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天色啓明時,張獻忠1行人洗漱後,穿著將府昨日發(fā)下來的虎賁郎標準配備的紫花罩甲,只是兩肩沒有軍階肩章,左肩也沒有肩章,光禿禿1片讓幾個人
紫花罩甲是1種禮儀用甲,裱絹,十分輕便好看。也是中樞京營列將的標配,因爲太漂亮,導致地方將領冒用,武宗正德時期還特意下旨詔明紫花罩甲用途。
雖然只是在鬆藩待了大半年,還是秋冬初春爲主,可張獻忠1行人都皮膚髮紅,兩腮有著明顯的高原紅。
8寶粥,伴著油條下肚,張獻忠匆匆吃完拿著巴掌大小鏡,開始整理自己鬍鬚。他雖然才2歲,可鬍鬚9是旺盛,3捋鬍鬚已有兩寸長,保養(yǎng)的非常好。
唔,歷史上這位在延綏鎮(zhèn)投軍當了個低級軍官犯了事,要被斬首時,當時的延綏鎮(zhèn)總兵王威路過,見張獻忠鬍鬚漂亮威風凜凜,9說這樣的人殺了可惜,9給放了……
葛麟也是1襲紫花罩甲,掛副軍校肩章。他升官屬於比較快,畢竟將府中有舉人功名的沒幾個,升遷速度壓過武進士1頭。
對與外衙門打交道1類事情,也都是這個長得5大3粗的舉人負責。
“葛中郎,這麼早?”
張獻忠收了鏡子,起身抱拳,1應人員悉數起身。
葛麟也是熬了1夜,拱手還禮:“嗯,法司那頭等著呢,也不好讓他們久等。”
說著展臂示意,真實情況是將府裡的人都在補覺,擠不出時間按著預期接受張獻忠的述職,反正法司那頭必須跑1圈,而且還是那種拖泥帶水不利索的麻煩事。
出門坐了馬車,直抵玄武湖東畔,太平門外的3法司。
都察院,前堂。
右都御史範景文端坐正位,兩側分別坐著刑部1侍郎,大理寺1名少卿。
範景文的升官堪稱神速,已經不能說是官升3級那麼簡單。按著之前的慣例來說,左右僉都御史,已經有了督撫1方的資歷,其次要地方最少3年;然後轉入中樞6部擔任侍郎,再下派爲邊鎮(zhèn)重要總督或調升左右副都御史,最後有了6部尚書的資歷,纔有資格當左右都御史。
他升僉都御史9是法司找不到順眼的人,將在南京刑部的範景文提上來充個數,這種人選當時有好幾個,通報給皇帝選1個。
當時恰好廣西龍山大藤峽陰軍造逆,廣西有個參將也叫範景文,朱弘昭前腳看了兩廣奏報,後腳看到法司的提案,對範景文3個字有印象,9給點了。
這1步邁上去,使得範景文成爲法司高層最年青的1個,通過1系列考察,讓朱弘昭生出十幾年後範景文頂替鍾羽正的想法。
以國朝現在的形勢,法司9是皇帝的自留地,要升你官擋都擋不住。
葛麟領著張獻忠1行人進來,見是鐵面不2公負責考覈,心裡9爲張獻忠捏把汗,遞交了將府公文後,落座堂中右手,張獻忠1行人上前見禮,範景文神態(tài)冷淡。
等了片刻,侍從司的瞿式耜抵達,坐在堂下左首坐觀述職進程。
範景文待瞿式耜飲茶後,才問:“關於川西軍團佐軍校張獻忠等人述職1事,現在9開始了?”
瞿式耜頷首:“開始吧,務必快1些。”
張獻忠簡直是1屁股爛賬,好歹以前也是宿衛(wèi)軍官,與侍從司也算熟人,不能不幫著說說話??晒牼拔氖鞘颤N人,朝廷各處公認的鐵面不2公,瞿式耜這話效果也有限。
輕咳兩聲,範景文審視當首站立的張獻忠,昂首挺胸的張獻忠,在他看來是桀驁不馴的體現。
“坐?!?
吐出1個字,待張獻忠落座後,範景文拿起桌上案宗問:“本來國朝軍將述職,是將府諸公的事兒,不干我法司的事,我法司也不願做這類事情。可是,今天碰著了這麼1檔子事,上1回是水西軍士屠龍山之事,我法司不得不出面,以正視聽、國法?!?
張獻忠頭後仰著靠在椅子上,張嘴道:“國朝之初廣西大藤峽便不服王法,屢屢作亂。武宗時期,造亂爲新建侯陽明公勸降;不想世宗嘉靖初期,又反,新建侯陽明公年老不服山水險惡卒于軍中;此次平定後,嘉靖中期與倭寇共爲亂,禍害不小。此地專生叛逆,不屠了作甚?”
“啪!”
驚堂木1拍,範景文臉色難看:“怎麼,張將軍不服法司之前所判,以爲法司不公正?”
他此前9在廣西巡撫王尊德下面做事,是廣西巡按御史,南巡之際北京方面補充南京百官體系空缺的位置,他纔來的南京。
張獻忠笑笑,根本不怕範景文這陣仗:“怎麼會不服?法司處斷甚是公允,這1點軍裡弟兄心服口服。末將的意思是,對屢屢不服王法之民,屢屢生事耗費國朝錢糧之賊性難改惡民,來來回回平叛徒惹人笑,殺乾淨9是,1勞永逸,也省的以後麻煩?!?
法司判決水西將士,的確軍中是沒話說的,9是奪功不敘,再沒什麼大反應,沒有深究屠殺之罪,只是稍稍懲戒罷了。
冷哼1聲,範景文揚著手裡卷宗問:“這麼說,張將軍十月屠鬆藩之民,也是如此考慮?是蓄意已久,還是企圖殺良冒功?又或者是圖財害命?”
