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員生暗暗好笑,安慰道:“立寶!也別傷心了,他能訛咱們,咱就不能訛旁人嗎?”沈立寶‘精’神一振,擡頭問道:“你有‘門’路嗎?”習員生道:“咋沒有?有呀!我突然想起來了,前陣在渠閣集給人打短工,我碰上一個山東成武縣的夥計,叫佟樹森!閒聊時,他說他們莊上有個老頭,家裡有錢,頭崩子老伴死了,想找個媳‘婦’。咱倆合夥放只”鴿子“!‘弄’他兩個錢‘花’,咋樣?”沈立寶掂量道:“這倒是個‘門’路!不過,放鴿子得有‘女’人!沒有‘女’人,這齣戲咋唱呀?”習員生也頗覺難辦,尷尬道:“到哪兒去找‘女’人呢?要是我有媳‘婦’就好了,叫她去,反正也蹲不了幾天,就偷跑回來了。”沈立寶思忖道:“唉!我倒有個媳‘婦’,可我媳‘婦’不聽我的。”習員生道:“找不到年輕的,找個年齡大的老嬤嬤也中!那老頭還不一定喜歡年輕‘女’人!”沈立寶如夢初醒,一拍大‘腿’,興奮道:“我有辦法了,這老嬤嬤由我來找。習員生!咱可把醜話說在頭裡,這老嬤嬤是我找來的,到時候分錢,我可得多分一份。”習員生鄙夷道:“就你那心眼,小得跟針鼻一樣,能辦啥大事呀?重金輕友,叫人看不起!中,就叫你多分一份!”兩人商議定了,約好第二天一早動身。
原來,在當時常有人合夥騙錢,“放鴿子”便是其中一種。“放鴿”往往需要三、四個人!這幾人中得有一個‘女’人!這‘女’人便是“鴿子”!是行騙的主角!扮“鴿子”的‘女’人一定得長得標緻***,得叫被騙者一見便神魂顛倒,不然騙不了人!而且隨行的男人中得有一人扮作‘女’人的哥哥,專找娶不上老婆的老光棍!那‘女’人一見老光棍,定要一見鍾情,含情脈脈,而且要趕緊耳鬢廝磨,攜手***快活。一番翻雲覆雨後,更要趕緊撒嬌賣癡,不停地吹拂溫馨的枕頭風,訴說孃家如何貧窮,如何需要錢。老光棍們活了大半輩子,從沒沾過‘女’人!這時無不昏頭昏腦,被‘女’人甜言蜜語一鬨,都會硬著頭皮答應送給大舅哥一大筆錢。等到老光棍求爹爹告‘奶’‘奶’東挪西湊借來錢送給“大舅哥”!並送“大舅哥”一行人回家後,再回頭找那個新娶的媳‘婦’,才發現昨夜山盟海誓的漂亮佳人早已人間蒸發,象鴿子一樣飛了,不知去向。老光棍人財兩空,大都受不了這個打擊,從此瘋瘋顛顛。有些想開的,爲幾夜風流拉下的鉅額債務付出沉重代價,併爲此奔‘波’半生,這就叫“放鴿子”!沈立寶、習員生就是商議著幹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沈立寶偷偷回到沈塘,想進家拿件衣裳。剛走進莊,就見兒子沈慶豐端坐在院中槐樹下乘涼,嚇得他趕緊鑽進高粱地裡。過了一陣,見沈慶豐並沒追來,才略略放心。就在這時,從沈塘莊裡走出兩個人來,其中一人正是邵盼頭的管家範清宇!另一個是位五十多歲的矮胖老頭!那老頭緊蹙眉頭,顯得心事重重。只聽那老頭問道:“範管家!你說實話,俺家馮劍到底去哪兒了?”範清宇道:“馮老爺!我沒哄你,馮少爺昨天真是去濟寧了,得半個月才能回來。