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馮劍被鄭智生一錛钁砸進棺材昏死過去。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方纔悠悠甦醒只覺頭痛欲裂。他睜眼一看四周漆黑用手一摸感到空間狹隘才霍然想起這是遭了鄭智生、路春全的暗算被活埋進了姐姐的墳裡。求生的**使他掙扎著坐起身伸手就摸腰間。這一摸不大緊登時目瞪口呆:七星匕竟不見了。馮劍又氣又怒沮喪極了!他悲哀地想:自已一時大意遭到了小人的暗算匕又丟了要想從這兒出去比登天還難怕是要死在這裡了。他用手在四下尋摸只覺前大後小棺材前板雖被他們撬下這是已填滿泥土雪水凍得比鋼板還硬。突然他腦中一閃覺得不對勁但一時又弄不清啥地方不對勁。他蜷縮暗中呆呆地愣了半天才恍然想了起來:“既然是姐姐的墳墓姐姐的屍骨到哪何(兒)去了?”此念一出他趕緊再次摸索棺裡依然空空如也。棺裡既然沒姐姐的屍骨難道她真的沒死?姐姐沒死如今又在哪兒?過得好嗎?康澤買走的那個丫鬟!難道真是姐姐嗎?
棺內狹窄細長馮劍坐不起來只好艱難地翻過身來平躺在棺材之中。他悲傷地想:“當年給姐姐準備的活(棺材)卻成了她兄弟的葬身之所。”覺得這麼窩囊地死了心有不甘。他一拳打在棺材蓋上恨恨地罵道:“***鄭智生!你咋這麼擰勁?爲啥偏認爲是我放火燒死了鄭智強一家?”這一拳打得忒重了硌在拳頭疼痛難當。拳頭劇痛他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棺蓋是平的咋可能硌手呀?”慌忙用兩手撫摸這一摸不打緊心不由狂跳起來:棺材蓋上竟刻著字!馮劍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他記得是帶著風燈進來的摸索半天才現風燈半埋在進口處的泥土裡已與泥土凍成一起。他拚命把風燈從泥中摳出又從腰中掏出火柴劃火點著風燈四周登時亮堂起來!四下一照更是驚喜萬分棺材蓋上的確刻著字跡正是他僅僅認識的那幾個字:漢高祖劉邦的《大風歌》!馮劍聯想到邵家凡是出現這幾行字的地方都是地道入口斷定這棺材是邵家的另一個秘密地道。一個更不可思議的問題又出現在他的面前:既然邵盼頭留有秘密洞口爲啥寫上這三句歌詞?而且屋內那個死洞出口竟然也寫著歌詞真是令人費解。
他放下風燈用手指敲打棺材底板出空洞的聲音用手試著摸索。突然底板“譁”地被打來他措手不及一下子掉了下去。馮劍摔落到下面地面是軟土幸喜沒有摔傷。他掙扎著爬起來用風燈四下一照現掉進棺材下的一間小室小室旁正是一條黑乎乎的地道!馮劍把棺材底板重新合上拎著風燈沿著地道摸索著往前走去。地道用青磚砌成忽寬忽窄蜿蜒曲折。走了半天方纔看到一扇小門。他把小門打來拎燈四下一照現前頭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陷井散出一股難聞的穢氣!馮劍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膽戰心驚。正茫然不知所措突然現對面石砌的牆壁上竟然也有扇同樣的小門。那小門與陷井壁渾爲一體很難現。馮劍小心翼翼地在石壁上摳出一個腳窩跨上右腳蹬住把對面小門打開奮力跳了過去。他扶牆站穩下意識地回頭望了望果然見對面的石壁上也寫有那他再熟悉不過的《大風歌》!