張獻忠揚著下巴,歉意看1眼瞿式耜,道:“末將至今光棍,連個家室都無,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堂官說咱圖財害命,是將咱看扁了,也高看了鬆藩之民。鬆藩之民若有錢,也不會學朵幹鬧事情,除了牛羊外,9剩下1顆歹心。”
他以天子門下將領自居,纔不會給人服軟,哪怕法司捏著他的前途,繼續(xù)說:“還有殺良冒功,此乃笑談。鬆藩無良民,此其1也;其2,末將所報之功,皆有兵甲馬匹、首級、屍首可驗。鬆藩之歹民鼠目寸光,末將缺軍功,但也看不上這些沒出息的?!?
“至於蓄意已久,堂官這話也不妥當。鬆藩乃是朝廷信地,爲亂民所據。末將率天軍克服艱險、惡劣氣候收復鬆藩衛(wèi)城,國朝只有戰(zhàn)死的將士,可無丟地自存的將士。然而鬆藩周邊羣狼環(huán)伺,臨冬又道路難行,前有敵,後無路。我部將士困守孤城軍力單薄,第1是糧食不夠吃到開春,第2是信不過鬆藩歹民?!?
“故而,不是堂官口中蓄意已久,而是因緣際會,不得不如此?!?
說罷,張獻忠1嘆:“鬆藩之民好佛,戰(zhàn)勝朵幹賊軍後,末將俘虜了近3餘喇嘛,已爲鬆藩之民做了法事,想來他們不會怪罪。”
“滿口胡言!”
範景文暴喝1聲,瞪目喝問:“本官且問你,鬆藩之民既無叛亂之實證,你爲何要殺!”
“固然,孤軍懸外,但造成這種局面的是4川都司府,與鬆藩無辜之民何干!你是人面獸心,是怎樣的心腸,才能殺盡這鬆藩7千戶!”
1旁的瞿式耜鬆了1口氣,只要張獻忠不把遼王扯出來9好,張獻忠所部的困局,是遼王1手安排的。9是要借張獻忠之手打1仗,證明此前將府存在嚴重的彈藥鋪張浪費行爲,以期將府能改正戰(zhàn)術,爲皇帝省錢。
遼王的考慮是好的,可不能說出來。
說出來,鬆藩被殺的7千餘戶34萬人的賬,9得遼王來背。
“人面獸心?”
張獻忠瞇眼重複1句,打量著範景文,1哼笑道:“殺該殺之賊,末將問心無愧。即爲國朝之將,領兵在外上要爲聖天子分憂解難,下要爲袍澤手足謀取生路。末將夾在中間,別無選擇。法司硬要定末將1個殺良之罪,末將死也不認。若說是誤殺,末將勉強能畫押認罪。”
“殺良之罪,恕我等難以接受?!?
張獻忠身後,1幫等待述職的軍官齊齊拱手,俯身。
至於軍3司長官如張平遠等人站立不動,雖然搶來的糧食他們也吃,可原則上他們與張獻忠?guī)к娭笓]不是1路人。這幫宿衛(wèi)出身帶兵的可以不鳥法司,這裡吃虧了將府那裡也會有彌補。
可他們軍3司需要與各個衙門打交道,得罪1個右都御史,9是典型的目無尊卑,張揚跋扈。
範景文啞火,張獻忠是實打實的功勳3轉,早前會議9是降爲2轉,還要好好敲打1番給長長記性。現在倒好,人家跋扈到了根本不怵你的地步,法司要敲打的行爲,根本打不下去。
再談下去,只能談崩。他說的輕了,有損法司威嚴;若說的重了,會影響與將府的關係。
法司與將府都是皇帝手裡吃飯的,因爲警役、軍法稽查、執(zhí)行等等公務,彼此的交流是非常多的。
長吸1口氣,抿嘴,範景文看向瞿式耜。
瞿式耜左右看看堂上快要氣炸強忍著的範景文,又看看瞇眼微怒的張獻忠,輕咳兩聲道:“張將軍,對於鬆藩所死7千餘戶,法司也好,乃至是將府,都要給天下人1個說法。若無這說法,以後的邊塞戰(zhàn)事可9難了,平白增出的傷亡,可都是軍中兒郎的?!?
張獻忠也知道,這個鍋逃不掉,點著頭:“老哥哥看著辦,只要不殺咱小張的頭,留著咱的命還能給君父殺敵9好,旁的,小張不在意。”
“那9委屈了,且去側廳飲茶,待法司事務完畢,餘送張兄弟去將府領取軍階,並代君父授勳?!?
張獻忠起身,對範景文拱手道:“堂官,前線有前線的無奈,人都是娘生養(yǎng)下來的,不是韭菜割了1茬還有1茬。咱也是曉得人命貴重的道理,可咱是領兵的將,肩扛君父所期,下有幾千兄弟及他們家人的希望,很多事情真沒得選。與其死國朝兒郎家家戴孝,不如死那些不安穩(wěn)的賊東西。我們當兵的無奈,既想爲國出力,可也不想白死。下回,遇到這種事情,咱還是這麼個處置,外人的1千條命,遠遠比不上咱1個弟兄的命金貴。告辭。”
鐵著臉,範景文聲音冷肅:“張將軍,本官官居右都御史,姓名範景文。下回,還有打交道的時候?!?
張獻忠扭頭,咧嘴1笑:“連個鬥牛賜服都無,希望下回能見?!?
他再差,也有1襲麒麟賜服擺在家裡;眼前這個法司2把手連像樣的賜服都無,張獻忠話裡意思很簡單,挖苦的同時告訴範景文,你丫的不是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