您有啥事,先給我說吧,我回頭轉達給他,咋樣呀?”那老頭正是馮劍的父親馮成套。馮成套張張口,‘欲’言又止,搪塞道:“有很緊要的事情!等他回來,叫他趕緊回家,就說家裡出大事了。”範清宇笑道:“您老人家咋這麼糊塗?這不是嚇唬馮少爺嗎?到底有啥緊要事呀?”馮成套狠狠心道:“就說他娘得急病快死了!再不回家就見不上面了。”範清宇會意,見他不肯說,便道:“咱就這麼說吧!我見了他,立馬攆他回家!我就送您到這裡了,你老走好。”馮成套辭了老範,頭也不回地往西南而去。
範清宇回到閻陳莊邵家,邵盼頭和慧雲問道:“老馮走了?”範清宇道:“好歹叫我哄走了!”慧雲道:“沒套出他叫馮劍回家有啥事吧?”範清宇道:“光說有急事。我再追問,他說馮劍他娘得急病快死了。”慧雲詫異道:“難道是真得急病了?”邵盼頭笑道:“他這是想叫馮劍回家,才這麼說的。農村人做事不考慮,都往狠處說。不過,看他急成這個樣子!家裡倒象真出大事了。”慧雲問道:“馮劍走了嗎?”範清宇道:“早就走了,恐怕已到魚臺縣城了。”慧雲又問道:“馮劍這幾天都在幹啥?”範管家道:“吃罷飯閒逛,倒是常去蘇莊。蘇莊有個叫張海貴的,家裡來了個幹閨‘女’,跟馮劍極爲熟識,知不道是啥來路。”慧雲思索道:“不用說,張海貴的幹閨‘女’是跟馮劍一起回來的。範管家!你去打聽打聽張海貴這個幹閨‘女’的來路。”範清宇應了一聲,出去了。
邵盼頭道:“夫人!我到底‘摸’不清你葫蘆裡賣得是啥‘藥’!留著馮劍有啥用呀?”慧雲睥睨道:“”兩軍對壘,攻心爲上“!有馮劍在,咱就有了一張王牌,康澤可是蔣介石十五太保之一,是蔣先生”最得意的學生“!這人官做得雖說不大,卻是個通天的人物。”邵盼頭問道:“夫人!你會不會‘弄’錯呀?康澤娶的第八房姨太太咋能是馮秀英呢?”慧雲道:“聽說是從太原買走的,是個蘇北人!叫馮秀英!你不正是把馮秀英賣到山西去了嗎?”邵盼頭不屑道:“你只是聽說,又鬧不準。再說,就我把她賣進窯子裡,馮秀英還不把我恨死?就算康澤的八姨太是馮秀英!留著馮劍也不一定跟康澤攀上關係。依我說,乾脆把他宰了算了,省得夜長夢多,出了紕漏。”慧雲訓斥道:“你做事就是沉不住氣!馮劍夜探地‘洞’,說不準是衝著地‘洞’裡的東西來的,得查清他的來頭。”原來,邵和坤父子在地‘洞’內清理陷井裡的屍體時,邵和坤見邵盼頭墜入陷井,驚詫喝問。馮劍沒有耐心,兩人正好打個照面。邵和坤背光而立,馮劍並沒認出他來。邵和坤雖轉眼間便被馮劍打昏過去,卻在霎時把面朝燈光的馮劍的面目看得清楚。出殯那天,馮成套等人告辭要走,邵和坤認出馮劍正是在‘洞’中與他搏鬥的那人!見仇敵馮劍要逃之夭夭,邵和坤便叫慧雲出面留下來,好尋機報仇。邵盼頭譏笑道:“你也忒多慮了,一個種莊稼的愣頭青,還沒個貓大,能有啥來頭?”慧雲冷笑道:“他可不能小視!在地‘洞’裡把你爺倆兩個老‘奸’巨滑的傢伙打得落‘花’流水,的確是不簡單。”邵盼頭傷疤重揭,深以爲恥,恨恨道:“遲早叫他死在我的手裡,纔算解恨。”慧雲警告道:“你要是敢碰他一根毫‘毛’,別怨我翻臉不認人!”
