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元三十三年除夕夜,汴京下了幾日的大雪雖然停了,但天黑如墨,不見月不見星,只有煙花絢爛,如繁星閃耀,增色不少。
城中一片祥和歡騰,不過在深宮中的趙熾?yún)s過的十分憋屈。
就算是腹痛欲死,他也得忍著前來赴宴。
宮中正在舉行宮宴,滿朝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有資格進宮赴宴,雖然有房陵之亂在前,多少讓這個新年有些不愉快,不過萬幸的是房陵叛軍只攻城並不佔據(jù)城池,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無蹤,朝廷已經(jīng)派人去善後,過年這幾天也並未見叛軍出來添堵。
趙熾被皇帝發(fā)作了一回,被訓(xùn)斥的一張猙獰的臉上更添了許多晦暗。
三萬多的兵將死傷逃散或是被俘獲,房陵叛軍一路在不少城池大鬧,挑釁朝廷威嚴(yán),這樣的敗績,讓趙熾顏面掃地。
趙熾正將敗績的緣故推卸在兵力不足上,同時請旨,“等雲(yún)州返回的大軍一到,再帶大軍,一雪前恥。”
不將餘淼淼和叛軍斬殺,以解他心頭之恨。
剛說完,不等皇帝應(yīng)答,突然一聲驚呼:“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讓衆(zhòng)官員剛放下來的心又跟著七上八下,皇上龍顏大怒,除夕說什麼大事不好了,這不是觸黴頭麼。
被皇帝派去太原祝賀女真人俘獲遼國皇帝的使臣大太監(jiān)童貫,頭髮蓬亂,衣衫不整的進來了。
一進來就跪倒在地,將在女真受到的屈辱哭訴了一番,然後說了女真人已經(jīng)攻破了燕京,長驅(qū)直入進入宋境。
因爲(wèi)童貫走的快,這軍情奏報就被他先帶回來了,雖然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的不敢停歇,但是也花了七八日的時間,而且女真人有郭藥師做嚮導(dǎo),他幾乎是被女真人攆著走的。
換言之,女真鐵騎已經(jīng)距離汴京不遠(yuǎn)了。
他帶回來的消息,足以讓皇帝忘記了房陵叛亂。
這一晚宮宴進行到一半急急忙忙的中斷了,宮中各處沉悶非常,雖然也是燈火通明,卻毫無新年將至的喜氣,無人敢大聲嬉笑。
符元三十四年大年初一,本來按照慣例應(yīng)該沐休的朝臣,這一日依舊滿朝濟濟,一個不缺,十萬加急的軍報讓這個新年過的十分忐忑。
形勢危急,宋廷連發(fā)三封急報。
其一,令各路軍迅速至汴京援救;
其二,令先前從雲(yún)州退回的衆(zhòng)部加速回防,並與半路攔截渡河而下的女真人;
其三,遣使向女真乞和。
消息發(fā)出,朝野震動。
汴京城中百姓雖然不知詳情,但是見城門口驟然戒備起來,整日裡不時有快馬駛出,心急火燎的傳消息,也鬧得百姓猜測紛紛。
有消息靈通的商賈知道去北面的商路斷了,也隱約有了猜測,一時間,小道消息不脛而走,鬧得人心惶惶。
年前房陵一亂造成的漣漪,隨著叛軍的突然消失很快就淡去了,只趙熾因爲(wèi)時不時的腹痛,而對餘淼淼和叛軍恨之入骨,遣外地心腹四處搜尋。
滿城都是女真踏破國土的惶恐,朝廷寄希望於與女真先前聯(lián)合滅遼的同盟之誼,除了防守,並未下決心主動出擊。
正月初五,應(yīng)天府、洛陽已調(diào)萬餘守軍至汴京。
當(dāng)日周修武與李似錦進城。
李似錦路與周修武謀,將兵馬帶入汴京,若是汴京躲過此一災(zāi),他也有辦法讓房陵兵馬全身而退。
