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棧,獨孤羿將美人圖拿了出來,仔細端詳著畫軸,似乎是在觀察著這幅畫裡似乎隱藏著危險一般。
而楚驚鴻在一旁看著,美眸落在畫軸上,一刻也不敢離開。
“羿,這裡邊真的有寶圖嗎?”楚驚鴻不敢提及畫像上的人,便將話題帶到了寶圖上邊,五娘說,這裡邊藏著寶圖,反正她是從未見過。
“五娘說的話只可信一半,她說裡邊有寶圖只能說明這畫裡有東西,至於是不是寶圖不可妄斷。”獨孤羿也不相瞞,實話實說。
“這裡邊哪會有什麼東西……”楚驚鴻嗤笑一聲,語氣裡帶著諷意。
“嗯?”獨孤羿卻是沒有聽清。
“驚鴻以爲羿會來萬寶閣,便是已經(jīng)確認裡邊的東西是燕國的藏寶圖,原來不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楚驚鴻當即收斂了神色,看向獨孤羿,緩聲道。
“本將軍早已富可敵國,何必爲了一張藏寶圖大老遠的來這榭城?!豹毠卖噍p笑出聲,在楚驚鴻面前,他全然沒了隱瞞。
“不過是因爲這美人圖是燕國皇室的東西,代表的是燕國的尊嚴,鴻兒身爲燕國人,哪怕燕國已經(jīng)併入楚國版圖,本將軍也不能讓鴻兒丟了一個燕國人僅剩的尊嚴?!?
一代帝后的東西倘若流落民間,哪怕他們已經(jīng)故去,哪怕時間再沒有燕國,這也是一種屈辱,無法抹去的屈辱。
倘若日後有人侃侃而談,說到燕國如何如何,那便是所有曾爲燕國人的屈辱,他自然不能讓楚驚鴻受此屈辱。
想到此處,獨孤羿突然一嘆,又添了句,“何況,燕後曾施恩與我,權當還她恩情。”
“燕後曾施恩於你……”楚驚鴻美眸微瞇,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一般,看著獨孤羿的眼神驟然降至冰點,“所以,將軍滅了燕國,不就是恩將仇報?”
“鴻兒,你可知道整個神州大陸有多少個國家,多少個君王?他們都自命天子,可誰都知道真正的天命之子只有一個,誰最強,誰就是!”
“國與國之間,本身就是強者生存,弱者只能被吞滅,然後消失,而燕國只是其中一個。”獨孤羿也肅了神色,即便他知道這些話對楚驚鴻來說很殘忍,可他仍是要說。
“所以,這就是你們肆意踐踏別人家園的理由嗎?燕國與楚國並列五大國之一,即便不如楚國強大,可燕帝是個很好的皇帝!”
“可楚國卻帶著其他三國將鐵騎踏進了燕國的國土,瓜分了它,多少人國破家亡。將軍覺得楚國的皇帝是天子?天命之子,就是這麼草菅人命的嗎?”
楚驚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當著獨孤羿的面前流露出恨意,她一直隱藏著的東西就這麼輕易的顯露出來,毫不掩飾的恨意幾乎將獨孤羿吞沒。
“有戰(zhàn)爭就一定會有死亡,鴻兒,我是楚國的將軍,我阻止不了楚國對燕國開戰(zhàn),在那場戰(zhàn)役中,我只能儘可能的讓燕國百姓的傷亡降到最低。”
看著楚驚鴻眼裡毫不掩飾的恨意,獨孤羿心裡徒然生疼,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進去,血淋淋的疼。
“我記得,燕國皇帝遞了降書,可三國的士兵仍舊騎著鐵騎踏進了燕國國都,驚鴻也是在那一次,家破人亡,父母帶我躲過了你們的馬蹄冷刀,出了城,沒多久就遇到了賊匪。”
即便心裡激憤,可楚驚鴻仍舊沒有失去理智到將
自己的身份說出來,只是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充滿恨意瞪著獨孤羿的時候,心裡並不好受。
“鴻兒……”獨孤羿第一次不知如何接話,楚驚鴻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他的確是罪魁禍首,只能擡手想要去抹掉楚驚鴻眼角的淚滴。
燕帝遞了降書,可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人殺紅了眼,那封降書,被當時還是個皇子的赫連景逸丟進了火盆,而後驅(qū)馬入城,赫連景逸反朝之後便被封爲太子,皇帝駕崩,太子繼位……
啪
獨孤羿伸出的手被楚驚鴻拍開。
“還記得將軍曾經(jīng)問過驚鴻,第一次見到驚鴻時,爲何驚鴻會拒絕將軍的幫助,因爲驚鴻恨你,是你害的驚鴻淪落至此?!背@鴻越發(fā)激動,就連語氣裡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現(xiàn)在呢?”獨孤羿心裡一窒,卻是不死心的問她。
“現(xiàn)在……”楚驚鴻被心裡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氣的笑了出來,豔紅的脣角勾出諷刺的弧度,冰冷的聲音自脣邊溢出,“驚鴻更恨自己。”
“我將畫留在這裡,鴻兒,今晚好好歇息,明天便啓程回楚京去。”獨孤羿在她的回答中品不出什麼滋味來,對她的恨意也半點惱不起來。
畢竟,他就是楚驚鴻的仇人,哪怕楚驚鴻一劍刺到他的胸膛裡,獨孤羿不敢想,他會不會因此殺了她……
房裡的‘爭吵聲’突然停了,房門打開,獨孤羿大步而出。
“姑娘,將軍他,他可對你做什麼了?”見獨孤羿離開,怡兒趕忙跑了進來,下意識的便將楚驚鴻給抱了住。