卻說,沈立寶見回家無望,磨蹭到天黑,只好重新回到蘇莊!來到蘇莊,聽到一個‘女’人正‘挺’著嗓‘門’,高一聲低一聲地罵街,原來她家的‘雞’丟了一隻。沈立寶蹲在‘棒’子地裡,不敢貿然進莊,待到深夜,才‘摸’索著去找習員生!習員生被罵得耳熱眼跳,聽到有人敲‘門’,做鬼心虛,不敢吭聲。沈立寶不耐煩道:“快開‘門’呀!是我。”習員生悄悄打開屋‘門’,詫異道:“你咋自已回來了?你找的老嬤嬤呢?”沈立寶支吾道:“”成不成,酒兩瓶“!咱倆得先去成武縣探探路,撮他幾頓再說。老早就把底牌亮出來了,咱倆吃誰去?”習員生笑道:“還真沒看出來,你在這種事上倒是個人才!無師自通。可就是有一件,別吃喝罷了,你卻找不到‘女’人了,那可就扒灰了。”沈立寶拍著‘胸’脯,象母鴨子“嘎嘎”笑了兩聲,鄙夷道:“看你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兩人盤算了一夜。翌日,兩人怕人看見,天不亮便早早起來,結伴往西北而去,吃早飯的時候,便來到了魚臺縣城。此時已過處暑,俗話說:“過了七月節,夜寒白天熱”!兩人在街頭包子鋪吃了些包子!問清路徑,出了魚臺縣城,一路往西,直奔成武縣!兩人走到‘雞’黍集,正值晌午時分,太陽當頭暴曬,熱得汗流浹背,‘褲’子粘在腳上,走不動路。習員生‘腿’肚子發酸,道:“沈立寶!咱找個地方涼快一下吧,天黑趕到柯莊就行。”沈立寶也覺熱不可耐,迎臉看看太陽,日‘色’尚早。於是,兩人找了個樹蔭睡了一覺,直睡到太陽西斜,方纔重新上路。天一擦黑,終於來到成武縣東關外柯莊。
兩人進莊,找人打聽準了,來到莊西頭一家‘門’口,習員生衝院中叫道:“佟樹森是住這裡嗎?”從屋裡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矮個漢子!一臉‘迷’茫,問道:“你們是哪兒的?”習員生叫道:“老佟哥!才幾天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我是習員生呀!”那矮個子定睛一看,拍手叫道:“哎呀!你咋跑來了?快到家來吧!”熱情招呼兩人進屋坐下。習員生道:“老佟哥!屋裡忒熱,搬兩個板凳坐當院里拉呱!還是當院裡涼快。”佟樹森依言,忙不迭地找了兩張斷‘腿’的板凳,三人在院中坐下。佟樹森問道:“你倆還沒喝湯吧?”習員生道:“還沒呢。”佟樹森道:“我也沒喝。叫你大嫂多添兩瓢水,一塊喝吧!”回頭衝冒煙的鍋屋吩咐道:“我說:家來客了,再往鍋裡添兩瓢水。”習員生訕訕道:“給大哥您添麻煩了。”佟樹森笑道:“到自個家了,客氣個啥勁?”扭頭望著沈立寶,問道:“這位朋友是?”習員生道:“我忘了介紹了,他是俺老家的同鄉,叫沈立寶!”沈立寶也忙道:“姓沈的沈,站立的立,寶貝的寶。”佟樹森免不了和沈立寶寒暄幾句。