若是汴京大亂,保家衛(wèi)國,匹夫有責(zé),更是避無可避,能守則守。對於異族番邦,時人士大夫是本能的有排斥之心,李似錦也不例外。
何況私底下,唐括還對他有殺心呢,之前唐括在大宋遊歷,他們也有過幾次交鋒,互相厭惡。
趙蠻留下一萬五千兵馬,周修武留了三千人包含受輕傷兵馬守房陵,除卻六千重傷或折損,帶了剩餘的房陵精銳六千,並路上接收之廂勇八千,混做援軍,大搖大擺的進了城,沒有怎麼被盤查,就被安排駐守城北。
算上他們,汴京共有五萬守軍。因女真西路軍圍困太原府,遭到太原府附近兵力的反攻和防守,此一處兼周邊兵馬不能調(diào)動,只從淮南、荊北、西南駐軍共調(diào)動二十萬疾奔而來,不過,因爲(wèi)去歲雪厚,大軍疾行也不能馬上到達(dá)。
周修武進城之後就按照線索找到餘淼淼,說了自己的打算,暫且先將女真人趕走再說。
對此,餘淼淼也在意料之中,什麼將帶什麼兵,他們都跟趙蠻一樣,先前趙蠻將人交給周修武,餘淼淼也無話可說,讓他自行處理。
她的身體越發(fā)的沉重了,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chǎn),除了找趙蠻的消息,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了生產(chǎn)上,這汴京不是房陵,她不熟悉,而且趙熾還讓人到處尋找餘淼淼,恨她欲死,她的行動並不方便。
李似錦的到來幫她解決了許多問題,他在汴京有人脈,等幫餘淼淼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已經(jīng)快到元宵節(jié)了。
李似錦每日忙進忙出,在趙熾的眼皮子底下亂竄,卻也每天會找時間跟餘淼淼聊天說話。
雖然不復(fù)先前的親密,至少這樣的李似錦,餘淼淼無法將他當(dāng)成先前的小兒那般對待。
而李似錦,也許是因爲(wèi)他以往在餘淼淼面前都是一副孩子樣,現(xiàn)在他竭力改變形象,什麼都幫餘淼淼安排好,很是細(xì)心妥帖。
二人相處,也算是和樂融融。
自此,餘淼淼每日所作只是既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等待消息。
這一日,李似錦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餘淼淼躺在搖椅上,靜靜的看著屋外的臘梅樹,幾隻鳥雀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將上面的積雪震得飛落下來,就這她也看得出神,李似錦靠近了,她也沒有察覺。
李似錦站在門口一邊烤火,一邊打量她,也看得有些出神。
早十年,餘淼淼絕對不是他鐘意的類型,別說鐘意了,這樣的小娘子,還進不得他的眼中。
她雖然也美,卻也稱不上顏色傾城,她喜歡的花花草草和糧食生計、銀錢經(jīng)濟,對琴棋書畫也懂,興致高了,偶爾也能夠跟他合奏一曲,可距離琴瑟和鳴卻太遠(yuǎn)了,她沾了太多的世俗之氣。
他連她最狼狽的模樣都見過了,哪裡有什麼美感可言,美人就應(yīng)該是隔了輕紗,將瑕疵和世俗氣都隱藏著的,這樣大喇喇的顯在眼前,他以前絕對不能接受。
他喜歡聰明、溫婉中帶著狡黠嬌憨的小娘子,將郎君當(dāng)成天一樣的敬和愛,可以讓他逗逗趣,被他三言兩語說的臉紅嬌羞的小娘子,可餘淼淼啊,以前裝傻的時候,有幾回他反倒是被她說得有些臉熱。
他先前受蠱毒控制,出於本能護著餘淼淼,慢慢的他就開了心智,知道餘淼淼對於自己的重要性。
後來那幾個苗女上門的時候,他又聽到了餘淼淼身上的秘密,她是他的解藥,他也想要早點清楚體內(nèi)的蠱毒,所以他才整天的纏著她,每次他都能夠看到餘淼淼惋惜又愧疚的神色。
