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靈芝得了這一句評價,頓時激動的雙眼放光,趕緊解釋道:“這是用枇杷和蜂蜜做的,蜂蜜可能放多了,我下回少放一些……”
李似錦見她眼巴巴的瞧著自己,皺了皺眉,還是點了點頭。
呂靈芝這才收回了視線,垂下頭來不說話了。
餘淼淼本想勸慰她幾句,這枇杷酒對她來說就很好,想到李似錦可能會盲目的附和自己,還是罷了。
她也沒有硬是要給呂靈芝和李似錦兩人創造機會的想法。
不多時,吳管事取了紙筆回來,房軻魔性的聲音又傳來了,他居然還是趴在剛纔那個地方。
“今天爲了這斗酒會,我特意空出來一天時間,這麼快結束了也沒有個好去處做耍,不如我添個彩頭,咱們還以酒麴爲題,就品一品李氏雙傑的詩作,四爺和鵬舉都是聲名遠播,還不知道誰更勝一籌,樓下李四爺可都準備好了。”
餘淼淼擡頭看了看房軻,真是服了他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啊?就這麼喜歡看熱鬧嗎?李似錦是不是跟他有什麼仇怨啊!
他這一嗓子下去,這醉仙樓裡有短暫的靜默,過了會才傳來應和之聲。
有人打趣房軻:“房大郎君拿什麼做彩頭?要是不好,也請不動李氏雙傑啊。”
“今年的斗酒會著實熱鬧!我也湊個趣,我就是個俗人,沒有什麼雅物,就拿一百貫。”
“老鞏這個主意不錯,這次斗酒會的錢都是捐贈給災民的,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我沒有老鞏財大氣粗,就拿八十貫錢。”
有人這麼說了,後面跟風的人越來越多。
藍老爺子和楊澈並不說話,也不拿錢,只淡然的瞧著眼前的人,楊家的酒坊做成不少生意,就算是從這生意中抽一成的利息用來捐獻,也是很可觀的。
藍老爺子纔剛剛給了衆人一個大好處,他就是不拿錢,也沒有做成生意,也沒人說什麼。
等都湊的差不多了,房軻才道:“大家都籌了這麼多了,既然是我起的頭,那我也不能落在人後,就拿一百貫加一錢吧。”
說完,頓時惹來一片鬨笑之聲,只嚷嚷著讓他加錢,忒小氣了。
房軻環視了一圈,目光攫住房傲南,房傲南恨不得縮到讓他看不見,不過這很顯然是不現實的,房軻輕飄飄的道:“南笙,你可一個銅板都沒有掏啊。”
說完滿是責備的看著他。
房傲南偏開視線,要他往外掏錢,想的美,他手上的錢都是血汗錢,辛苦錢,又不是風颳來的,哪裡就爲了看兩首酸詩就掏出去啊。
聽見有人起鬨,他道:“我沒什麼學問,品不出詩的好壞,就不參與你們了。”
看著房軻又補充道:“我今天跟齊老闆談了一筆生意,利潤的一成會捐助出去。”
說著又覺得理直氣壯了,他也不是一點貢獻也沒有做的。
房軻早知道房傲南的脾性,他只是喜歡逗逗他,看他炸毛的樣子罷了,聞言搖了搖頭:“那我這個做哥哥的給你出了。”
衆人聞言,又是一頓誇讚房氏兄弟兄友弟恭,房傲南聞言眼皮子直跳,看房軻不懷好意的笑容,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咬牙切齒的道:“不用。”
果不其然,就聽房軻道:“那我就多家一文錢吧。”
說著衝房傲南攤了攤手,十分寬容的道:“欠多了你也不好意思啊。南笙,你是個要強的,我知道。哥哥教教你,生意人就是要臉皮厚,你若不是這彆扭性子,就是幫你掏一百貫都使得。”
衆人頓時鬨堂大笑,房傲南深呼吸幾口氣,感覺到無數道看好戲的目光,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迸起,偏開了視線,好不容易纔忍住了,沒有破口大罵,視線只落在前面的地面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心潮澎湃,怒氣衝擊著他的血肉。
他只有不斷的催眠自己,房軻,他應該感謝房軻!
他一個出身卑微的庶子,膽小怯弱自卑的妾生子,就是在房軻無時無刻的奚落和嘲諷、當成玩物一般的逗弄之下,纔有了破釜沉舟的決斷,離開房家,這纔有了今日的成就,這才讓人知道,除了房軻,還有一個房傲南。
齊老闆拍了拍房傲南的肩膀,他渾身緊繃,又立時放緩下來,衝對方搖了搖頭,再不看房軻一眼。
房軻定定的看著房傲南,沒有四目相對,沒有火光四射,只有平靜。
他目光微微一閃,又很快挪開了視線,面上一如常色,脣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出現在這張平凡的臉上,倒是異樣的和諧,讓他整個人變得光彩奪目起來。
他衝沉默不語的李鵬舉道:“鵬舉,這些彩頭可能夠請得動你?”