佟樹森問道:“兄弟!你倆百十里地跑來了,有啥事不?”習員生道:“六月咱在渠閣集上給東家割麥,你說這莊上有個老頭要找個媳‘婦’,趕巧俺哪兒有這麼一個,俺們是想當個牽線媒人!”佟樹森遲疑一下,囁嚅道:“是這事呀?咱們最好別摻合。”習員生、沈立寶心裡撲騰一下,急問道:“咋了?這頭差和了?”佟樹森小聲道:“打了幾場架了。”習員生、沈立寶一愣,急忙問道:“誰和誰打架?”佟樹森道:“說起來話長:這老頭叫柯榮祥!有弟兄三個。柯榮祥前些年在成武縣城裡做生意,手裡積攢下幾個錢,日子過得滋潤。可就是一件,柯榮祥只生三個閨‘女’,沒有兒子!柯家老二、老三沒有本事,在家務農,從坷垃裡耬食吃。弟兄倆雖說日子過得不如老大,卻各有兩個水牛犢子一樣的兒子!老大富,老二、老三窮,早年老大沒少幫忙,可老二、老三不爭氣,成天算計老大。老大因爲沒有兒子!凡事忍聲吞氣,不和他們計較。這會老大的三個閨‘女’都出嫁了,眼看著年紀也大了,老二、老三兩家便憋足勁爭老大家的財產。去年老大媳‘婦’得病死了,兩家爭著摔勞盆,打了一架,老三家的二兒子柯卓東的‘腿’都被打斷了。鬧騰了一整天,半夜纔出殯。”
沈立寶吃了一驚,問道:“這會咋樣了?”佟樹森道:“就在昨天,兩家爲爭兩棵榆樹又打了一架,老二家的大兒子柯卓元霸道,打起架來不要命,別人都爭不過他,將來柯榮祥的家產是這人的。柯榮祥這會也想開了,四個侄子!他一個也指望不上,就算計著找個媳‘婦’,指望生個兒子撐家,免得再受窩囊氣。”習員生問道:“柯榮祥今年有多大年紀?”佟樹森道:“還差兩年就八十了。”習員生笑道:“這個老人家倒不服老,就怕‘褲’襠裡的本錢不管用了。別說生不出兒子,就他這把年紀,恐怕蝨子、虼蚤也生不出來了。”佟樹森也笑了,打趣道:“人***到這種地步,誰不往好處想呢?人老孤單,侄子又勢利,光知爭奪家產,哪管他的冷暖?他也就是想找個五、六十歲的‘女’人!陪著說說話就行。指望生個兒子!只能是賭氣的話了。”沈立寶心中暗喜,問道:“這柯老頭真的有錢嗎?”佟樹森笑道:“幹了一輩子生意,肯定有幾個錢。不說別的,就他家那個‘混’磚青瓦的院落,就值大錢了。”沈立寶沉默不語,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佟樹森‘挺’要面子!殺了只公‘雞’,配上茄子辣椒,燉了半鍋,又買來一壺廉價的紅芋幹酒,三人端坐院中,喝得面紅耳赤。沈立寶趁著酒勁道:“老佟哥,柯榮祥找媳‘婦’,俺哪兒正好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嬤嬤也想嫁人!咱在裡頭撮合撮合,咋樣?”佟樹森瞇著眼,怛突道:“不是我怕事!他四個侄子爲爭家產打得頭破血出,柯卓元更是不要命,咱別吃不到魚,惹上一身腥。”沈立寶冷笑道:“說媒拉縴,天經地義,只要柯榮祥願意,他幾個侄子也管得忒寬了吧?”佟樹森惴惴道:“你倆還知不道,這柯榮祥有錢,日子過得滋潤,老伴一死,說媒的踏破‘門’。可他幾個侄子不依,說媒的前腳出‘門’,後腳他們堵著媒人嚇唬一頓,誰還敢來第二趟?上月倒有一個金鄉縣的老嬤嬤嫁了過來,第二天就叫他幾個侄子揍跑了。”