有幾次他跟她一起拿竹籤織毛衣,翹起的竹絲不小心戳破了她的手指,她瞞著趙蠻,猶猶豫豫、偷偷摸摸的扯了他的衣服來擦手。
她不說,他裝作不知。
他那時處處受制於人,不如留在餘淼淼身邊更加清閒,閒著也是閒著,他裝傻逗她,她一點也察覺不到,真當(dāng)他是孩子一樣照顧。
他一直以爲(wèi)自己更習(xí)慣去照顧女人,做女子的依靠,他要的只是紅袖添香,琴瑟和鳴和偶爾的小情趣。
後來斗酒會的時候,她護著他,爲(wèi)他出氣,替他覺得委屈,他突然就捨不得走了,他開始羨慕趙蠻。
昔年那個滿足他所有要求的小娘子,那個貌美如仙子、溫婉又嬌憨的小娘子,現(xiàn)在回想起來容貌都有些模糊了。
他不由得將眼前的餘淼淼和已經(jīng)面目模糊的心上人對比,若是當(dāng)初她能夠做到餘淼淼的一半堅韌,能夠像餘淼淼這樣,明知道趙蠻死了,卻也不放棄尋他的決心,如果當(dāng)初換做是餘淼淼,她肯定不會這麼放棄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就算是有如果,那也得有一連好幾十個“如果”,才能讓他先於趙蠻一步見到她,將她看在眼中,瞭解她、心儀她,讓她只屬於他。
直到手心被烘烤的有些發(fā)燙,李似錦纔回過神來。
見餘淼淼還是盯著那幾只跳的正歡的麻雀目不轉(zhuǎn)睛,他突然覺得好笑。
先前他走到哪裡都有女人的視線追逐著他,他只覺得那些女人煩人的很,現(xiàn)在他杵了這麼半天,餘淼淼也沒有注意到他,他在她眼中還比不過一隻麻雀,他又覺得失意。
將手拳在脣下輕輕咳嗽了一聲,“今天還好麼?”
餘淼淼纔回過神來,看到他,有些驚訝,還是點點頭:“還不錯。大夫說還有二十天。”
李似錦不知道女兒和藥蠱的關(guān)係,見她面上比前一陣紅潤了一些,也只當(dāng)她很不錯。
“阿鯉回來了,今天有消息傳來麼?”
李似錦早料到她會如此問,將得到的消息說了。
“二十萬援軍尚未至趕至,女真拒絕了大宋的求和,東路軍一路勢如破竹,宋兵攔截不住各自潰散,女真鐵騎已經(jīng)迫近黃河北岸,準(zhǔn)備進攻浚州,要是破了浚州,就直接兵臨汴京城下了。”
餘淼淼沒有得到趙蠻的消息,只淡淡的“哦”了一聲,不帶一絲起伏的評價:
“女真人從臘月中突然發(fā)兵到現(xiàn)在也不過才月餘,從河北到河南並不遠(yuǎn),不過沿途亦有滄州、棣州、東平、濮州等重鎮(zhèn),守兵不少,還有攔截大軍,能夠這麼快攻克也是十分神速了。”
兵臨城下,也比不上她此時心如死水。
李似錦知道她每日對著大宋的輿圖查看,她能夠說出這些來,他也不覺得奇怪。
他聽見她像是嘆息似的呢喃了一句:“女真西路軍在太原府遇阻,也沒有他的消息,爲(wèi)什麼呢?他明明知道大宋危難之際,怎麼還不回來?”
李似錦無言以對,他認(rèn)清楚自己最欣賞她這麼堅持的性子,卻也知道自己最不喜她對趙蠻這麼堅持。
他不想說謊話讓她高興,也將那句“他死了,還有我”嚥下去了,他也不想讓她受到刺激,要是說了,大概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乾脆充耳不聞,見她在肚子上摸了摸,他問過大夫知道是胎動,快要臨盆了,嬰兒的胎動十分的頻繁,有時候動的有些厲害。
他一時心癢難耐,很想摸一摸,目光不時盯著她的肚子打轉(zhuǎn)。
他跟趙蠻同歲,小刀都已經(jīng)兩歲了,他依舊孑然一身,原本他是不看重子嗣的,李家兒孫濟濟,他都認(rèn)不完全,並不需要他錦上添花,可現(xiàn)在,他忍不住道:“孩子又在鬧你了?”
