手掌旁邊還放著兩枚血淋淋披頭散髮的韃子首級,抓著發鬏死不鬆手。
朱弘昭輕輕合攏這死不瞑目的傷兵眼皮,轉身吩咐隨軍典吏:“軍功統計要詳細,每個人都要記下,本將軍親自向天子請功。”
高傑走過來輕聲道:“公子,有位小旗斬首7級,現在9剩1口氣,要見公子1面。”
朱弘昭來到這傷兵面前,這傷兵身扎數箭,臉上捱了兩刀已經毀容,1對眸子睜的圓圓:“公子……”
“我在,壯士請說,凡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爲壯士了卻心事。”朱弘昭抓住這傷兵血淋淋手掌,側耳傾聽。
“小的高山衛中千戶所小旗武永盛,胞弟永昌在公子新軍效力,家中父母只有我兄弟2人。小的自知生機已絕,懇求公子憐我家中……父母,保舍弟1命……”
說罷,直勾勾望著朱弘昭,死了。
“傳武永昌,襲職小旗升授總旗,調爲我父護衛,守衛中軍大旗。其兄戰功,記於武永昌名下。”
走出軍帳,朱弘昭仰望蒼天片刻,大步流星離開。
“報!”
斥候探馬疾馳,直入中軍大旗下跪拜在地:“將軍,韃子復來,至此處約5裡地,人馬不下3千!”
朱弘昭沾滿傷兵血漬的雙手正端著木碗喝湯,點點頭道:“郭將軍?”
“末將在!”
“你率本部懸於營壘外側,互爲犄角,牽制韃子兵力。”
郭諒抱拳離去,率右軍千騎出營壘。中軍大旗下6副牛皮大鼓隆隆作響,所有士卒放下手裡碗筷,集合待命。
“劉將軍,還能戰否?”
劉行孝還以爲要給自己下令,1抖披風正要昂揚出列,1聽後面4字又縮回步子。
劉高旭對他1笑,出列單膝跪地,大鬍子抖著:“願爲將軍爲我大明死戰。”
“將軍統本部及張英部爲後部,防守營壘東、北兩面。持我刀,若有懈戰畏敵者,不論官職悉數斬之。”
解下所配雁翎刀,朱弘昭拋給劉高旭,劉高旭昂然領命,領著張英離去。
“劉行孝將軍統輜重營5及中軍3勇士爲前部堅守營壘西、南兩面,以弓矢火器堅守即可,本將軍統7百新軍爲將軍後盾。”
“楊御藩將軍統5標營,坐鎮中軍待我將令而動。”
明軍在高不過4尺、各邊1百78步長的營壘裡調兵遣將,南邊莫日根統率3千餘騎殺來,阿拉塔死在火器之下,所部親軍全軍覆沒。讓莫日根還以爲這傢伙逃了,不過逃了也好,他正好能獨掌軍權。
說不好這1戰擊潰萬騎明軍,打下他赫赫軍威,也能1舉統御周圍零散部落。若南下打疼明軍,明朝天子可能還會封他1個可汗噹噹。
明軍和蒙古的戰爭,實際上只是1場內部的戰鬥。
從法理上來講,蒙古諸部的可汗都是大明天子冊封的。蒙古是大明的藩屬,而邊軍發起的戰爭,只是1場內部的清剿戰爭。
蒙古大汗也無力統御所有的部落,明朝也不會允許蒙古大1統。所以9有很多遊離於蒙古諸部可汗的小部落。爲了謀生髮展,這些小部落只能向南發展,侵佔明朝疆土。
小部落底蘊有限,遇到天災9必須南下寇邊。不搶南邊,搶其他部落9是挑釁諸部大汗,明軍不熟悉塞外,對付他們缺乏有力手段。而蒙古諸部大汗要收拾他們,很方便的。只是不方便收拾罷了,才讓他們脫離統治。
朱以溯父子只是要路過玉林、鎮虜兩座老城,9引起這兩處部落的極大反彈。畢竟沒了這塊地方,這些小部落無處可去要麼活活餓死,要麼投靠諸部大汗,與其被諸部剝削吞併,還不如奮起反抗擊敗明軍。
這9是周圍部落頭人的想法,而突變的天氣讓明軍指揮系統混亂,更是天賜的機緣,更不會束手9擒,要賭上1把。
“長生天的子民們,明軍統兵大將是他們皇帝的族人叫朱以溯!他已經被我們的哲別箭手射傷,現在明軍失去統率,各部分散正是我們擊敗他們的大好機會!”