沈立寶、習員生面面相覷,都道:“有這樣的事?他幾個侄子這麼不講理?您莊上也沒人出面管嗎?”佟樹森笑道:“雖說大夥都看著不順眼,到底是人家柯榮祥自家的事!沒人出頭,都賴得管。”沈立寶冷笑道:“說媒又礙著他們啥事了?老佟哥!咱管他這些閒事幹啥?老天爺也管不了說媒拉縴呀!給柯榮祥說成這樁婚事,他也不會虧待咱們,咋也得謝咱一壺酒錢吧!你說對不?”佟樹森心中一動,點頭道:“你說得倒也是,俺叔兄弟二十七、八個,真要打起架來,倒也不怕他。說實話,說成這媒,倒真沒咱的虧吃,柯榮祥見過世面,家裡有錢,出手‘挺’大方的。”沈立寶躍躍‘欲’試,急道:“喝過酒,咱找柯榮祥去。”佟樹森笑道:“你倆別忙,我先去探個話,叫柯榮祥有個準備。朋友!你那頭是個啥情況?”沈立寶道:“你就這麼說: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嬤嬤,人長得標緻,今年‘春’天死了丈夫,沒兒沒‘女’!”佟樹森笑道:“”成不成,酒兩瓶“!趕明就到柯榮祥家吃去,咱給他說媳‘婦’,他還不得給咱‘弄’幾瓶好酒喝呀?”酒足飯飽,當日安排兩人睡了。佟樹森趁著酒勁,連夜找到柯榮祥。柯榮祥一聽有給他說媳‘婦’的,樂得一臉皺紋綻放:“這是巴不得的好事,這兩人在哪兒呀?”佟樹森道:“在我家裡!”柯榮祥急不可耐:“把他們請到我家來住吧!”佟樹森笑道:“”心急喝不了熱糊塗“!哪差這一會?趕明再說!”柯榮祥只好作罷。
半夜時分,佟樹森家的破‘門’就被人敲散了架。佟樹森大驚,趕緊從‘牀’上爬起來,打開院‘門’一看,只見柯榮祥拄著柺杖,正顫顫微微地站在‘門’外。佟樹森詫異道:“您咋起這麼早呀?”柯榮祥喘息未定,訕笑道:“我已備下了酒菜,請兩個媒人到我家喝酒去吧!”佟樹森覺得好笑:“天還沒明呢!”外頭一敲‘門’,把沈立寶、習員生也驚醒了,這時也來到大‘門’口。柯榮祥問道:“這兩位就是媒人?”佟樹森笑道:“就是他們!這位姓習,叫習員生!這位姓沈,叫沈立寶!”柯榮祥殷勤道:“請二位到我家去吧!家裡已把酒菜備齊了。”兩人依言,和佟樹森一起,跟在柯榮祥後頭,‘摸’黑來到一家‘門’前。柯榮祥掏出鑰匙開‘門’,把三人讓進屋裡。沈立寶見柯榮祥家果然是青磚到頂的瓦房,且屋內擺設考究,家道殷實。柯榮祥點上油燈,屋裡頓時亮堂起來。沈立寶、習員生這纔看清,柯榮祥面目清癯,瘦高癯鑠,一臉皺褶,雖老態龍鍾,‘精’神頗好。
柯榮祥待三人坐定,問道:“二位!你們說得是誰家的閨‘女’?”沈立寶‘操’著母鴨嗓子“嘎嘎”笑了幾聲,調侃道:“那‘女’人只能說是老閨‘女’了。”柯榮祥也笑了:“是我問話不對!那‘女’人是個啥情況?是喪家的嗎?”沈立寶信口開河道:“是呀!這老孃們也就五十郎當歲,人家保養得好,乍一看只有四十出頭。這老孃們沒兒沒‘女’,老伴今年開‘春’叫狗咬死了。”柯榮祥疑‘惑’道:“五十多歲,咋也沒個兒‘女’?”沈立寶更是胡說八道:“先前有個兒子!前幾年不小心掉井裡淹死個龜孫‘操’的了。”