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九月末十月初,天氣微涼。
莫菲渾身溼透坐在河岸上。
她左右腳邊分別躺著兩個同樣渾身溼透的男人。
右腳邊男人名叫楚更生是她從河塘裡救上岸的,男人身材偏瘦,五官頗爲養眼,左耳脖頸手腕皆戴著首飾。
左腳邊男人名叫落長平是從河塘裡救她上岸的,男人身材高挑很瘦,五官相對硬朗,穿著粗布衣裳。
河岸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嘰嘰喳喳議論著。
“周村長,在這裡!”
一人扒開人羣擠上前,轉身朝身後大聲道。
聽到‘周村長’三個字議論聲一頓,圍觀的人自發地讓開道,周芳帶著一隊村民走了出來。
先前開道的人指著莫菲道,“周村長就是她”
“阿菲……”
話音剛落,一中年男子突然掙開攙扶著他的人,哭喊著上前,踉蹌幾步跌倒,猛烈咳嗽起來。
周芳眉頭一皺,眼角邊的皺紋更深了一分。
他的夫郎林氏是個伶俐的,見狀立馬上前將匍匐在地的男人扶了起來,小聲勸慰“莫菲他爹,你也瞧見了人還活著,放心吧,既然找了我家妻主,就該狠下心來,自古慈父多敗女。”
顧氏何嘗不知,一咬牙撇過頭不再看。
莫菲依舊低著頭一動不動,彷彿將外界完全隔除在外。
腳邊的兩個男人相繼悠悠轉醒。
見周圍圍滿了人,楚更生蒼白的臉更加蒼白,他踉蹌著站了起來,指著莫菲怒罵,“莫菲,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跟你走的,我楚更生是許了人家的,你莫要再糾纏壞了我名聲。”
聲音不大,剛好叫周圍的人聽得清楚。
落長平只是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莫菲,很快移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圍議論的聲音很快就集中在了莫菲身上,將她的老底扒了個底朝天。
什麼敗家女,氣死親孃現在連親爹也氣得重病臥牀,什麼敗光家產,什麼風流浪蕩,好吃懶做。什麼坑蒙拐騙,欺騙良家民男感情,什麼始亂終棄,什麼爛賭成性……
他們哪裡知道此時的莫菲早已不是這個世界的莫菲。
原主莫菲根本不會水,在落水不久後就一命呼呼,現在的莫菲身體裡住的是二十一世紀大齡女青年莫菲。
沒錯,莫菲穿越了,穿到一個完全顛倒的女尊世界,同一個叫莫菲的人身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好好的走在路上,腳一滑一頭栽倒在河裡,再睜眼就來到了這裡。
原主的記憶鋪天蓋地襲來,一時分不清她是哪個莫菲,只得靜立不動默默消化一切。
周圍的指責聲還在繼續,莫菲覺得那些人還真沒有誇大其詞,這個世界的莫菲就是個毒瘤。
楚更生一番憤恨地控訴莫菲後,成功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莫菲身上,而他就這樣哭哭滴滴受盡委屈地跑了。
“站住”
一直皺眉不語的周芳終於出聲,“這裡是我荷塘村的地界,你們差點在我荷塘村鬧出人命,要再有這樣的事發生責任誰擔?要走也要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走。”
“只要莫菲不再糾纏與我,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楚更生哭得梨花帶雨,他本身就長得好看,這樣一來就更顯得委屈至極。
圍觀的人紛紛指責莫菲,看她的眼神更加鄙夷。
最主要是莫菲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且臭名遠播,只要跟她有關的樁樁件件事,輿論都是一邊倒。
莫菲苦笑,楚更生顛倒黑白真是信手拈來。
原主的記憶裡,楚更生是花樓賣藝的小生,見莫菲家境殷實出手闊綽主動勾搭上的,莫菲在楚更生身上花了不少錢,還將他從花樓贖了出來。
誰知那楚更生本身就有樁娃娃親在身,就是嫌棄人家貧苦纔不惜將自己賣進花樓以尋機會,千挑萬選中勾搭上莫菲。
兩人幽會時莫菲無意中透露她娘給她尋了門親,楚更生這才暗中與莫菲私定終身,準備偷偷私奔。
結果在私奔當日也就是今時楚更生確定莫菲真的敗光了所有家產,一無所有,只在鄉下搭了間茅草屋居住,還得照顧被莫菲氣得重病在牀的老爹,立即反悔。
兩人在爭執拉扯中,楚更生不慎落入水中,莫菲爲了救他明明不會水,還是奮不顧身地跳下去,自己卻因體力不支再次落水,丟了性命。
可以說莫菲再渣再混對楚更生卻有幾分真心。
可惜,同甘的人未必能共苦。
怪只怪那莫菲被美色迷了心竅,識人不清,丟了性命。
周芳見莫菲依舊沉默不語,只當她執迷不悟,冷哼一聲沉下臉來,“當初你孃親臨終之前懇求我給你們父女倆一個容身之所,想來莫大小姐本事大,並不需要。”
意思很明瞭,要趕他們走。
房屋田地皆需要地契,土地何其珍貴,當初莫菲將尼洛鎮的家業敗光後,一家人被迫流落街頭,是周芳將自家的一小片地讓出來,讓他們搭了間茅草屋,才勉強落腳。
“阿菲,你還不快認錯,你真要氣死我不成。”
顧氏心中又急有怒,他已經黃土埋過了脖子,生死無所謂,阿菲還未成家,若真被周村長趕出村流落街頭,他怕是死不瞑目,又有何面目見九泉下的妻主啊。
急火攻心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啊,莫菲他爹……”
顧氏雙眼一翻,就這麼暈了過去,林氏嚇的不輕急忙輕拍他胸口幫他順氣。
“離歌,你快去找個大夫?!?
