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信嚥下一口羊肉,接著說道:“本來他今兒是要來吃飯的,臨到要走了卻有人來報告,說城裡有一個騙子打著半仙的名義行騙,他只好親自去處理,估計著他的午飯只能晚上再吃了。”
“祖牙將還真是個能人。”衛青讚歎道,“無論治軍還是理政都有一手。”
白不信看琪木格起身去添菜,屋子裡一時只有他和衛青兩人,壓低聲音對衛青說道:“我就是擔心這一點。他如果沒有這麼強的能力,或者有能力而不顯露還好一些,這樣全力施展,只怕於他不利。”
“什麼?”衛青大奇,他從沒想到施展能力還會有危險的。
白不信笑了笑,那笑容頗有些異樣:“你可曾想過,爲什麼以祖逖之能,率兩萬血軍來歸,兵部卻只肯讓他做個參將?又可曾想過眼前正是急需將才之時,爲什麼兵部放著祖逖的治軍能力不用,卻分了他的兵,讓他做個無兵無卒的行政官員?”
衛青輕輕一拍桌子:“是啊,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好久,我就不明白兵部爲什麼這樣做呢。”
白不信嘆了口氣:“賢弟,那是因爲你的心裡滿是陽光,所以這些醜惡與陰暗你不去想而已。”
“請教。”衛青雖然只說了兩個字,心裡卻有些發緊。白不信如果說出了“醜惡與陰暗”的話,那麼這事情絕不會是平常的小事。
果然,白不信接下來的一番話讓衛青目瞪口呆。
白不信說道:“無論是誰,上至皇帝陛下,下至兵部,無論是顧尚書還是江侍郎,都有一個共同的擔心,在這一方面,無論清官與貪官都是一樣的,只要身在其位就會有這個擔心,那就是:謀反。祖逖身爲義軍領袖,一呼百應,治軍理政無一不通,如果他是一個從低位步步升遷的官吏的話自然是好事,但他本身出自民間,這種潛力和實力是皇帝都無法有效控制的,萬一給他高位實權,他若是有什麼異心,卻又如何防範?他的血軍其實不是忠於皇帝,而是忠於他祖逖,這可不是皇帝下一個命令就能改變的,他要真以此爲基礎謀反,誰能治得了他?所以祖逖的功勞越大,能力越強,高官們就越是對他有防範之心,起初不過是不肯給他更高的軍職,但現在看到他能力甚強,乾脆就分了他的兵,讓他成爲一個文職官員,其原因就在這裡。”
衛青嘴裡含著半口羊肉,一時難以下嚥。他雖然臨敵之際有妙計千條,高瞻遠矚,料敵如神,但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這種情形。
怪不得以江侍郎知人之明,用人之公也要如此對待祖逖!
白不信嘆息了一聲:“這話我自然無法明說,以免傷了民間義士之心,但其實我是暗示過他的。我和他談起過孫臏,但他並沒有往深裡想。”
衛青苦笑。
不錯。春秋之時,羣雄爭霸。這其中孫臏與龐涓的故事可說是十分有名的了。龐涓嫉恨孫臏的才幹,設計加害於他,幾乎致孫臏於死地。孫臏設法逃回齊國,運用其非凡的才智,以使龐涓死於萬箭中。如果不是龐涓爲了得到《兵法十三篇》,孫臏連個翻盤的機會都不會有。他嘆息道:“可惜祖牙將沒有想到今天的龐涓可能不是將領而是君王。”
白不信搖頭:“我與他說的不是這一次,而是孫臏與田忌被齊威王所害的那一次。其實那個例子十分的直白了,那種情形放在今天也是一樣的,只不過今天不是孫臏,而是祖逖,不是齊威王,而是。。。。。。嘿嘿。”他不再出聲。
衛青這才省悟。的確,事實上孫臏後來所發生的事情與今天的祖逖實在是太象了。
孫臏幫助田忌連戰連勝之時,當時任齊國國相的是鄒忌,此人也十分有名,曾多次諷諫齊威王。鄒忌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卻心胸狹窄,私心極重。齊對魏兩次大戰之前,他都堅決反對出兵。待田忌、孫臏凱旋之時,他心中的醋意可想而知。隨著孫臏、田忌威望的提高,鄒忌擔心自己的相位不穩,因此欲除掉田忌、孫臏而後快,可能因爲孫臏是個殘疾人,同鄒忌爭奪相位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鄒忌將目標首先對準了風頭甚勁的田忌。
馬陵之戰孫臏大敗魏軍殺了龐涓之後不久,鄒忌便找來親信謀劃如何除掉田忌。其親信公子閱出了個主意:“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爲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爲之卜者,驗其辭於王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