馮劍往前走了幾步見面前又是一間小室用條石砌成室內放著一張木牀佈置得富麗堂皇只是落滿灰塵黴氣四溢且木牀上長滿白色黴菌像是好久沒人光顧。另有兩扇小門一前一後關得嚴嚴實實。馮劍恍惚之中覺得這小室似曾相識冥冥中彷彿到過這裡。他撣落牀上的積灰在牀沿上坐下來稍作歇息。須臾他突然現對面那扇門上竟然有幾個槍洞赫然在目。槍洞痕跡陳舊像是許多年前這裡曾經生過激烈槍戰。馮劍苦思冥想似在夢中。他試探著打開那扇有槍洞破舊的小門原來有往上去的臺階。他不假思索拎風燈拾階而上。到了上面見又是一個小門這小門卻是往下開的。推開那扇小門拐了一個彎用風燈四下一照現前面竟然是一堵磚砌的牆頭堅不可摧已經沒有路了。
馮劍只好遁原路回來進了下面小室。直到這時他才霍地回想起來:這地洞他的確來過正是十年前他和孫家姐妹一起智鬥邵家父子的石屋!原來他已到了邵家大院的下面通往墳地的出口正是當年邵盼頭穿木槓懸掛軟梯的地方!要想找到這一出口就要跨過陷井的確是設計巧妙出乎人意料。馮劍不禁感慨萬千暗暗讚歎:怪不得當年邵和坤自誇狡兔三窟果然詭計多端。但他有一事想不明白:邵盼頭父子費盡心機挖掘地道爲啥又廢棄不用呢?難道是那年他和倩靚姐妹偶然闖入地道邵家父子見地道暴露方纔棄之不用嗎?他轉念又一想地道口雖說暴露小廟出口形如虛設畢竟還有墳地一個出口捨棄的確太不應該。馮劍回到小室打開另一扇通往裝滿木箱的大廳小門小心翼翼來到大廳拿燈四下一照哪些沉重的大木箱早已不知去向幸喜幾個盛滿清水的器皿和幾大袋炒麪還在。馮劍的確餓了不顧炒麪黴變難嚥吃喝了一通。吃飽喝足頓感精神抖擻心情卻十分沉重看來同啓所說的國寶已被日本女特務慧雲帶走了。馮劍搜遍整個地道墳地、小廟和喪屋三條地道出口全被堵住小廟出口更是被人力炸塌翻板處鐵杴已不知去向竟再無出口逃生。喪屋裡的牆壁系磚石砌成他手中又無工具挖開無望;墳地出口更是凍得硬如鋼鐵。馮劍暗想:“看來只能等到下(明)年開春墳地凍土化了才能挖開逃生。”好在廳內還有一捆蠟燭炒麪雖說難已下嚥餓極了照樣充飢蠟燭能照明不怕黑夜只是獨守孤燈寂寞難熬。地洞內沒有黑夜白天馮劍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春夏秋冬只感到頭鬍子越來越長。心煩意亂時他便在腦子裡反覆琢磨劉邦的那《大風歌》!因沒讀過書到底不知是啥意思琢磨不透這“大風”爲啥要從西起爲啥還要“雲飛揚”!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他感到漸漸暖和春天終於來了。他欣喜若狂常去去墳地棺材裡等待凍土化開。
這日馮劍一覺醒來聽到地道里突然有了動靜。他驚喜交加連忙豎起耳朵聽清聲音正是從墳地出口出來的便趕緊吹熄蠟燭屏聲息氣大氣也不敢出。未幾從地道里閃出一道燈光。須臾有人端著燈燭鑽了過來。馮劍看得真切來人正是秦朋!他喜出望外叫道:“秦朋!”這一喊把秦朋和馮劍全都嚇了一跳。原來馮劍久不說話突然喊出話來竟變了腔著實嚇人!秦朋趕緊臥倒驚悚道:“你是人是鬼?”馮劍哭笑不得:“我是馮劍呀!”秦朋驚喜道:“你真的沒死?”馮劍道:“我沒死呀!”秦朋連忙爬起直奔過來。馮劍道:“擺(別)跑前頭有陷井。”秦朋趕緊止步嚇出一身冷汗。馮劍小心翼翼地跨過陷井和他摟抱在一起兩人劫後重逢喜極而泣。