李鵬舉也是面上帶笑,淡淡的道:“請?傲東此言不對,今天我就是來爲斗酒會收尾的,既然大家一致認爲這新酒麴取勝,就以酒麴爲題。”
語氣雖然柔和,卻讓人不敢忽視,這是李鵬舉跟李似錦挑戰的宣言了。
房軻挑挑眉,點頭,“所以呢?”
李鵬舉跟他目光相對,心道果然是狡猾的房軻,遇到緊要的時候從不明確的表態。
他繼續道:“既然大家錢已經拿出來了,那就以斗酒會的名義施粥,如何?”
衆酒商自然無有不應。
二樓商量的這會功夫,樓下李似錦已經寫完了,絲毫不受上方的喧譁聲影響。
寫完了,笑瞇瞇的拿給餘淼淼看,還囑咐她收起來,道:“這酒麴是喵喵的嫁妝,我也有份幫忙。”
餘淼淼看了看這詩,目光一亮,有些東西,也許真的是有天分的。
李似錦就是個中翹楚。
趙蠻也掃了一眼,並未說什麼,他看看李似錦,心裡也想著,也許真的有人天生就酸腐。
這紙上的字吳管事和呂靈芝都認識,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這麼通俗淺顯……兩人心裡咯噔一下。
應該叫他們看不懂的那纔是詩吧?應該整整齊齊,要麼四句,要麼八句,要麼一句五個字,要麼一句七個字,纔是詩吧?
四爺這寫的……吳管事心中無聲一嘆,見餘淼淼滿意的樣子,又是一嘆。
餘淼淼聽著上方的商量聲,問李似錦:“要給他們看嗎?”
不等李似錦說話,房軻又懶懶的探下頭來問:“四爺,你寫完了嗎?我們一起品讀品讀?”
餘淼淼看著手中的紙,她一側頭,卻見李似錦勾脣一笑,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他明明迎眸而上,卻讓人覺得二樓那些人,嬉笑也好,探究起鬨也罷,其實都不在他的眼底。
“什麼時候輪到你們給我出題了?”他說著,收回視線,衝吳管事道:“吳管事,他們是什麼東西,有資格給我出題了?”
李似錦聲音極淺,帶著幾分稚氣的不滿,又像帶有幾分不屑。
樓上的笑鬧聲戛然而止。
房軻面上的笑容沒有變,只是看著李似錦的眼神深邃了幾分。
吳管事聞言微愣,直直的盯著李似錦瞧,頓時又有些失望。
這語調若是再清冷孤傲幾分,這神色再銳利無情一些,這笑容再冷淡不羈些許,不對,不用說話,只需要掃他們一眼,一聲冷笑,纔是原來的四爺。
他心裡又是長長的一嘆,趕緊安撫李似錦:“四爺不必理會他們,他們還不值得四爺生氣。”
李似錦果然又笑容滿面了,“我才懶得理會他們。”
說罷轉向餘淼淼:“我寫完了,喵喵,我們出去玩吧,我一會要回家賞月,家裡那些人雖然討厭,但是我不能不回去,不能陪你了。”
說著一臉可惜的樣子。
餘淼淼聞言,心裡自然知道,得勢與失勢周圍的人的態度肯定不一樣,李家那樣的大家族,又剛經歷了不和諧的家主之爭,像是李九娘這樣的冷嘲熱諷或許還不算什麼,畢竟不是人人都如李鵬舉一樣大度,比之更冷漠的對待肯定也少不了,難怪他每次回家去,總是一臉的不甘願,又匆匆回來。
這些都是餘淼淼同情不來的。簡單來說,就是自己作的,含著淚也得忍受。李似錦的現在跟他以前的舉動也分不開,他早就該想到最壞的準備。
餘淼淼揚了揚手中的紙,轉換了話題:“真的不給他們看嗎?”
李似錦堅定的搖頭,“不給,他們要逗樂去找別人去,我纔不奉陪。”
趙蠻沉沉的道:“你逗樂的時候還少嗎?”
李似錦瞪了他一眼,餘淼淼失笑,有些可惜的收了起來,“不給便不給吧。反正是寫給酒麴的,我們就拔了頭籌,這詩原本給我們就成了。”
說著,將紙折了起來。
樓上傳來李鵬舉輕聲的道歉聲,爲李似錦剛纔一竿子打了一羣人的無理。
餘淼淼也沒有擡頭去看。
詩詞寫的再好,好像也扭轉不了局面了,今天這個斗酒會的當家,還得是李鵬舉。就算是李鵬舉現在是裝的溫和,他也是當起了這份責任。
李似錦現在的模樣也的確處理不好現在的境況,斗酒會之後還有宴會呢,他直言直語,無法周旋其間。
而且,餘淼淼對李鵬舉也沒有惡感,李鵬舉還是趙蠻選定的,正像是趙蠻說的,沒有對錯,只有成敗。
不管今天手中的詩詞給不給別人看,今天這場面都不好看。
不給便不給吧,失敗者還這麼驕傲,可想而知他得勢的時候呢。
藍老爺子緩緩從臺階上下來,“既然都弄完了,咱們就走吧。找個地方去吃飯,然後該回去了。”
老爺子發話了,自然沒人反對。
楊澈站在樓梯口,訕訕的看著餘淼淼一行人,見他們離開了,他有些悵然的收回了視線,多說無益,錯了便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