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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滅門(四)

田文國長得短小精悍一拳打倒胡佔禮雙手握拳環顧著四周恨恨罵道:“你他孃的血口噴人要說是勾引姦夫!也是你姑姑那個老婊子勾引的。你姑姑也不是啥好東西年輕時也是風流成性野男人排著隊上場忙得提不上褲子……”墳地上一片混亂。胡家見胡佔禮被打得一臉是血右眼青紫淤血一聲吆喝幾個人蜂擁而上搶向田文國!田文國的兄弟田文虎和跟來的人一看不妙也捲袖子摩拳擦掌紛紛加入戰團。鄭家祖墳成了雙方拚殺的戰場打得不可開交。鄭家本族人見事情亂成一鍋粥紛紛上前拉架勸解。

這時一直在棺材前慟哭的鄭智強顫顫微微地站了起來走到鄭伯九跟前有氣無力地道:“二爺爺!我想起來了:我爹大前年把右手腕摔骨折了是我給他接的骨這會還能摸出骨節來。左邊的這具屍就是我爹!”說罷也不管打架的雙方恍恍惚惚走到他爹孃的屍體前分別磕了一個頭然後走到妻子棺材前呆呆地佇立著。兩家親戚忙於打架餘下人忙著勸解誰也沒在意他。鄭智強傻愣愣地站了一會突然退後兩步聲嘶力竭地叫道:“爹!娘!孩子他娘!我屈死的孩子!你們等等我我來了。”踉蹌著一頭朝棺材猛地撞去。人們救護不及幾聲驚呼聲中只聽一聲沉悶的腦袋和棺材的撞擊聲鄭智強的腦袋霎時象炸開的西瓜“嘭”得一聲裂開了鮮血裹著白色的腦漿四散開來染紅了潔白的雪粒。打架的、勸架的、和看熱鬧的都被這突然生的人間慘劇驚呆了。須臾親朋們撲向前去抱著鄭智強的屍體失聲號陶痛哭哭聲驚天動地。有一個人哭得最是歷害在雪地上打滾那就是沈塘的沈利司!圍觀的人們無不聳容打架的雙方也停了下來早有人把田文虎、胡佔禮等參於打架的人給弄走了。

馮劍看到這慘烈的一幕想起屈死的姐姐不覺悲從心來不忍再看便轉身步履蹣跚往閻陳莊走去。他兩腳昨天新傷又站了好長時間此時便感到疼痛難忍又謙觸景生悲精神恍惚剛走幾步便一個趑趄摔了個大跟頭!他從雪窩裡爬起來也不拍打沾在身上的雪粒搖晃著走了。他只顧悶頭走路卻沒料到身後已悄然跟上一個人來正是鄭智生!鄭智生雖碰到巨大變故悲痛欲絕眼睛卻一直不離馮劍身影!見馮劍趁亂開溜立馬跟在他身後緊隨不捨。鄭智生躡手躡腳跟行數裡眼睜睜地看著馮劍進了閻陳莊邵家。馮劍進了邵家大院來到自已住的屋子剛和衣在牀上躺下範管家便進來了。範管家上下打量了馮劍一陣陪笑問道:“馮少爺!你上哪兒去了?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叫人送過來。”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少爺以後出去遊玩先給我打個招呼免得吃飯時找不到你。”馮劍乍聽有人叫他少爺感到不習慣臉色微紅慌亂地點了點頭。範管家又笑了笑轉身出去了。不一會有人送上飯來馮劍吃了。這時天色已晚馮劍感到疲憊不堪睏意漸濃便脫衣上牀睡覺了。