離歌是周芳的側室,聽見周芳指示哎的一聲,提起衣襬急急去了。
“爹!”
莫菲終於動了,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代替了莫菲就該承擔起她應該承擔的責任。
手還未碰到顧氏忽地被周芳一把推開,莫菲狠狠跌坐在地,悶哼一聲,立馬爬起來,“爹,你怎麼樣?”
周芳見她擔心不似作態,面色稍霽,這才未加阻攔。
“啪!”
顧氏悠悠轉醒,見到莫菲眼淚嘩啦啦往下流,忽地擡手用盡全力扇了莫菲一巴掌。
衆人猝不及防,愛女如命的顧氏終於下了狠心,平生第一次出手。
莫菲臉上留下五個手指印,她刷地一下站起身,周芳臉色一沉,以爲她要發難擡腿就踹過去,哪知她就這麼直挺挺跪下去,“爹,我保證從今往後好好做人,好好過日子,再也不混了。”
顧氏一激動再次暈了過去。
“爹……”
莫菲一驚,再要向前卻被林氏輕輕推了一把飛快給了她一個眼神,隨即招呼身邊的小侍將顧氏揹回去,一邊吩咐道“蘆竹你去接下離歌讓他將大夫直接帶回村裡?!?
莫非知道林氏那個眼神是想讓她想周芳認錯,畢竟她們現在依靠周芳生存,周芳是荷塘村村長,鬧出這麼大事刷了她顏面。
“周村長,您對於我父女的照顧莫菲銘記在心,今時之恩他日必當全力以報。”
周芳置若罔聞,卻也沒再說什麼責備的話。
“散了,散了,大夥兒都散了吧”
周村長髮話,熱鬧也看的差不多了,圍觀的人三三兩兩散了。
“你,沒事吧?”落長平見莫菲一動不動,終究忍不住問道。
落長平居然還沒走!
莫菲有些詫異,按道理落長平纔是受盡委屈,哭訴離去那個纔對啊!
他太安靜了,以至於大家都給他忘了。
原主莫菲對落長平的記憶並不多,只知道他是母親在世時給她相中的夫郎。
兩人是有婚約的,莫菲不喜歡落長平,嫌棄他家世不好有個拖油瓶妹子,最主要是人長得醜,不願結親,婚事一拖再拖,直到莫菲敗光家產氣死母親。
即便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她也不願娶落長平,在與楚更生私奔之前她還去落家要求退婚。
卻沒想到最後是落長平奮不顧身地跳下河塘救了她。
要知道這裡男人的名節比什麼都重要。
落長平問完就後悔,心中苦笑一聲“明明知道她嫌棄自己,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爲何就是忍不住要去擔心她呢”。
遂不等莫菲回答,落長平從袖袋中掏出一紙婚書“我來是給你送這個的,先前我不在家,現在將它還給你,從此以後你我婚嫁各不相干。”
落長平心中難過至極,只強自忍耐,心不在他身上的人,強人嫁過去不過是走他爹的老路子而已。
婚書溼答答字跡已經完全暈染開。
落長平能等到現在纔將婚書的拿出來,是不想落井下石,莫菲是感動的,她想了想還是伸手接過,以前的莫菲不值得他託付終生,而現在的莫菲什麼都可以妥協可以將就,唯有情愛不可將就。
沒有愛上前絕不輕易許諾。
莫菲接過婚書的剎那,落長平雙眸中的光瞬間黯淡下來,很快又恢復如常。
快的讓人不經覺得那一瞬只是錯覺。
落長平嘴脣微微顫抖,最終咬緊牙關挺直腰桿走了。
有那麼一瞬間莫菲心想,“他應該是喜歡那個莫菲的吧”
落長平長的並不醜,放在二十一世界可以說出道就是c位,只是在這個女尊世界,他五官過於硬朗,性格又不夠溫婉罷了。