佟樹森瞥了柯榮祥一眼,自語道:“這‘女’人的命真苦,老來落個孤苦零丁。”柯榮祥鬆了口氣,笑道:“我這麼大年紀,也沒啥忌諱,就喜歡這沒兒沒‘女’的。俺這當地來給說的也不少,都是養了一大幫子‘女’!不是真心嫁給我,倒是衝我這片家產來的。”沈立寶瞪著母豬眼道:“這‘女’人準頭,真的沒兒沒‘女’,我敢打保票。”柯榮祥問道:“這‘女’人跟來了嗎?”沈立寶嗤笑道:“自古都是‘女’相男,哪有男相‘女’的?俺倆就是人家委託來的,先看看你這裡的條件咋樣,還知不道人家能不能相中您呢。”柯榮祥暗吃一驚,趕緊陪笑道:“還請二位多添幾句好言。”沈立寶道:“這‘女’的是我一個親戚,她‘挺’聽我的話的。要不,能叫我來替她來察聽您嗎?”柯榮祥會意,趕緊開箱拿出幾塊大洋,塞進沈立寶手裡:“這五塊錢,你先拿著買酒喝吧。”沈立寶見他出手就是五塊大洋,心中大喜,趕緊接在手裡,拍拍‘胸’脯道:“你擎好吧!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柯榮祥置酒招待三人!並送給佟樹森、習員生各兩塊大洋,兩人均大喜。
四人正喝酒,突然‘門’口出現一人,是個二十出頭的愣頭小夥,手裡握著一根小胳膊粗的柳棍,大聲喝道:“從哪裡來的騙子!跑到這裡哄人來了。”沈立寶、習員生大驚,趕緊站起身來。柯榮祥拍案而起,怒罵道:“卓元!你狗日的想幹啥呀?我還沒死呢,給我滾出去。”來人正是柯榮祥的侄子柯卓元!柯卓元大叫道:“大爺!這兩個人是騙子!您別信他們的話呀!”柯榮祥喝斥道:“放***的狗屁!我看你倒象是個強盜。”柯卓元到底懼怕伯父,任憑他斥罵,雖不敢吭聲,卻也不走,而是一步步往屋裡湊。柯榮祥喝道:“你到屋裡來幹啥呀?還不快滾!”柯卓元進了屋裡,掄圓柳棍,衝沈立寶劈頭就是一棍。沈立寶一見不好,慌‘亂’中把頭一偏,正打在他的右肩上,柳棍應聲而斷。沈立寶一頭栽倒在地,疼暈過去,不醒人事。
柯卓元見打倒一人!心裡也慌,丟下半截棍子,扭頭就跑。習員生、佟樹森大驚,趕緊上前救助。兩人又掐又捏,沈立寶方纔甦醒過來,只覺右肩疼徹入骨。柯榮祥追出‘門’去,跟柯卓元吵成一團。柯卓元叫道:“大爺!那人說話象母鴨子叫,走路象老孃們,一臉粉疙瘩,不是個好人!”佟樹森也衝出‘門’去,見柯卓東等人也都跑來了,正跟柯榮祥爭吵。佟樹森氣不過,指著柯卓元的鼻子質問。柯卓元不吃他這一套,跟佟樹森吵了起來。他們一吵,引來了全村人來看熱鬧。鄉親們本來就對柯卓元等人最近的行爲看不慣,再加上佟家老少見他們跟佟樹森吵,紛紛擁上前來,幾句話說岔了,就要動手打人!柯卓元弟兄見惹出了衆怒,不敢用強,站在大街上叫道:“不是不叫俺大爺找老伴,您們也不看看,來給他說媒的都是些啥人!明著是來騙他錢的。這兩個人說不定就是放”鴿子“的。”他們這麼一喊,鄉親們都覺有理,倒也不好‘插’話,省得惹下話柄,紛紛把臉扭向佟樹森!佟樹森冷笑道:“你說他們是騙子?有啥憑據呀?”樹有根,水有源“!這個夥計是俺在豐縣渠閣打短工時認識的朋友,我可知根知底。”