從此馮劍便在閻陳莊住了下來。邵盼頭和慧雲的傷漸漸好了常來找他說話老是打聽他家裡的事還總問康主任來過沒有。馮劍不知道他們說的“康主任”是幹啥的每回總是搪塞過去。他越是含糊其辭邵盼頭、慧雲反而對他更是禮遇有加。邵和坤雖中了鍾元保下的蛇毒因鄭智強配製的蛇藥起了作用卻沒有死。只是第二天鄭智強家出了變故全家死於非命再也無處配藥貼敷邵和坤最後全身癱瘓神志不清吃喝拉撒全在牀上由侍妾侍候。這期間馮劍想方設法打聽孫倩靚姐妹的下落偏偏邵家主僕象是商量好似的對這事守口如瓶隻字不提。孫倩靚姐妹象在人間蒸一樣從此杳無音信。馮劍也有過重新進入地道探個究竟的想法但自從葬母歸來後的第二天邵盼頭就叫人把喪屋裡的洞口給砌死了。馮劍也踅摸到姜家集後的土地廟裡查看那個洞口也已堵死夯實馮劍深感失望惆悵不已。每想到孫倩靚那俊美的臉龐他的心便‘怦怦’直跳無限思念和擔憂。他雖猜測孫倩靚姐妹八成是被邵盼頭賣住徐州了曾想到獨闖徐州去尋找兩人但徐州旋即便被日本軍隊佔領。中**隊的武器不如倭寇漢陽造不敵三八大蓋除了臺兒莊一戰大捷以後數次交鋒均已慘敗告終。又被偷襲日軍炸斷隴海鐵路線上鐵橋通往大後方的給養線被切斷數十萬大軍在日倭的猛烈的炮火轟擊下只好往西部山區節節潰敗先後丟失商丘、開封直到蔣介石命部下炸開花園口黃河堤壩滔滔不絕的黃河水一瀉千里直衝河南、安徽、江蘇三省數十縣才阻住了日本人西進的步伐。日軍在中國都南京令人指的殘酷暴行傳遍了全國令國人不寒而慄切膚仇恨。馮劍沒有機會、也不敢貿然前去徐州尋找孫倩靚姐妹。

再說跟在馮劍身後的鄭智生眼睜睜地看著馮劍走進閻陳莊邵家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閻陳莊離吳壩不過數裡誰不知邵家父子心狠手辣?鄭智生藏在莊外隱蔽處直呆到月上三桿不見馮劍出來確認馮劍是邵家無疑方纔懷著沉重悲愴的心情拖著疲憊的步子頂著嚴寒返回吳壩。回來的路上正好路過鄭家祖墳鄭智生便拐了個彎來到鄭智強一家墳前。因是至親鄭智生並不特別害怕只有悲憤難過哀痛。又因這事牽涉到邵家他更是又恨又怕更覺棘手!正值上弦月繁星滿天慘然的月光撒向大地月雪相映大地一片灰霧茫茫只有那四個黑黝黝的墳頭布在白色的雪地裡顯得極爲刺眼令人膽寒心驚。鄭智生佇立墳前淚乾腸斷。忽然一陣冷風襲來他頓感膚如刀割心底生寒便扯緊棉衣準備離開。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這哭聲如訴如泣時隱時現哭聲悽愴、悲切哀惋在寂靜的夜空中象一根無形的細絲線把鄭智生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過去。鄭智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頓覺頭末稍根根豎起心驚肉跳膽顫心寒。他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溝坎下也同樣埋有一個黑森森的墳頭不用說正是那個來歷不明的人的墳墓。此時墳前有一弱小人影蜷伏在地上慟哭聲正是那人出來的。鄭智生倒吸一口涼氣提著膽子緊行幾步大聲喝問道:“是誰?你是幹啥的?”哭聲戛然而止。那人顯然也沒料到深更半夜會有人到這裡來大吃一驚並不回話“噌”地站起身來拔腿就跑。鄭智生見那人跑了想也沒想提膽隨後便追去。那人跑得飛快幾個起落形似鬼魅轉眼便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之中。鄭智生見他身材輕盈步履婀娜竟象是個年輕女子!

鄭智生追了一陣累得氣喘吁吁見那人已沒有了蹤影只有月色映照下兩行淡淡的腳印伸向遠方留下一串解不開的迷團。夜色茫茫寒氣襲人鄭智生懼怕盜匪不敢再追惆悵地佇立了一陣方纔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一進家門只見鄭伯九等人正焦急地等候著見他回來急切問道:“那人到底是啥莊上的?”鄭智生臉色憂鬱地環視了一週一字一頓恨恨地說道:“你們猜猜是誰?這人進了閻陳莊邵盼頭家。”衆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紛紛問道:“你看準了嗎?昨天還給老東家看病智強咋可能得罪他家呢?”吳壩、閻陳莊近在咫尺吳壩倒有多半人家租種邵家的土地一提邵盼頭都心裡一沉氣已先餒各自敲打自已的小算盤。鄭伯九詢問道:“你看清了嗎?是進了邵東家的門嗎?”鄭智生道:“我又不是三生四歲的小孩能辦這穿襠的事?我是眼看著那人進了邵盼頭家的。我怕出紕露一直候到這時候方纔回來那人進去就再沒出來。不是他家的人能是誰家的?”鄭伯九默默無語大家也面面相覷一時沒了主意。鄭智生又把在鄭家墳地遇上一個奇怪女人的事敘說了一遍大家均稱稀奇胡亂瞎猜了一通。鄭伯九吸完一袋煙顫微微地站起身來訓斥道:“女人敢深更半夜裡跑到墳地裡去嗎?這可能嗎?真是瞎胡扯。邵東家是大戶人家能辦這傷天害理的事嗎?就是說破天我也不相信弄不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天不早了此事就到此爲止吧!我年紀大了家裡還熬著湯藥呢。您們爺幾個先說話我先回去了。”說著拄著柺杖咳嗽著走了。衆人一看他走了幹愣了半晌也一個個藉故走了。