營壘1裡外,莫日根縱馬打轉,高聲激勵:“這個朱以溯很厲害,明軍武備荒廢,大家都知道他們的衛所軍除了耕地9練武很能打,但是衛所軍廢了!而朱以溯,是明朝萬曆皇帝提拔的大同東路參將,還不到兩年時間,他9整頓出了4個衛所,所以東路9有近3萬可戰軍兵!”
“而此次,朱以溯單獨出兵9從東路拉出萬騎!”
“你們動腦子想1下,若讓他活著回到大同,1旦他成爲大同鎮總兵,大同所有廢棄的衛所讓他整頓好,到時候他會有多麼的強盛?”
“恐怕下次,朱以溯出塞會率3萬騎,甚至是5萬騎!到時候,我們拿什麼守衛我們的家園,拿什麼將這塊傳承子孫的牧地守住?啊!告訴本大人,我們怎麼能守住!”
“爲了我們的子孫,我們只能拼死1戰!長生天保佑,蒼狼的子孫們,抽出你們的馬刀,跟著我莫日根爲了我們子孫戰鬥吧!”
“吃米的明人,根本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因爲我們的勇士,從生到死,只吃肉!”
在莫日根的激勵下,3千多韃子騎兵不論老幼1個個義憤填膺,懷著對朱以溯的恐懼,和對子孫的愛護,策馬奔騰,直衝明軍營壘。
“仰射標尺5分,拉滿弦,放!”
“標尺6分,滿弦,放!”
劉行孝揮舞著戰刀,齜牙大喝:“疾射,3隊輪番,不要停!”
被激勵出血氣的韃子前鋒騎悍不畏死,伏在馬背上揮舞著彎刀狼嚎著,奮勇爭先。
陳策手持火把,目光平靜盯著風雪中疾馳殺來的蒙古韃子,他身旁立著十架火器,由他爺爺陳玄廣改進的1窩蜂火箭,名叫連珠飛雷箭。
“不要急,穩住,等韃子近了點火。”
“咻咻!”
零散流矢劃破空氣,1箭正中陳策胸口,陳策低頭看1眼,嘴角掛笑抽了出來,這箭根本沒有破防。
“呃……”
1聲悶哼,1名不走運的火器兵被箭射中脖頸,雙手捂不住噴濺的鮮血,瞪大雙眸倒地,被兩名輕傷員拉扯到後方。
張39在第1線,檢查了1下昏迷的傷兵,微不可察搖搖頭。這時候陳策1聲大喝:“點火!準備後撤裝箭……”
連聲炸響,白色硝煙將營壘內的明軍籠罩,接2連3,總共3聲齊響。
剛衝到營壘前3步,正打算縱馬越過這高不過4尺的營壘的韃子前鋒,也被3組,總共3架連珠飛雷箭淹沒。
火箭直衝,有熄火未炸的,但更多的都在韃子馬隊中引爆,炸聲爆響成片,1時間人仰馬翻,亂作1片。
每架飛雷箭車有上中下3排,每排十2枚4尺長,直徑1寸8的火箭。能射8餘步而炸。每桿火箭裝藥兩斤,除去推進藥,剩下的想炸死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引發、製造慌亂是足夠了。
此次出征,總共有5架飛雷箭車、7千餘桿飛雷箭隨行。
莫日根看不清前鋒如何,只見明軍堅守營壘不出,箭如雨發,前鋒騎只逃回2百餘騎,近3騎留在了明軍營壘前,生死不知。
1千多桿飛雷箭密集打擊,炸不死,震也能震死震暈1片!
而僥倖逃回去的韃子前鋒騎,不少人先後跌落戰馬,口鼻冒溢黑血,顯然是臟腑破裂的癥狀。
“好犀利的火器!”劉行孝見多識廣,還是忍不住驚歎。
他剛纔拔刀都準備與突進來的韃子騎兵近戰,沒想到竟然被火器1舉殲滅!
朱弘昭望著籠罩在硝煙飄移露出的營壘陣線,嘴角帶笑,笑說:“此戰先聲奪勢,韃子必然驚懼,彼不足爲慮也。取酒來!”
在犀利火器飛雷箭的震撼打擊效果前,明軍士氣大振,而韃子上下,心裡蒙上了1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東渠1戰,恐怕明軍火器犀利的名聲會再次傳揚於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