餘淼淼點點頭。
李似錦猶豫了一下,帶了幾分懇求的問:“我可以摸一摸嗎?”就算是隔了衣服,依舊是男女授受不親。
餘淼淼看他一臉渴望的樣子,倒是不以爲(wèi)意,他這才小心的將手放上去,感受隔了衣服和肚皮,再傳來已經(jīng)很細(xì)微的胎動,又忍不住摸了摸,也是奇怪他安撫完了,裡面的嬰兒也就不動了。
李似錦這才收回手,換了個話題,“今天皇帝下了‘罪已詔’,將帝位內(nèi)禪給太子趙熾,自稱太上皇,改年平嘉,現(xiàn)在驚嚇過度的太上皇剛剛由五千親軍護衛(wèi)南逃了。”
餘淼淼聞言嗤笑了一聲,搖椅邊放著一面撥浪鼓,她拿起來把玩,“咚、咚、咚”沉悶的聲響在屋裡響起,她忽快忽慢的玩了一陣,李似錦看得有些暈,挪開了視線。
次日,聽聞趙熾亦欲棄城西走,卻突發(fā)重病,腹部絞痛欲死,直到半夜亦不能行走,後被兵部侍郎說是力諫,其實是強行留在汴京。
和談再也沒有指望,城中主戰(zhàn)派官員方出頭,組織營造戰(zhàn)具,整飭軍備,撫勵民心,朝廷倉促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一面等待救援。
正月十七日,浚州宋軍城防部奔潰。
十八日,南岸守橋部衆(zhòng)亦焚橋潰散,女真人不費力的進佔浚州。
十九日,女真人以小船渡河,汴京再無險可守,女真鐵騎一路暢通無阻,直取汴京。
二十日,女真在牟駝崗,奪獲宋馬兩萬匹及大量糧食。
二十一日,六萬女真鐵騎兵臨汴京城下,發(fā)動進攻。
汴京城守軍日夜堅守,女真六萬西路軍在太原府久攻不下,不能來援,雙方相持不下。
正月底,突然來了一場倒春寒,風(fēng)雪交加,又拖慢了援兵的腳步。
餘淼淼越來越沉默,也沒有外出,李似錦幾日未歸,她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究竟如何,她住在城中,城門邊的喊殺聲也聽不太清晰,只是照顧她的婆子時不時告訴她幾句,現(xiàn)在幾乎是全城備戰(zhàn),“隔壁的男丁都去城門幫忙了呢。”
“聽聞女真人的兵器很是厲害。”
“女真人很是兇悍,個頭也是我們的兩個。”
諸如此類。
餘淼淼不出去也知道外面形式嚴(yán)峻。
又一日,聽聞趙熾終於冒出一絲血氣,披甲登城,將御膳賜給士卒,自己吃士兵的大鍋飯,將大家感動的稀里嘩啦的,餘淼淼也不給他添堵,那撥浪鼓也都收起來了,這個時候這個沒用的新皇跟她先前一樣,也能夠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
不過,晚間聽聞死傷慘重,兵力折損過半,汴京逐漸不支,這幾天大雪奇寒,守城士兵凍死甚多,活下來的人也被凍得幾近僵仆,手指都幾乎不能持兵器,相較之下在東北長大的女真人就適應(yīng)的多。
正月二十七日,趙熾跟隨國師郭京赤足跪在地上祈福,祈求雪停,祈求援軍在女真人破城之前趕赴,不過卻並沒有什麼用,北風(fēng)呼嘯,鵝毛大雪連日夜不停,京中雪厚沒過膝蓋。
國師郭京指出得天君傳授之法,用“六甲法”可禦敵致勝,趙熾毫無他法,被女真人鬧得坐臥難安。
援軍已經(jīng)將至,若是嚴(yán)防死守,還能頂住,抱住汴京城,是以李似錦並不十分擔(dān)心,只是接到所謂“六甲法”的消息之後,即刻安排餘淼淼從小路送出去。
沿路還帶了穩(wěn)婆並大夫,就怕她來不及趕到下一個城鎮(zhèn)在路上生了。
李似錦還需要安排,並未隨行,她由自己的暗衛(wèi)護著離開。
只是還未出城,就有暗衛(wèi)送來消息,天君所授之六甲法,令守城抵禦的士兵,從宣化門出,集中兵力攻擊女真人,結(jié)果大敗,汴京城被女真人撕開了一條口子,一涌而入,在城門上連連唸咒的郭京聲稱要作法,帶著剩下的兵丁逃亡,不知所蹤。
女真人已經(jīng)登城了,其將領(lǐng)帶兵直闖皇宮,汴京失陷。
“看見唐括特斯哈了麼?”餘淼淼問。
暗衛(wèi)點頭,“他先前並未以將領(lǐng)的身份露面,登城之時才現(xiàn)身。”
餘淼淼冷冷的笑了笑,“城北還有多少我們的人?周將軍現(xiàn)在何處?”