屋內只剩下鄭智生父子和另外一人這人就是沈塘的沈利司!智生爹鄭良浩站起身來吩咐道:“累了一天了你也早歇吧!天這麼晚了利司就別走了跟智生打個通腿。”說著悲愴啼哭轉身回自已屋了。大哥一家六口慘死他能支撐到這會已是不錯了。父親一走鄭智生慘然一笑聲音怪怪地衝沈利司道:“他們都走了你咋還不走呀?”沈利司憤然道:“你把我當成啥人了?鄭醫生救了我一家兩條性命卻遭到滅門之災。昨天鄭醫生不去俺家給俺媳婦接生也許不會有這麼個結果。”鄭智生象不認識一樣怔怔地望著他輕輕喟嘆幽幽苦笑道:“唉!難得你還有良心!我哥救了這麼多人只有你還說句暖心的話。你也不要過多自責我哥昨天不去你家那把火把屋都燒光了他能逃得出來嗎?早就被火燒死了今天就見不到他了。”沈利司道:“話是這麼說但這事跟我畢竟有著干係我不能丟下不管呀人得知恩報恩。咱倆攜手總比你一人強呀!”一席話說得鄭智生熱淚盈眶哽咽道:“利司哥!我謝謝你了有你這句話我就不感到孤單了。都說‘人情薄如紙’!這話剛纔我信這會才知道是假的。”沈利司勸道:“你也不能過於責怪他們都是一家老小呀張著嘴吃飯呢誰願意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呀!鄭醫生知不道咋得罪了邵盼頭就遭到滅門慘禍你說他們怕不怕呀?反過來說你能斷定這把火就是邵盼頭派人點的嗎?有確鑿證據嗎?”鄭智生肯定道:“這人進了邵家我哥就算不是他邵盼頭害死的也跟他有脫不了的干係。”

沈利司冷笑道:“人進了邵家?這人是誰呢?你認得嗎?你憑啥就說他是到你哥家放火殺人的兇手?”鄭智生一時語塞喃喃自語道:“昨天他不是來過小醫院嗎!”沈利司忍不住笑了嗤之以鼻:“哦!來過小醫院?鄭智強是個醫生乾的是看病這個營生哪一天家中不來十幾號看病的?你爲啥偏偏就懷疑是這人呢?這人的臉上寫著‘放火’這兩個字了嗎?”鄭智生瞠目結舌無言以對。須臾鄭智生沮喪道:“叫你這麼一說這大半夜我是白挨凍了。”沈利司接著說道:“我也沒說你白挨凍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就算這個人是放火的兇手你能斷定他就是邵盼頭支使的?當然你親眼見他進了邵盼頭家進了邵家不假他是邵家啥人呢?給邵盼頭當差的我全都認的獨獨不認得這個人邵家爲啥派這樣一個人來?他既然昨天夜裡放火害人今天又跑來幹啥呢?還有:有個不明不白的男人也燒死在你哥哥家裡這個人是誰呢?你知道嗎?你剛纔在墳地遇上的那個女人又是誰呢?她到底是幹啥的?既然在那個燒死的男人墳前啼哭她肯定是那男人的家裡人!這個女人膽子可真不小啊半夜裡敢獨闖陰森森的墳地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我覺得這個女人倒是個關健。”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出一聲輕輕的叱罵:“純粹是放狗屁!”沈利司、鄭智生大驚同時搶出門外。卻見門外白雪皚皚皓月當空啥也沒有。兩人圍著屋子轉悠了一週四下一片寂靜不聞雞鳴不見犬吠冷氣襲人哪有一個人影?

