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們三個,不要通知別人,立刻趁夜暗上山去,把那四個強盜的屍體都埋起來,一定要埋在不會讓人發現的地方,”包縣令壓低聲音下令,“記著,今天晚上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許讓別人知道,惡狼嶺上仍有強盜,明白嗎?”
劉老五點頭。他真不願意半夜裡上山給強盜收屍,但包縣令的話裡透出的一股威脅他還是聽得出的。
退堂後,包縣令沒有休息,他急急忙忙的換上一身普通衣服,打扮的象一個老百姓一樣,把幾張銀票揣在懷裡,匆匆出門。
已經是定更時分,大街上的酒店、茶樓正是上客的時候,車水馬龍,人流洶涌,店小二忙的腳不沾地;妓院門口紅燈高掛,濃妝豔抹的姑娘們一字排開,一個個一驚一詐故做媚態,但包縣令今天無心喝酒,也無心去找他心愛的窯姐,他避開大街,穿弄堂,走小巷,漸漸遠離了燈紅酒綠,來到城郊一座破廟前。
這破廟荒廢已久,房倒屋塌,神像也已經不見了,看不出原本是一座什麼廟。廟裡廟外到處雜草叢生,包縣令用力跺跺腳,草叢裡出溜出溜的跑出幾條蛇來,鑽到一邊的碎石堆裡不見了。
他膽戰心驚的四下張望著。四下裡空曠無人。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方,哪裡會有什麼正常人來?
但這並不等於不正常的人也不會來。
包縣令就來了。而且他可以肯定,在這裡還會有另一個人。
他從懷裡掏出銀票,高高舉起,“我來了,帶來了銀票。”
無人應聲。
包縣令的腿有點發抖:“你在不在?不在我可走了。”
在他身前不到三尺處的地上,發出一個尖細的笑聲,“老包,你要走儘管走,不必嚇唬人。你既然來了,走得了嗎?你走了可以,但你的麻煩只怕更大,是不是?”
包縣令急忙退後兩步,聲音裡透出憤怒:“以後再這樣我真的不來了!”
嘩啦一聲,地面上塵土飛揚,一個人站起來。
他的身上蓋著張大大的毯子,毯子上面蓋滿泥土和雜草,只在毯子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鑽了幾個小孔來呼吸。在他的身下是一個長方形的坑,坑裡放著一具棺材,棺材裡堆著食物和水。
包縣令儘量不去看他的臉,只是手中抖動著銀票說:“一千兩,事成再給一千兩。”
那人踏上一步,仔細去看包縣令手中的銀票。包縣令急忙閉上眼睛,不敢去看他的臉。
這人的臉被月光照的清清楚楚,任何人如果看到,只怕都會嚇的叫出聲來。
他的臉好象已經融化了,兩隻眼睛的眼皮幾乎沒有,鼻子只剩下一個小洞,嘴脣也沒有了,牙齒就那麼直接露在外面。
那人終於看清了銀票,一伸手從包縣令手中拿過銀票:“是誰?”
“我的三個差役。”包縣令說,“趙六、吳二、劉老五。他們現在應當正在惡狼嶺上,你只要守在惡狼嶺下面的路口就可以等到他們。要做的很象惡狼嶺的強盜們殺了他們一樣。”
那人想了一會兒,臉上擠出一個可怕的笑容:“我明白了,一定是那四頭狼被人殺了,斷了你的財路,你讓他們三個把那四頭狼的屍體藏起來,然後再把他們殺人滅口,對不對?”
“陳二,你只管做你的事,問東問西做什麼?”包縣令有點生氣。
陳二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咯咯聲,好象是在笑:“老包,我們相識這麼久,我還真是第一次知道,你比包公爺黑多了,不過不是臉黑,是心黑。”
包縣令哼了一聲。
“明天,還是這裡,還是這個時候,送錢來。”陳二邊說邊從棺材裡拎出一個奇怪的東西。這東西好象是一根水管,管子後面有一截更細的小棍子。他把管子放在旁邊的一個水桶裡,抓住小棍子一拉,吱的一聲,這管子裡吸滿了水桶裡的**。
包縣令慢慢倒退著,眼睛死死盯著那管子,嘴裡說:“當然,我到時候一定來,我包文正什麼時候爽過約了?”
陳二哦了一聲,突然提起管子,對著包縣令做了個推送的動作,包縣令嚇的大叫一聲,一路跌跌撞撞遠遠逃開。
陳二慢慢從棺材裡取出一個小箱子,打開箱子,裡面是琳瑯滿目的各種化妝品,一邊還放著幾個面具。他要好好打扮一下,然後再用管子裡的毒水把那三個差役的臉燒成灰。
他一點也不認爲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如果他的臉可以被大火燒成這個樣子,爲什麼別人的臉就不可以燒?他要認認真真的打扮起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這樣當他看到被他燒壞的臉時,纔會有滿足感。
他一點也不喜歡包文正。但他狠不下心來殺了這個人。如果沒有包文正,那一場大火之後他不可能活得下來。但是如果沒有包文正,現在他陳二就應當是一個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