“在去宮中的路上攔截,現(xiàn)在不知道還有多少。”
“那是不是要跟唐括對上了?”她又問。
“是。”
餘淼淼指著不遠(yuǎn)處的層層疊疊的宮牆問:“那一片宮牆就是大宋的皇宮?”
“是。”
他們此時出城的路線就是繞過皇宮,據(jù)說後面有一條不知道是哪個皇帝挖的密道,直接能夠通到城外去。
餘淼淼突然勾了勾脣角,“那我們豈不是距離皇宮很近?”
離唐括也很近。
餘淼淼默唸了一遍唐括這個名字,篡著轎簾子的手青裡帶白。
唐括都來了,她還能希冀趙蠻還活在某個地方,等著將唐括擊殺麼?
唐括不來,西面軍不能突圍,她還能安慰自己,趙蠻將唐括攔在外面了,這汴京城有二十萬可用的援軍,並不會就此國破了。
若說還有什麼最直接簡單的辦法讓女真人退兵,大概就是將唐括殺了,唐括要是死了,女真兵馬此時應(yīng)該會大亂,援軍將至,能夠直接一鼓作氣將他們殺了或是趕走。
唐括要是死了,他初建成的國家,肯定會有內(nèi)部紛爭,爭那個君主的位置,現(xiàn)在距離君臨天下也並不遙遠(yuǎn)了,而無心在外征戰(zhàn)。
可唐括驕傲的進了汴京城,正往大宋的皇宮而去。
唐括都來了,他還沒有回來!
趙蠻是真的回不來了,他要是活著,肯定會想辦法阻攔的。
這近兩個月來,餘淼淼絞盡腦汁的找蛛絲馬跡安慰自己,可一直支撐著她的信念,在這一瞬間突然崩塌了。
絕望像是這北風(fēng)一樣將她團團包裹住,呼吸都有些疼。
她甚至連趙蠻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屍骨無存,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他死了,早就死了。他說過年回來,失約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一心想要將唐括和女真部滅掉,卻只能憋屈的眼睜睜的看他們越來越強大,短短時間內(nèi),滅了遼,現(xiàn)在又佔了汴京。
趙蠻要是在,不知道該有多生氣,他沒有守住這國土,任人長驅(qū)直入,血染汴京,心中不知道有多難受和憋悶。
餘淼淼的臉色白的可怕,肚子裡又像是翻滾起來,她捂住了肚子,穩(wěn)婆叫了她一聲,“夫人?”
餘淼淼眼睛裡泛了水汽,被北風(fēng)吹的生疼,她坐回軟轎裡,放下轎簾,嗓音低啞的道:“我在這裡歇一會。”
剛說完,地面就開始隱隱顫抖起來,想來是女真人的鐵騎將至。
餘淼淼在轎子裡都能夠察覺得到,何況是旁人呢。
幾個轎伕擔(dān)憂的道:“夫人且忍忍,還是儘快趕路,躲避一下也比這大路之上要好,女真人就要追上來了。”
餘淼淼回道:“你們自行離去吧。”
那幾個轎伕相視看看,到底還是性命攸關(guān),迅速的往巷子裡去了。
餘淼淼又看了看那幾個穩(wěn)婆和大夫,“你們也去躲躲吧,我緩一緩,現(xiàn)在也沒有到臨盆的時候,用不著你們,這幾個護衛(wèi)能夠擡轎子,他們腳程快。”
聽她這麼說,這幾個被李似錦信任的穩(wěn)婆和大夫,這才躊躇了一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