兩人回到屋裡頓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沈利司低聲問道:“你聽到有人說話嗎?”鄭智生也低聲道:“是有個人說話好象是個女人的聲音是說咱‘放狗屁’!”沈利司點點頭道:“我聽著聲音也象是個女人!智生!不會是風颳窗戶紙出的聲音吧?外邊沒人呀!女人裹足不可能跑這麼快。再說要是有人跑了雪地上該有腳印呀!窗戶外我細細察看了一遍啥也沒有。”鄭智生惴惴道:“可能是咱倆精神忒緊張了正說那個可疑的女人就碰上女鬼了。”兩人一同自嘲地笑起來。

沈利司笑道:“碰上女鬼也得說:我覺得這女人的確是個關健咱得想法子查查她的底細。”鄭智生茫然道:“咋查呀?”沈利司笑道:“左右莊上誰不認得誰呀?來個生人好查更何況是個年輕女人!更好查。”鄭智生道:“你說的也是。”沈利司沉默半晌幽幽道:“你哥也真是的經不起事橫禍已經出了一家人好歹留他一條性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誰知道想不開又尋了短見。”鄭智生恨得咬牙切齒狠狠罵道:“都是胡家和田家那幾個該死的野種狗屎不如也不分個場合。媳婦、老孃哪一個不是至親?大衆場合下往頭上扣屎盆子誰能受得了?更何況我大哥已傷透了心!那時候光顧著拉架沒想到我哥哥……唉!”沈利司嘆道:“是呀!啥叫不明事理啊?人不能比人各方面的勁逼著你往這條路上走你大哥就該這樣這就是命呀!”鄭智生道:“話是這麼說作惡的人遲早會有報應的。利司哥!我總覺得那個邵家來的人非常可疑。雖然我知不道我哥是不是得罪邵盼頭了但邵家爺倆的一貫爲人我大哥家中的這把火我懷疑與他家肯定有關係。”沈利司道:“這事只是懷疑是不是那個人目前還不能斷定咱得想辦法打聽一下。”鄭智生點頭贊同惴惴道:“是呀!得先找人打聽一下才對找誰好呢?”沈利司笑道:“我有個姑表兄弟在邵家當差!要不趕明我去找他打聽一下?”鄭智生問道:“你說的是哪一個?”沈利司道:“這人你興許認得姜家集誰不認得老綿羊呀!”鄭智生恍然大悟叫道:“原來是他呀!認得、認得。他可是邵盼頭跟前的紅人!”沈利司站起身來道:“智生!咱就這麼說吧!天也不早了你也早睡我該回去了。趕明我就去找他打聽。”鄭智生挽留道:“天這麼晚了還是別走了。冷呵的天跟我打個通腿吧!”沈利司笑道:“不是我不走!你大嫂剛生過孩子需要人照顧。再說我出來一天了要是一夜不回家去家裡還知不道掛念成啥樣呢!”鄭智生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不好留你了。外面挺冷的你把我的棉大氅披上吧!”沈利司道:“不用了走起路來就不冷了。”鄭智生埋怨道:“這就出**奇了你穿上還能熱死你呀?天寒地凍的彆著了涼。”沈利司不再客氣接過棉大氅來笑道:“管!那我就先穿走趕明得空我再給你送來。”說著出了門鄭智生一直把他送出大門纔回。鄭智生看他走遠了回屋在牀上呆坐了一陣心煩意亂直到窗戶放亮方纔吹熄油燈上牀歇息。

鄭智生在家等候沈利司的消息。可是一連三天鄭智生望穿雙眼沈利司卻好象從這個世界上失蹤了。鄭智生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臥不寧。好在吳壩離沈塘只有幾裡地這天吃過早飯鄭智生拎著二斤紅糖心急火燎地來到沈塘。沈利司家就住在沈塘的莊北頭有兩間茅草屋低矮的院牆中間有一個麥秸苫的神仙過堂兩張破舊的木門半掩一條黃狗懶洋洋地蹲在門旁見有人來擡頭有氣無力地“汪汪”叫了兩聲。隨著狗吠聲從堂屋內走出一個滿臉皺紋穿著一身黑色破舊棉衣、有五十歲上下的老婦人來。