柯卓元嚷道:“既然來說媒,那‘女’人在哪兒呀?”佟樹森笑道:“你也忒急慌了,這不才開始說嗎?你想娶新大娘,也得再等幾天。”引來一片鬨笑。柯卓元滿臉通紅,強詞奪理道:“不把那‘女’人領來,就是來騙錢的。”佟樹森扭頭對習員生道:“習兄弟!趕明你倆把人領來,治他們個難堪,省得他們找不完的茬子。”習員生尷尬道:“這事是這位沈立寶搗估的,還得他去,人才能領來。”沈立寶被柯卓元一棍差點把鎖骨打斷,臉‘色’臘黃五官‘抽’搐,正坐在地上哼哼。柯榮祥拉起他來,陪笑道:“麻煩沈兄弟再跑一趟。”沈立寶疼得咬牙,強撐著道:“管!我吃罷飯就去,趕明就把人領來。”柯卓元還不算完,大叫道:“你們倆又吃又喝又拿,拔‘腿’跑了咋辦?你倆只能走一個!把另一個留下當人質。”沈立寶疼得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應道:“管!就照你說的辦。叫這位姓習的兄弟在這裡等著,我自已回去把那‘女’人領來。”柯卓元等一聽,也無話說,訕訕地走了。
柯榮祥回到屋裡,氣得坐在椅子上垂淚。過了一陣,嘆道:“我一個快死的人!還要錢幹啥?其實,我都七老八十了,也不是非找老伴不中,是咽不下這口氣呀!沈兄弟!這‘門’親事你要是給說成了,我謝你二十塊大洋。”沈立寶一聽,驚得目瞪口呆,倆眼都直了。習員生、佟樹森更是瞪大了眼珠,不相信自已的耳朵。二十塊大洋夠買四頭牲口的,莊戶人在田中忙乎三年,也掙不來這麼多錢。沈立寶意氣風發:“我這就走,多說兩天,我就把人給你帶來。”說著,強忍肩膀劇痛,硬撐著站起身來,向大家告別。柯榮祥關切道:“你這個樣子,啥時候能回到家呢?我家有頭騾子!你騎著去吧,這樣來回快些。叫這位姓習的夥計住在我這裡,我好酒好菜地‘侍’候他,你就放心去吧!”吩咐人牽過騾子。沈立寶道:“那也管!習員生,你在這裡等著,我趕明準來!”扳鞍上了騾子!打騾就走。
習員生心中惴惴,追出去哀求道:“沈立寶!我可叫人家當人質押在這裡了,你可千萬別:”‘肉’包子打狗,一走不回“!把我給‘操’一頓。”沈立寶低聲道:“你差心眼呀?我能捨得扔下那二十塊大洋嗎?再說,把你丟這裡,有我啥好處?”習員生不放心:“你行事忒不準頭!得了五塊大洋,又騎走一頭騾子!你竄圈了,我到哪兒找你去?”屙屎逮個拔撅的“!我可就苦出來了。”沈立寶冷冷一笑:“那你說咋辦?真不中,你去找個‘女’人,我在這裡等著,中不?我這人膽大,不怕你竄圈。”習員生尷尬道:“我到哪兒去找‘女’人?要是能找到‘女’人!我還打光棍嗎?”沈立寶譏諷道:“就是呀!叫你去,你又不中,我去你又不放心,你說那咋‘弄’呢?”習員生苦瓜著臉道:“立寶!只要你不‘操’我就管。”沈立寶譏笑道:“你就是這樣的熊貨,伸頭不咬縮頭咬!辦起事來,還真不中,這不是找挨熊嗎!”訓了他一頓,打騾走了。習員生尷尬不安,不可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