兩人歡笑著手拉手走出地道見了沈利司、景志剛、張海新等人無不驚喜萬分!鄭智生見馮劍披頭散鬍子老長身上散出陣陣惡臭心中愧疚難當上前賠罪道:“馮劍哥!對不起了!”馮劍兩眼一亮揪住他叫道:“鄭智生!你可冤枉我了放火燒死你大爺一家的是老綿羊背後支使者是邵盼頭!利司哥知道底細不信你問問他吧!”沈利司笑道:“事情早就弄明白了!咱們都錯了放火殺人的不是老綿羊!更不是邵盼頭!而是假老孃們王立寶呀!”馮劍一愣大出意外驚訝道:“是他?咋可能是他呀?”鄭智生痛苦道:“就是他呀!是習員生親口說的。就因俺智強哥不賒給他膏藥他便懷恨在心雪夜放了一把大火燒死了俺大爺一家。”馮劍呆了半晌喃喃道:“真沒想到我替‘鴇寶’背了十幾年黑鍋。他人呢?”景志剛沮喪道:“叫那***跑了!至今沒有抓到。”鄭智生把一把匕遞給馮劍內疚道:“馮劍哥!你的匕。”馮劍吃驚道:“匕咋到了你的手上?”鄭智生羞赧道:“當初怕你反抗趁你不注意偷偷抽走的。”馮劍不由苦笑接過匕插入腰間刀鞘之中。
這時孫倩靚斯斯文文地走上前來笑盈盈地招呼道:“馮劍!”馮劍見同啓站在她身後頓時侷促不安尷尬道:“你……你倆也來了?”同啓緊緊握住他的手興奮道:“馮兄弟!幾年不見我真想你呀!”馮劍突然想起了什麼附他耳邊細細敘說了一遍憂慮道:“同司令!邵盼頭家地洞裡啥也沒有那些大木箱一個也沒剩下你說的北京人頭蓋骨恐怕早就被他們運走了。”同啓微笑道:“我聽倩靚說起過這事。其實你見到的那些木箱!裝得可能是槍支彈藥並不是北京人頭蓋骨!你們見到木箱的時間是民國二十七年初春而北京人頭蓋骨則是民國二十九年從北京協和醫院裝箱運走的時間上不對呀!”馮劍這才鬆了口氣。他們哪裡知道北京人頭蓋骨從此下落不明。
馮劍道:“利司哥!老綿羊不是我殺……”沈利司慌忙道:“不要再說了他爲虎作倀死有餘辜。”馮劍見毛小銀笑瞇瞇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了邱翠菊!他微紅著臉上前問道:“您一家都……都好吧?”毛小銀笑著道:“好!好呀!家裡人都好!”馮劍當年酒後失德曾與邱翠菊有過荒唐事心裡總覺得對不起毛小銀尷尬道:“孩……孩子們也都好吧?”毛小銀一愣剛要問話。馮劍見周世昕在人後躲躲閃閃上前招呼道:“是周大哥?”周世昕尷尬地搓著手囁嚅道:“馮……馮少爺!”馮劍低聲道:“周大哥!你都看到了活(棺材)裡沒有屍骨俺姐姐還活著。”周世昕頓時熱淚盈眶喃喃自語道:“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章老三見他倆低聲攀談知道緣由接腔道:“你們還知不道吧?康澤已成了**的俘虜。”周世昕頓時兩眼放光急切道:“是嗎?”章老三道:“康澤被蔣介石委任爲第十五綏靖區中將司令!年實(去年)在與解放軍爭奪襄陽的戰鬥中俘虜了。”周世昕囁嚅道:“他家裡人呢?”章老三道:“聽說已逃往香港了。”
就在這時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漢子撥開人羣闖了過來叫道:“大哥!我可找到你了。”馮劍扭過頭來蹙眉疑惑地望著來人!一時沒反映過來。那人見他愣喊道:“大哥!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馮備呀!”馮劍大喜:“哎呀!是馮備呀?你咋來了?幾年不見你可變多了。”馮備沒曾開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兒一樣滾滾而下叫道:“大哥!你有十多年沒回家了!”馮劍也是熱淚盈眶連連道:“都怪我!都怪我!十幾年了沒回過一趟家。”馮備道:“大哥!你快回家吧!咱家裡出大事了。”馮劍大吃一驚:“出大事了?出啥大事了?”馮備眼神躲躲閃閃極不自然囁嚅道:“你回家一看就知道了。”馮劍一聽忙向大家辭別拉著馮備就走。