那老婦人睜大混濁的雙眼瞅了一陣問道:“你找誰呀?”鄭智生陪笑道:“大娘!利司哥在家嗎?”老婦人一抄手拉下臉來破口大罵道:“他姥裡個**的!咋不在家都睡了三天了。”鄭智生吃了一驚:“睡了三天了?是生病了?”老婦人低聲問道:“吳壩燒死了一家六口你知道不?”鄭智生眼神遊移含糊地“嗯”了一聲。老婦人神神秘秘地道:“是個看病的鄭醫生家也知不道得罪啥人了叫人家半夜裡放了一把火全家都燒死了。要說起來人家鄭醫生跟俺家還有恩呢!俺大兒媳婦生孩子人家守了整整一夜。俺兒媳婦難產幸虧鄭醫生要不……就是那天夜裡他家裡出的事。你說說俺利司能不去幫幫忙?不去也不好價!從清起來去的一下子忙到天黑那麼晚方纔回來。也知不道咋治的?回到家摔得血頭血臉腳也崴了俺一問還直嚷俺。”利司娘氣得直翻白眼接著道:“我也不是敗壞他俺這個大兒子從小就這樣姥裡個**的一肚子花驢蛋子怪得不叫摸耳朵!”鄭智生一臉關切問道:“是滑倒摔的?傷得重不重啊?”利司娘兩眼直瞅鄭智生手裡的那兩包紅糖敷衍道:“誰知道他姥裡個**是咋摔的?給誰都沒個實話。你看看光顧著說話了也忘了問了:你是誰呀?是啥莊上的?找他有啥事不?俺這屋忒小媳婦生孩子作害得挺髒的你就坐過堂底下吧!我喊他一聲。”鄭智生忙把手裡拎著的二斤紅糖遞了過去笑道:“您就說鄭智生找他。”利司娘頓時喜得滿臉皺紋綻開趕忙從袖口抽出右手把紅糖接過去一邊嘮叨道:“這多不好價?還叫你花錢。”回頭叫道:“利司!利司!有人來找你。”只聽屋內沈利司應道:“是誰找我呀?”利司娘搶白道:“我知道是誰呀?找你的還能有外邊的?你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望著鄭智生笑瞇瞇地誇讚道:“你看看你這個哥長得高大白胖方方丈丈一臉福相又明事理;哪象你呀長得象個瘦猴無才拉用(沒本事)的……”一邊招呼鄭智生道:“他哥!你進屋裡頭坐吧外面冷呵的我抱點柴禾烤烤?”鄭智生道:“大娘!您老人家別瞎忙了不冷!”

只聽沈利司道:“我說是誰!是智生呀!進屋來吧。”鄭智生進了門見屋內漆黑一團濁氣四溢。站立了一會方纔看清屋內的一切:這是兩間小屋屋內擺設破舊。當門擺放著一張三條腿的破木桌木桌上供著一尊財神爺財神像前三根香頭燃燒冒出嫋嫋清煙;靠西牆支著一個地鍋竈下積滿了白色的灰燼;地鍋的北頭搭著一張小牀大概老人就睡在這裡。再看裡間:有一張略新的大木牀一隻四方的舊衣櫃沈利司和媳婦一頭一個斜躺在牀上。屋內昏暗小木窗低矮隱約能看清東南角有一個大囤裡面大概裝的是一家人的口糧。沈利司欠了欠身子招呼道:“智生!是你來了?”老婦人翻翻白眼嗔怪道:“人家來了你也坐起來說話象個坐月子的老孃們!您這個哥還給咱買了二斤紅糖呢。”沈利司愧疚道:“智生!叫你花錢了!到家來還拿啥東西?不拿東西我就不管飯了?”鄭智生道:“我這是給小侄買的你不能再見外吧?”沈利司欣喜道:“我兒子長得胖呼呼的可富態了你過來看看。”說著掀開被窩露出兒子的小臉來。

鄭智生走上前來沒看清小孩的長相卻被沈利司的樣子嚇了一跳:只見沈利司兩眼淤血眼眶青紫頭腫得象個西瓜一臉新結的傷疤。鄭智生吃驚地問道:“你、你這是咋治的?”沈利司沮喪道:“別提了!就是那夜從你家回來的路上滑倒摔的。”鄭智生不信問道:“咋摔這麼狠呀?”沈利司若無其事輕描淡寫調侃道:“唉!娘裡個**該我倒黴回來的路上碰上鬼打牆了。”鄭智生詫異道:“鬼打牆?你細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呀?”沈利司神秘地道:“我從你家出來一出莊就看到一條筆直的小路直通沈塘。我想走原路得繞個大彎子既然這裡有路咱就走吧!誰知沒走出多遠就一頭栽進了溝裡幸虧天冷把溝裡的水凍實了。要不沒準把我給淹死了。”鄭智生替他後怕後悔道:“早知道我送你回家了。”沈利司笑道:“你送我不還得回去嗎?路上還不夠叫我擔心的。淨提這倒黴的事幹啥呀?不提了。娘!鄭智生也不是外人您把那隻紅公雞殺了俺弟兄倆喝上兩盅。”利司娘迅偷瞥了鄭智生一眼兩手一抄沉下臉來搶白道:“你他娘裡個浪屄!喝兩盅、喝兩盅就知道喝兩盅家有萬貫家產也不夠你這麼作害的。你媳婦剛生完孩子家裡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還天天這麼胡混還沒忘了喝酒過天喝你娘裡個屄的西北風去。家就這麼一隻大紅公雞我還指望它打鳴呢!你也算計著給我殺吃了。”鄭智生一看這陣式忙說道:“別瞎忙了我吃罷晌午飯了。”沈利司微皺眉頭衝鄭智生尷尬地笑笑難爲情道:“你別在意家裡忒窮……”鄭智生笑道:“哪家不是這樣?有幾個過得象邵盼頭家那樣的日子?”