天知道她在外邊聽著有多害怕,她好怕自家姑娘會觸怒獨孤羿,好怕獨孤羿會一怒之下殺了姑娘。
“怡兒……”被怡兒抱在懷裡,楚驚鴻自然知道她在擔心自己,可這個時候,可她卻不知要如何安慰怡兒。
“姑娘,您下次切不可在這樣激怒大將軍了,您不知道怡兒有多擔心,怡兒好怕?!扁鶅旱脑挻_實楚驚鴻的情緒緩不過來不少。
將人推開,楚驚鴻突然一笑,“我豈會不知道,你把擔心害怕都寫在了臉上?!闭f完,伸出食指在怡兒額上點了一下。
楚驚鴻故作輕鬆,怡兒卻哪裡看得出來,可仍舊知道自家姑娘這會兒心情不好,怡兒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便只能在楚驚鴻身旁站著,陪著她。
“怡兒,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奔幢闼酮毠卖嘁呀?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可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卻不知道會做什麼文章。
“怡兒當然不會告訴別人,只要是姑娘的事情,怡兒定會守口如瓶。”怡兒趕忙保證,甚至做出了發(fā)誓的姿態(tài)來。
“可是,大將軍真的不會生氣嗎?”做了保證,怡兒又開始擔心了。
“不管他?!背@鴻卻是搖頭,事到如今,她沒心思去顧忌獨孤羿的心情。
“……”聽了楚驚鴻的話,怡兒只能領命,她縱容擔心,可既然自家姑娘都半點不著急,她擔心又有何用。
“那這畫?”目光瞥到桌案上的畫軸,怡兒似乎是在徵詢楚驚鴻的意見。她不知道這裡邊畫的是什麼,可怡兒知道,楚驚鴻好像很在意這幅畫。
“你先出去?!背@鴻的視線落到畫軸上,而後,沉聲吩咐道。
“怡兒告退?!扁鶅郝犜挼母6Y退下。
房裡,楚驚鴻將
畫軸展開,動作極盡溫柔,生怕弄壞了這幅畫。隨著畫中燕後的身形漸漸展露出來,楚驚鴻的眸中涌上霧氣。
畫中人也是一襲紅紗,黛眉水眸,粉嫩的脣抿著淡淡笑意,精緻好看。燕後婀娜的身段隱在梅林之中,回眸一笑,畫中的臘梅好似失了顏色。
哦不,他的父皇根本沒有給臘梅上色,這幅畫上的梅林是淡淡的墨色,只有她的母后,一襲紅衣似火。
楚驚鴻似乎能感受到父皇作畫時候的心境,即便周圍奼紫嫣紅,可他的眼裡獨獨就只容下了母后一人,故而,這梅花也在他眼裡失了顏色。
“母后……”對著畫上之人,楚驚鴻低喚出聲,這是她母后年輕時候模樣,和她映像中的一模一樣,和她也一模一樣。
淚,驟然落下,滴在畫上的人身上,楚驚鴻幹嘛拿了娟帕抹去,小心翼翼生怕會毀了這副畫像。
這是他父皇畫給母后的畫像,也是他們留在世上唯一的一件東西,唯一一件能讓她睹物思人的東西,絕不能毀了。
另一邊,獨孤羿陰沉的坐在桌案後,從楚驚鴻房裡回來之後,便一直是這樣,動也不動的坐著。
“還記得將軍曾經(jīng)問過驚鴻,第一次見到驚鴻時,爲何驚鴻會拒絕將軍的幫助,因爲驚鴻恨你,是你害的驚鴻淪落至此。”
楚驚鴻這話一直在他耳旁迴盪,這裡邊充滿了楚驚鴻的恨意和絕望。獨孤羿知道自己並不無辜,他當時分明可以阻止赫連景逸燒了降書。
可他沒有……
“主人?!卑涤暗穆曇糇蚤T外響起,獨孤羿濃眉一沉,卻還是讓人進來。
“方纔主人與驚鴻姑娘說的話,屬下都聽到了。”暗影進門之後便單膝跪在地上,拱手抱拳說道。
“暗影,你的膽子越發(fā)大了!”獨孤羿的聲音陰冷得就像帶了從地獄裡涌上來的寒意,幾乎是要刺透暗影的肌膚,滲進他的骨髓,這樣的冰冷,是暗影從未見過的。
“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驚鴻姑娘?”即便知道偷聽了主人說話已經(jīng)是死罪,可暗影並不怕承認,該問的也一定要問。事後,他可以任由獨孤羿處置。
“處置什麼。”獨孤羿卻突然笑了出來,只是這笑卻也帶著森森寒意。
“驚鴻姑娘對主人有恨,留著她只會威脅到主人。”暗影卻並不斂口,反而繼續(xù)道。
“她不過只是個小丫頭,談何威脅?!崩漤湓诎涤吧砩?,獨孤羿緩聲開口。
“主人!”暗影還想說什麼,卻瞥見獨孤羿掌風襲來,怒不可遏。
“呃……”面對獨孤羿的憤怒,暗影只得生生受下,只是這一掌落在身上,暗影驟然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也朝後倒退數(shù)米,直至撞在牆上,才停了下來。
他知道,主人是真的怒了……
“再敢多言半句,你知道後果。退下!”獨孤羿憤怒之餘卻仍是手下留情,暗影說到底跟了他太久,忠心耿耿,他自然不會真的殺他。
可再有下次,暗影知道,他家主人絕不會再留情……
“屬下告退?!痹撜f的話他已經(jīng)說了,知道主人不願意殺楚驚鴻,暗影也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如同獨孤羿所言,楚驚鴻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女子,哪有什麼威脅可言。他只是擔心,擔心獨孤羿會陷進去,面對這個女人,到最後無疑也只是再傷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