沈利司在背後喊道:“馮劍!換身衣裳剃過頭颳了鬍子再走。”馮劍也不回頭叫道:“來不及了。”張海新跑上前去脫下上衣披在馮劍身上。秦朋從兜裡掏出錢伸進他的手中鄭重道:“我就帶這麼多你拿著路上用吧!”馮劍接過錢來感激道:“那我就不刻(客)氣了。”周世昕也追上馮劍把他拉到一旁問道:“你知道當年在大聖集莊後小廟裡殺死賣木炭姓何老頭的那人是誰嗎?”馮劍一陣緊張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呀?”周世昕垂下眼簾輕輕道:“就是你那個二伏(叔)!”馮劍心裡“格登”一下多年的懷疑今天終於驗證了他頭腦裡頓時一片茫然喃喃道:“真是我二伏(叔)呀?你是咋知道的?”周世昕幽幽道:“那天我就藏在神座下的地道里!見他親手殺了姓何的老頭卻來陷害你!”馮劍痛不欲生捫心自問:“他爲啥要殺老何大爺?又爲啥陷害我呢?”周世昕也感人心叵測心中迷茫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出這裡頭的彎彎。”馮劍問道:“小廟牆壁上的《大風歌》!不用說是你寫的?”周世昕點頭承認道:“正是我寫上去的!那是太太慧雲叫我寫的而且地道出口處的《大風歌》!全是我寫的。”馮劍心道:“周世昕和女人挺投緣的。”不解道:“是她叫你寫的?她叫你寫這些幹啥呀?有啥目的?”周世昕搖了搖頭迷惘道:“我也知不道!”馮劍遲疑道:“範大哥他……”
周世昕長吁一口氣幽幽道:“我啥都知道了!範清宇跟隨邵家父子幾十年是幹了不少壞事!但這人挺重義氣自從和你拜了把子就一直暗中幫你!不辭勞苦尋找茄香最後卻死在同啓之手也是事出有因。”馮劍心裡有個擱了十多年的疑團:“周大哥!我問你點事:邵家出殯那天夜裡我想重新鑽進地道查找孫家姐妹的下落是你拍了我兩次肩膀救了我一命呢?”周世昕一愣茫然道:“沒有呀!當時我和老綿羊、花妮在一起埋伏咋可能獨自一人前去喪屋阻止你呢?再說你在地道里和俺們打鬥一夜這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知不道你就是刺客呀!”馮劍疑惑道:“不是你?那個在窗戶前說:‘人已送往徐州’的人是不是你?”周世昕更是一頭霧水搖頭不知。馮劍見他也不知道心中尋思:“不是周大哥!那會是誰呢?他是咋知道自已要救的是倩靚姐妹倆呢?又爲啥阻止自已進入喪屋?疑團凝結百思不得其解。須臾馮劍與周世昕分手追上馮備兩人疾行往單縣馮屯而去。
走上豐金公路迎面過來兩人面色憔悴衣衫襤褸。馮劍一看正是況清福、況清貴弟兄!馮劍詫異道:“是您倆呀?您那兩個伏(叔)呢?”況清福、況清貴看了半天才認出頭、鬍子老長的馮劍!兩人悲悲切切哭喪著臉道:“擺(別)提了!自從在鞏寨被楊聖魁抓走俺爺幾個便被關進牢房偏巧夜裡楊聖魁叫人暗殺了。日本人把俺當成**奸細天天吊起來毒打。祖成伏(叔)、祖民伏(叔)被打得遍體鱗傷活活折磨死了。俺倆仗著年輕好歹硬撐下來在牢裡關押了幾年直到解放軍佔領徐州清查冤案才把俺放出來。”馮劍禁不住感嘆悵然若失。他勸說了兩人一回然後四人分手各奔東西。
況清福、況清貴回到家鄉以務農爲生終生不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