利司娘突然兩眼放光拍拍手道:“可了不得了我的娘也可了不得了這話可叫你說對了老天爺真是有眼又出來一個說實話的!人家邵東家過的那是啥日子呀!跟神仙能差多少?人家真是‘良田千頃高樓萬丈’!誰嫁到他家裡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穿不完了綾羅綢緞’!俺孃家侄子在他家跑跑腿吃得都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手裡還不斷零花錢。說起他家來真是……”沈利司終於忍不住了漲紅了臉吼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不說話能當啞巴賣了你呀?不管啥事就是沒個眼色家裡來回客你瞎嘮叨個啥呀?還不夠煩人的!你就不能出去找幾個老嬤嬤拉呱去嗎?也知不道人家煩!”利司娘一愣訕訕地翻翻眼冷笑一聲咬著牙道:“我知道你煩俺能知不道你煩呀!打你爹一死我就知道你煩我煩得鼻子眼裡滴醋。早幹啥去了?二十五年前你咋不煩我呀?早知道是這樣的熊貨下生時我狠狠心一屄夾死你了省得這會看你的臉色過日子。你煩我還煩呢要吃沒吃要喝沒喝我煩有啥辦法?我煩我朝誰說去?你衝我咋呼啥呀?有本事出去掙來萬貫家產你娘我也跟著你享兩天清福那纔是孝順孩子!有能耐出去掙錢去呀?你衝我咋呼啥呀?守著外人顯你有本事咋的?你他姥裡個**喝唬起老孃來了。”也不理鄭智生抄手縮脖氣昂昴地徑直出門去了。利司媳婦躺在牀那頭偷看了鄭智生一眼羞得紅了臉。沈利司臉色極爲難看嘴角抽搐鼻翼翕動把頭扭向一旁。

鄭智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尷尬極了。須臾他咳嗽了一聲低聲朝沈利司問道:“利司哥!你這傷到底是?”沈利司忙衝他使了個眼色。鄭智生看了一眼正給孩子餵奶的利司媳婦突然省悟。鄭智生又悶坐了一會百無聊賴屋內氣氛十分壓抑。鄭智生起身道:“天也不早了我還有點別的事得到渠閣集去一趟。利司哥!咱弟兄倆改天再拉呱吧。”沈利司乾巴巴地說道:“中!那我就不留你了。那件事我過天就去打聽你彆著急這也不是立馬就能辦到的事。”鄭智生點點頭笑道:“我知道!這事急不得。”說罷告辭起身走了。剛走出大門只見利司娘正站在向陽的屋檐下伸著頭與幾個老孃們嘰嘰咕咕說得眉飛色舞。見鄭智生過來利司娘招呼道:“他哥!吃罷飯再走吧?”鄭智生見那些老孃們齊刷刷地用異樣的目光瞅他不禁薄臉羞得通紅喃喃說道:“不了。大娘!我到渠閣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說著象逃跑一樣慌忙踏雪走了。

一個圍著紅頭巾挺著大肚子的小媳婦望著鄭智生的背影問道:“大娘!這是誰呀!以前咋沒見過他呀?”利司娘眼皮一耷拉癟嘴一努不屑道:“誰知道從哪裡來的瑕包孩子!我也不認得。俺這個大兒子算是白拉扯了打小就不跟我一個心眼最疼他爹!莊戶人家本份種地過日子纔是正理吃飽了撐的淨去交些狐朋狗友。他姥裡個**的還不叫我說我一說話一張嘴他就給填個螞蚱說出話來能噎死人!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沒有大人心眼還不服理料(教育)當孃的說你幾句還不是該的?是向著你還能害你呀?”未幾又咬牙切齒地怒罵道:“我日他祖奶奶也不是我託節他利司要能過上好日子我回頭朝下走。”小媳婦不客氣地嗔怪道:“大娘!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巴著自已的兒子倒黴!”利司娘鼓著小眼道:“這能是我巴他倒黴呀?我……”

突然一個沙啞的粗嗓門喝道:“你巴誰倒黴?沒事吃飽撐的?又在這裡放啥的閒屁呀?”利司娘回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只見一個長得又黑又壯的高個女人挑著兩個各有一百斤重的大木桶象黑鐵塔一樣站在當街怪眼圓睜橫眉冷對正是二兒媳婦姜紅花!利司娘臉上趕忙堆下笑來諂媚道:“沒有沒有沒誰說啥呀!你不信問問您這些嬸子大娘誰也沒說啥呀!”姜紅花臉上的橫肉一哆嗦瞪眼喝道:“不中我聽見了你是說巴著我倒黴呢。”利司娘嚇了一跳頓時叫起撞天屈來指天誓道:“我的親祖奶奶誰要是說你一句天打五雷轟叫我不得好死叫我下雨淋死、出門叫騾子踢死、上街叫大車扎死、天上掉雞毛砸死、喝茶嗆死、吃飯噎死、拌倒摔死三伏天死了沒人管爛在屋裡生肉蛆……”姜紅花不耐煩地揮揮手訓斥道:“別在這裡濁心我了你剛纔說巴誰倒黴呀?是說我還是說沈利光?不說實話今個咱不能算完。這才幾天不罵你你頭皮又癢癢了?快說我還等著餵豬呢!”利司娘踮著小腳跑上前去殷勤地撣撣姜紅花身上的灰塵一臉媚笑巴結道:“我那敢說你公母倆呀?我是說大熊東西他兩口子。”姜紅花鼻孔裡“哼”了一聲鄙夷道:“諒你也不敢說我!軟的欺硬的怕就知道你不是個好鳥!別呆在這裡放閒屁了快給我燒鍋煮豬食去。”利司娘遲疑了一下姜紅花眼一瞪怪叫道:“咋啦!不想去嗎?我還喊不動你?”利司娘心驚肉跳慌忙道:“沒有沒有我沒說不去呀!我這就去。”說著雖極不願意又不敢不去訕訕地低著頭跟著姜紅花到前院給二兒子煮豬食去了。

利司娘是老綿羊、抓勾子的親姑姑娘家就在姜家集!利司爹去年死了她跟大兒子沈司司過日子卻常到二兒子沈利光家幹活。沈利司無姐無妹僅他弟兄兩個。兄弟沈利光本份老實娶了一個媳婦是鍾堂石匠姜紹昆的大閨女!叫姜紅花長得五大三粗脾氣暴躁。

婆媳倆一走幾個老孃們拍手大笑起來都說:“真是‘螞蟻吃豆腐一物降一物’!這個老嬤子就是不喜見人(不討人喜歡)在大兒媳婦跟前是猛老虎到了二兒媳婦這裡便成了老鼠。”小媳婦翹嘴不屑道:“這樣的古怪老嬤子!就該有姜紅花這樣的兒媳婦治她。”一旁有個上年紀的老大娘道:“你們知不道!利司娘年輕時受氣利司的奶奶可沒少欺負她。有一回烙饃饃翻饃慢了點糊了半拉利司娘差點叫利司的奶奶用火棍打死這是我親眼見的。”小媳婦嘲弄道:“年輕時捱打到年老了就打自個的兒媳婦撈本嗎?這是啥道理呀?”老大娘斜睨道:“爲啥說‘十年的媳婦熬成婆’呀!”小媳婦搶白道:“熬成婆婆就該打人呀?那要是碰上姜紅花這樣的兒媳婦咋辦呢?”有個女人笑道:“利文媳婦……”小媳婦翻白眼打斷她的話頭:“我叫鄧秋雲!”那女人抿嘴一笑打趣道:“好!鄧秋雲!你婆婆打過你嗎?”鄧秋雲俏臉一紅鄙夷道:“誰象你呀!”那女人羨慕至極嘆道:“還是人家鄧秋雲命好不光嫁了個好男人!又攤上一個好婆婆!”鄧秋雲得意地笑笑。那女人擡頭看了看太陽道:“快晌午了該回家做飯了。”大家說著四散走開。

鄧秋雲踮著小腳晃晃悠悠回到家中進了堂屋板著臉大模大樣地往當門太師椅上盤腿一坐順手從八仙桌上拿過竹桿長煙袋來把菸嘴往嘴裡一含鼓起腮幫吹了吹灰然後從菸葉包中用手指撮出菸葉使勁按入菸袋鍋中壓實又從懷裡摸出洋火點上美滋滋地深吸了一口閉上眼睛任憑輕煙從鼻孔中徐徐冒出。過了許久鄧秋雲慢慢地睜開眼睛向蹲在門檻上愣的丈夫沈利文厲聲喝道:“我說:你也不看看到啥時候了?還不做飯去呀?”

在蘇、魯、豫、皖一帶夫妻間不直呼其名以“我說”代替。她既然要說不叫她說肯定不行也不知是啥朝代落下的規矩。沈利文擡擡眼皮慢吞吞地回道:“做啥飯呀?有現成的鍋餅桶裡有才打來的涼水你湊乎著吃吧!”鄧秋雲俏臉一扳罵道:“該死的你就不能燒點熱荼喝嗎?吃幹饃饃喝涼水你想把我吃死呀?”沈利文反駁道:“你又不是知不道?家裡就那點柴禾了一春天還知不道能不能撐過去呢省著點燒吧!”鄧秋雲怒斥道:“放你孃的狗屁我就想喝荼。”沈利文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重重地長噓了一口氣鑽進低矮的鍋屋裡往鐵鍋裡添了兩碗涼水點火就燒。不一會兒濃濃的炊煙從小屋的各個縫隙裡冒了出來小屋活象一個剛出鍋的大饅頭。

鄧秋雲得意地笑了在婆家她纔不受氣呢。就在這當兒從門外慌慌張張走進一個人來見到鄧秋雲劈頭叫道:“老沈!你還有閒心吸菸呀!趕緊回孃家看看吧?出大事了。”拉著她就往外走。

原來閨女出嫁後不論她年齡大小立馬變“老”!外鄉人來到本地聽人喊“老某”!千萬別以爲只是招呼鬚眉漢子沒準是個十六、七歲的俊俏小媳婦!孃家人稱呼嫁出去的閨女是以她丈夫家姓前加個“老”字!就象熟人相見稱呼“老李老張、老朱、老王”一樣。閨女嫁到張家便成了“老張”!嫁到馬家就是“老馬”!嫁到王家自然是“老王”了!不管你在孃家叫啥“花”、“霞”、“麗”不管以前你那名字有多麼好聽多麼富有詩情畫意只要嫁了人從此通通作廢!你從父母的嬌閨女變成了人家的兒媳婦便是從天堂跌進了阿鼻地獄不但名字沉入大海再也無人提起而且有了一個專門挑刺、兇神惡煞般的領導那就是丈夫的母親她的婆母娘!婆母娘雖說也是娘就因前面多了“婆母”二字便與生身母親迥然不同。親孃望著閨女!那是一臉慈祥、愛憐;婆母看兒媳婦眼神裡則是冷漠、挑剔咋看都不順眼。這婆母已苦熬十幾年受盡她那個婆母的欺負、凌辱、叱罵自已終於也熬成了婆母可到了撈本的時候這時無不變本加厲開始折磨她這個兒媳婦出氣解那鬱積十數年的心頭之恨。這“婆婆”便是從“媳婦”熬過來的但日子漫長需要等上十幾年不容易呀!媳婦嫁了丈夫從此不但要給人家生兒育女還要忍受她那個惡婆婆的窩囊氣!甚至是打罵污辱苦不堪言。媳婦不但要挨打受氣就連稱呼也低人一等鄧秋雲嫁給沈利文!孃家人稱她“老沈”!雖說婆母善良老實鄧秋雲不受窩囊氣在沈塘卻成了“利文媳婦”!“沈鄧氏”!這便是婆家人給她起的名字。她也憤憤不平頗不服氣但世道如此也沒地方說理去。成了人家的媳婦!要想有出頭之日先得生個兒子!還得耐心等兒子長大得等兒子娶上媳婦!要是“媳婦”只生閨女更是婆家憎恨的對象便永無出頭之日了。就算生了兒子這兒子要是打光棍!娶不上媳婦也是“狗咬豬尿泡空歡喜一場”。當然也不能一概而論遇到姜紅花這樣五大三粗的兒媳婦!就算利司娘古怪也只能忍氣吞聲乖乖地去燒鍋煮豬食去了。

鄧秋雲被那人拽得腳不沾地連叫道:“三叔!你拽我弄啥?有啥事?有啥事呀?”兩人來到大門外鄧秋雲拚命掙脫愣愣地看著她孃家三叔鄧敬奎詫異道:“三叔!你這是咋啦?到底有啥事呀?”鄧敬奎急得頭上熱汗淋漓連連跺腳催促道:“老沈!你快點吧!您娘在家裡上吊了。”鄧秋雲兩眼直眨巴還沒回過神來又問道:“三叔!您老人家說啥呀?”鄧敬奎跺腳埋怨道:“唉!你說你這孩子!咋還不急不燥的你說我說啥呀?你娘在家上吊死了。”恰如五雷轟頂鄧秋雲兩眼一閉“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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